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教会我们的，就是不要再对任何可能的威胁心慈手软。”
截流堡中央高堡。
堡垒外部枪声阵阵，堡垒内的指挥室里也显得有些气氛紧张。
在这间占地超过两百平方米的大厅中坐着截流堡守备团和第1突击营的全部高级指挥官——为了应对出现的紧急情况，换上战斗着装的冰糕主动将亚历山大、蓓尔和拉默邀请到了自己的指挥室内。
打破沉默的第一句话来自冰糕本人。
客观来说，她的这种话在很大程度上只能算是马后炮。可因为自己吃了大亏，蓓尔和拉默此时都没什么底气和欲望再去反驳她。
“就像我们现在所看到的一样，背叛帝国的分裂主义者为了达成目的，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从今以后，我们必须对类似的情况加强警惕。”
“那是自然……而且，那些叛国者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坐在冰糕对面的绿头发捂着肩头处的一道伤口，眼中燃烧着炽烈的怒火。虽然她在回到堡垒后已经清理了一下伤口和脸部，但头发上的灰尘仍然让她的样子显得有些狼狈。
“为了不让防线出现缺口，我们必须在天亮之前夺回103.5高地。突击营剩余的兵力足够我们进行一次反冲锋，在炮兵火力的支持下，我们有能力夺回阵地。”
“但如果其它方向的军队也来攻击呢？”
对拉默的话提出疑惑的不是冰糕的人，而是蓓尔。
蓓尔知道北侧高地的重要性，不过，她也和冰糕有着同样的担忧。
她们现在完全无法确定邦联军队所投入的攻击部队是否只有北方的第9团一支。包括工程排和炮兵连在内的剩余兵力是突击营接下来能投入战斗的所有兵力，也是防御截流堡的决定性力量。如果这支力量在反攻中遭到太多损失，一旦邦联军队再次发起大规模攻击，她们将很难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保证截流堡的安全。
“这点可以解决。”拉默略微思考了一下，“我们可以让工程排移防到南边，配合友军挡住可能从那边发动进攻的四个联邦团。南方的邦联部队虽然号称四个团，但在之前的战斗中损失严重，并且还没有来得及补员，很难冲破我们的防线。”
“如果不能动用第1突击营，那用来反击的兵力从哪里来？”
“白……蓓尔之前不是让守备团的一些士兵使用过我们的武器吗？分一些武器给他们，以这些人为核心组织起一支突击队，应该没有问题。”
“冰糕小姐怎么想？”听完拉默的提议，少女将目光转向了冰糕。她在这件事情上必须听听冰糕的意见，毕竟，接下来要投入战斗的都是对方的部队。
冰糕在此事上显得倒是十分大方：“我没什么意见，贵军为了保卫截流堡受了这么重的损失，由我们派人投入反击也是应该的。”
“那……这方面就没有问题了。”得到肯定答复后，蓓尔将目光重新移了回来，“另一个问题是，之前负责防御103.5高地的侦查排损失很大。亚历山大中校训练的大部分炮兵观察员都在侦查排里，没有观察员，我们的炮兵将无法组织起有效的火力支援。”
“如果没有其它人，那就由我们两个去指引炮兵火力吧。”看得出来，拉默对重新扳回一局的愿望十分强烈，“我在卫戍司令部接受过校炮训练，能够为炮兵提供帮助。103.5高地周围的战场并不是很宽，只要有一个炮兵观察小组在，就足够为我们提供有效火力支援。”
“……嗯，那就这样决定了。”
见到拉默殷切的表情，蓓尔点了点头，同意了她的这个提议。
由于自杀式袭击是在晚上发生，蓓尔和亚历山大今天的传送配额已经大部分都变成了弹药，仅剩下的预留配额也全部用在了医疗物资上。
在没有无人机可以使用的情况下，由人工进行火炮校射还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
以现在的情况，除了要负责指挥炮兵的亚历山大外，真正能担任炮兵观察员的就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人。
而要完成这个目标，也必须依靠她们两个人。
“既然已经分配好了任务，那么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准备动身。”
从桌子底下轻轻牵住拉默伸过来的左手，少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冰糕小姐，麻烦贵军收拢一下从北方退回来的部队，让他们在午夜之前发动一次反冲锋，夺回北侧的阵地。在此过程中，我们会为你们提供炮击支援。”
“如你们所愿。除了退回来的部队和你们要的人，我还会把剩下的预备队都投入战斗，我想，只要击败对方的这次攻击，他们也就再也没有余力从北边发动攻势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蓓尔看了她一眼，“我们之前有些不愉快的地方，不过这次，我还是希望我们能够通力合作，共同渡过这个难关。”
