闭着眼睛，如释重负的少女在不经意间陷入了沉睡。
当她再次醒来时，她所在的位置已经不是被步枪子弹打得千疮百孔的宿舍大楼，而是躺在了截流堡中央堡内的一张睡床上。
转头看看窗外——原本明亮的天色已经黯淡了下来。堡内各个建筑点亮的灯火星星点点，挂在床头的煤油灯也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点燃，散发着温暖的明黄色光芒，
“……好困。”
蓓尔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有些睁不开的眼睛，又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她之前就那样，靠在拉默的身上……站着睡着了？
她还从来不知道自己有那种能力。
人一旦累到极点了，还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
“姐姐，你醒了吗？”
在少女坐在床上摸着脸颊发呆的时候，端着一碗食物走进来的蒲桃也发现了她的动作。
将手里那碗热腾腾的熏肉蔬菜汤放到床头，蒲桃再次离开房间，去水房给她端来了一盆冷水，还有一条看上去很干净的小毛巾。
但当小女孩拿着毛巾，想要过来帮蓓尔擦脸时，蓓尔摇头阻止了她：
“不用，蒲桃，我自己来就好。”
蓓尔还是不太习惯这种被人服侍的感觉。
她只是累倒了，又不是受了什么伤，没理由让年纪比自己小的小姑娘来伺候自己。
不过，如果是拉默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
——哗啦啦。
一边想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少女一边洗了把脸，然后拧干毛巾里的水分，用干毛巾再把脸颊和双手清理了一下。
“姐姐可以再休息一下，我马上去通知撒拉弗小姐。”
蒲桃帮蓓尔把毛巾丢进水里，征求性地看向了她。
蓓尔想了想：“不用这么麻烦……拉默在哪？告诉我，我自己去找她吧。”
“撒拉弗小姐在十分钟前刚刚前往了高堡顶层的指挥大厅，正准备和维洛克夏尔大人商量一些事情。”
“商量事情？就她们两个？”
“还有其他人。”蒲桃看上去刻意关注了这件事情，“维洛克夏尔大人带了一些守备团的军官，撒拉弗小姐那边也有一些联合省军队的人跟着她。”
“嗯……”
拉默在之前和蓓尔单独交谈时曾表露过对冰糕的成见。虽然蓓尔认为她们两人之间没理由在这种时候闹内讧，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觉得自己还是应该亲眼去看看情况为好。
“蒲桃，能带我过去那里吗？”
抓起挂在床头的外衣披在身上，少女对着平板电脑的前置摄像头简单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起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端着水盆的蒲桃点点头，答应了在前面为她领路：
“没问题，姐姐——请跟我来。”
之前跟冰糕来过这里的蒲桃对高堡内部十分熟悉。
在她的带领下，蓓尔只花了不到三分钟时间，就通过几层转得让人有些头晕的石质阶梯上到了高堡顶部。
顶层的指挥大厅属于整个截流堡的中枢区域之一，也是指挥堡垒抵抗的最后屏障。
守备团的站岗士兵对此戒备森严，但没有一个人敢在路上阻拦蓓尔，或对其进行盘查。
冰糕没有去向自己的手下隐瞒无人机和蓓尔之间的联系——在之后还要合作的基础上，这完全是一件徒劳且无意义的事情。因此，对蓓尔这个协助截流堡固守至今的“联合省外援”，普通士兵对她的态度除了感激，几乎再也找不出第二种情绪来。
冲着一路上向她敬礼的守备团士兵一一点头回礼后，蓓尔走过指挥大厅前的最后一段走廊，用力推开了没有上锁的大厅大门——
“蓓尔小姐？”
“白痴丫头……”
她的突然出现让场内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她的身上。
拉默，冰糕，亚历山大，施纳，还有其它几名守备团军官……一些人对她的出现表示了意外，还有一些人则露出了理所当然的神情。
蓓尔没有听到双方之前的对话，不过从拉默和冰糕撑着桌面互相半站着的姿态来看，他们之间的气氛显然有些针尖对麦芒的意思。
“我听蒲桃说你们在商量重要的事情，所以在醒来之后，我很快就赶过来了。”
场内的氛围不是很妙。为了化解这种氛围，闯进来的蓓尔一边微笑着解释自己的行动，一边随意走到拉默身边，双手抱胸，站定了下来。
见到少女的这个动作，目光有些闪烁的冰糕微微仰起头，开始为拉默之前对她的某种质疑继续做出了辩解：
“我还是不认为撒拉弗小姐对我们的指责有什么正确的地方。维洛克夏尔家族效忠于丹顿尼斯王室，而王室的代表人不止是有罗斯蒂娅陛下。”
“那你直接说你是洛里安的同党不就好了？”冰糕的话让绿头发发出了一声带着讥讽的嗤笑，“但你最好好好想想，那位在诺尔夫兰出生的‘王子’是否真的会愿意把自己的利益让给你，又会不会为只剩下你一个人的家族在塔沃宁成立一个侯国。”
“我从没这么说过，也从没想过在帝国光复之后裂土封侯。”
“是吗？我看过一些关于龙血将军的传记，我很敬佩他。”
“谢谢你对家父感兴趣。”
“而我越是敬佩他，就越是觉得他的女儿做出这种口是心非的举动很可鄙。”
“我不会反驳你，撒拉弗小姐。但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你听说过两个猎人的故事吗？猎人一起合作在森林里猎杀老虎，可有个人身上却带着一把于狩猎无益的匕首。当另一个猎人发现这件事情时，他的辩解是……”
“咳咳……好了，拉默。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
在拉默准备继续用寓言故事讥讽冰糕时，蓓尔咳嗽两声，及时打断了她。
在冰糕和拉默之间，最有影响力的人只有蓓尔。
她的调停让两人都暂时消停了一下。虽然她的话也只是在逃避冲突，但把内部矛盾丢到最后面解决总是没错的。
两个猎人一起狩猎了猛虎，不影响他们在胜利之后走上不同的回家路。
可要是在还没胜利的时候就开始做什么可能导致双方分裂的动作，那就真的只能说是愚蠢，而不是未雨绸缪了。
“……”
拉默其实也明白这点，只是她的性子就是这样。
蓓尔出面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也算是正好给了她一个台阶。
“……那么就和蓓尔说的一样，我们先不再讨论这个问题。让我们往回一些；卡萝女士，请跟我们说说这里的情况吧。”
“撒拉弗小姐能做出这个决定让我很高兴——施纳，地图。”
拉默打算换个话题，冰糕自然不会反对。微微笑了笑，有着金色瞳眸的组织领袖回过身，向已经实际上成为她副官的施纳要来了一张截流堡周边的详细地图。
“我们大家都有那么一两件共同关心的事情，这正是我们聚集在这里的理由。现在，我们需要确定一下接下来的行动方针，还需要得到一个最重要问题的答案——联合省剩下的援军会在什么时候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