冰糕微微一笑：“没问题——这都是为了帝国，不是吗？”
“嗯……为了帝国。”
蓓尔的这句为了帝国说得并非真心实意，可在这种时候，她也实在没兴趣和冰糕解释自己效忠的不是旧帝国，而是人民共和国。
离开指挥室后不久，少女带上自己的备用电脑和激光测距仪，和拉默一道前往了截流堡的北侧城墙，并在那里为城内的炮兵火力提供指引，打击起了任何具有抱团倾向的邦联部队。
在她们的努力下，连续十几发精确炮击一一落在了邦联军队聚集的地方，迅速遏制住了邦联军继续攻击的势头，也为守备团的反攻创造了机会。
“怎么会这样？！”
精准有力的火炮打击让塔沃宁第9团一时间陷入了混乱之中、因为缺少系统性的反炮兵经验，被炸得人仰马翻的邦联军士兵根本无从得知敌军的曲射火力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变得如此精准，便已经被发起反冲锋的守备团部队冲回了好几十米。
——然而，对于蛰伏在暗处的毒蝎来说，发现炮兵观察员的存在并不困难。
……
截流堡以北1.2公里，位于103.5高地半山腰的阴影处。
在这处月光无法直接照到的位置上，几块岩石和一支AW50狙击步枪被人为组合在了一起，构成了一个简单，但致命的射击阵地。
这里的环境可谓风餐露宿，可在一名常年身处恶劣环境的狙击手眼里，这已经算是一个相当舒适的伏击地点。至少，这里的气温舒适，湿度宜人，也没有该死的蛇虫干扰。而且——挪开自己放在枪托上的左手，琼纳斯·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长条状的口香糖，撕开包装，放进嘴里——他要对付的目标还只有一个人。
——砰！
——轰！
从截流堡里飞出来的迫击炮弹以十秒钟一发的间隔，零零落落地落在陈的近处，远处，但却没有让陈的心里产生一丝波动。
偶尔，他会用余光观察一下那些炮弹究竟炸中了哪里。
透过地上那些越来越多的残肢，陈不难发现，在某个时间点后，敌方迫击炮的准度得到了很大提升。
在天上没有无人机的情况下，这一现象直指向了对方炮兵观察员的存在。
出于一名“发达民主国家公民”的骄傲，陈不觉得这个世界的土著能够在短时间内学会为82毫米迫击炮指引目标。因此，能够在这种时候能做到这点的……
“小可爱，我本来还以为你会更有点耐性的。”
用狙击枪装备的16倍瞄准具在城墙上来回检查了两遍，陈很快发现了自己的目标。
不管是她手里拿着的激光测距仪，还是她那头这个世界的人类不会拥有的黑色长发，都已经明确显示了她的身份。
“又见面了，艾尔温小姐。”
用瞄具锁定住蓓尔的上身，陈的嘴角勾起了一丝愉快的笑容。
少女的容貌算不上多么出众，但她的身份却很能激起他的兴趣——各种意义上的兴趣。
如果有可能，陈不是很希望用一发.50BMG摧毁她的身体：毕竟面目全非的尸体实在有些让人反胃。但他也承认，除了远距离狙击外，在传送技术带来的差距下，他并没有太多机会能用正常方式解决这个对手。
和联合调查部所使用的传送技术不同，陈的后援单位所使用的传送装置虽然没有遭到干扰，但却只能向这个世界的某个固定坐标投放物资。这样一来，像他这样的外勤人员就无法得到随地补给，只能依靠自己随身携带的武器来完成任务。
可即便如此，陈也很自信自己能够完成后方下达的一切任务。
就像他自信自己是人类中最优秀的那一批顶尖人才一样。
这种自信给了他近乎偏执的执行力，也给他带来了某些病态的嗜好。
用看上去反人类的方式来完成自己的目的，对他来说只是一件再也平常不过的事情。
更何况，谁又能承认这里的“人”有和地球人类有平等的权利了？
上帝吗？
“亲爱的主耶稣，我感谢你。”
低语着难以听清的祷言，陈将狙击镜的准星对准了1公里外的少女，然后根据风偏对准星进行了小小一点修正。
他不需要苛求自己命中目标的什么致命部位——只要击中，.50弹药就能给他的目标带来致命杀伤。
“我今天来到这里，为姊妹的荣归天家献上祷告”
将有些褪色的口香糖吐到一边，陈的右手食指轻轻抚上了步枪的扳机。
他的动作十分轻柔，轻柔到仿佛在抚摸爱人的脸颊。
工程塑料制成的扳机冰冷而了无生机，但当它被触动之后，它所绽放出的却是能够摧毁生命的火光。
“你息了她的劳苦，将她拥入了你的怀抱。”
狙击镜中的蓓尔举着测距仪，望着塔沃宁第9团的进攻方向，不时通过对讲机与后方炮兵进行联络。
她全然没有察觉到自己现在所面临的威胁，就好像一只暴露在狼牙之下，却对于自己的险境一无所知的纯洁羊羔——这幅场景，让陈的内心忍不住有些悸动。
这份悸动只维持了大约2000毫秒。
“让他们早日得到你在十字架上为他们成就的救恩，感恩赞美、祷告祈求，奉靠救主耶稣基督的圣名……”
两秒钟之后，意识到自己该做什么的狙击手砸了咂嘴，将触碰着扳机的手指微微勾起。
然后，轻轻扣下。
“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