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想知道吗？”
蓓尔认真地看着绿头发，尽量让自己的眼神透露出“这种事情太大了你还是不要接触为好”的味道。
但她好像并不吃这套。
蓓尔和普普两个人都是她从野外带回来的，虽然这不算什么救命之恩，可经过两天相处，拉默也没觉得她们是什么惹不起的人。
就算她们的身份再怎么敏感，也不过是邦联军高层子女，或者黑铅堡的枪械技师之流。只要联合省宪兵没有发现她们的身份，凭借拉默的势力，在罗戈利亚保住她们不算什么大问题。
“当然。”点了点头，拉默再次确认了一遍自己的意图，“蓓尔小姐，你是要隐瞒，还是要现在就告诉我？”
“这样吧……”
“嗯？”
“我们来打个赌。”
把手里的空枪放到一边，蓓尔抓住绿头发的手腕，然后将自己的手盖在了她的手掌上——因为经常用笔，她的虎口处已经有了一个小小的茧子。
“如果我赢了，我就把武器的来源告诉你。”
“要是你输了呢？”
“如果我输了，那……”
蓓尔想了想。
“那你就把我和普普从你的房子里赶出去吧，我们没脸住在你那里吃白食了。”
“……”
绿头发沉默了一会儿。
她能看出来，她面前的少女只是在拖延时间。
如果换做其他人，她现在已经发火了。但……
蓓尔确实是给她提供了不小的帮助。
她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不过，对方既然做出了让步，那她也没有必要咄咄逼人。
平白竖敌不是明智之举。如果能在之后得到蓓尔的帮助，她在完成自己的目标时也会更加轻松。
更何况，在此之前，她还从来没有听过有人夸奖她的厨艺。
虽然那只是一个煎蛋，但那也是她费了很大功夫才研究出来的。
卫戍司令部的那群混蛋只会把她当成一个小肚鸡肠，靠捷径上位的小人。她手下的义勇兵们虽然对她忠心耿耿，可她也能看出来，这些人心里都觉得她不近人情。
拉默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做到这个位置凭借的也都是自己的努力。难道因为那些和她完全不是一个系统的同僚的嫉妒，她就要被迫改变自己吗？
她接受不了这种事情。
“白痴丫头，你想得可真好。如果输了，我也没空追究你——如何消除占卜失误的责任已经够我头疼了。”尽管心里已经接受了蓓尔的提议，但绿头发的嘴上从来不会吃亏。
察觉到拉默已经有所动摇的少女含着笑看着她：
“拉默只说愿不愿意就好了。”
“……好吧，仅此一次。”
翻转手腕，绿头发从上面抓住了蓓尔的手掌。
“我就相信你这一次。”
……
拉默·撒拉弗，坠星堡的占星术士。
和在卫戍司令部工作的大部分人不同，她的父母皆是一介平民，祖辈亦与高贵二字半点不沾。若是在旧帝国时期，以她的身份，甚至就连在坠星堡的占星学高塔学习知识都不会被允许。
幸运的是，因为内战的爆发，急需更多战斗力量的联合省也放开了对占星术和魔法师等施术者的入门学习门槛。
九年前，十三岁的她带着全家积蓄，第一次踏入了被魔法星轨环绕的坠星堡星象研究院，
从小就喜欢璀璨星空的她徜徉于此，在这里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占星术士。
通过群星女神的力量，她可以对未知的混沌进行占卜，也能用手中的占卜牌发动强大的攻击法术。
这其中，既有运气，也有勤奋。
在从研究院的学习部门毕业后，拉默响应着旧帝国王室公主罗斯蒂娅·索尔·索拉·丹顿尼斯的号召，加入了罗戈利亚卫戍军，并在内战中为联合省做出了不少贡献。虽然谁也说不清这到底是因为群星女神庇佑，还是基层士兵奋勇作战。但随着她的占卜次次灵验，迷信占星学的罗戈利亚卫戍司令还是将年纪轻轻的她提拔成了罗戈利亚战术星象科的科长。
由于她出膛子弹一般的升迁速度，周围的同侪往往会怀疑她是否在这当中使用了不正当手段。只不过，因为她在旁人看来有些小肚鸡肠的性格，没有人会敢在她面前把这种事情说出来。
谁知道撒拉弗科长会不会背地里对他们的运势进行一次不详的占卜呢？
——叮当。
看了一眼窗外的月光，拉默将搅拌完咖啡的金属小勺在杯缘上敲了敲，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回忆着那个奇怪的黑发少女。
她真是一个很奇怪的家伙。
拉默现在已经不可能傻到再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吟游诗人，
可要说她是叛逃者，她却不对那些武器开价。
而要说她是间谍……世界上又哪会有这种间谍？
她向自己提出的请求是需要一块领地，但没有自己的支持和担保，她就算拿到一块联合省的领地，也没什么太大实际意义。
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咚。
放下杯子，有些想不出头绪的绿头发拿起手帕，擦了擦嘴，索性也不再细想。
在这场打赌分出胜负后，她应该就能知道问题的答案了。
……
第二天。
今天是帝国历2752年的七月二十二日。
蓓尔的时间还剩下十三天。
利用接下来的这十三天，她需要完成对这批义勇军的战斗训练。
说实话，要想用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将这支小队训练成一支完全适应自动武器战法的军队实在有些困难——即使他们之前已经受过了民兵训练，也是如此。
就这么一点时间，什么体能训练、进阶射击技巧和复杂的战斗队形全都不用考虑。蓓尔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让这些士兵用最快的速度掌握手上的武器，并用它们有效打击敌人。
考虑到时间有限，她不可能等全部武器到齐再统一开训。因此，在得到了拉默的许可后，她直接在义勇军营地中挑选了80名最精干的民兵，让他们轮换接触现有的十二把自动步枪，以便在装备到位后直接形成战斗力。
“这些步枪和你们用过的燧发枪一样，是你们的武器，是你们的伴侣，也是你们身为一名士兵的立身之本。”
盛夏的炎炎烈日下，拿着一把突击步枪的少女站在列队完毕的八十名义勇兵面前，来回踱步着。
她的样貌看上去只能说是清秀，身上也没有拉默·撒拉弗在面对属下时的凌厉气质，但对新武器的好奇和对荣誉的渴望，还是让民兵们的目光牢牢固定在了她的身上。
“它的性能远超过你们之前使用的那些破铜烂铁，可你们根本就不知道怎么用它。这就是拉默·撒拉弗小姐委托我站在这里的原因。”
“蓓尔……大人。”
听到蓓尔的话，一名站在队列前面的义勇兵小队长忍不住举手发问。
“我的确是对这种武器有些陌生。我看到它配有刺刀，但比起我们使用的普通步枪和长矛，它的长度是不是有些太短了？”
蓓尔看了她一眼：“你现在有一艘小船和一块木板，如果你要渡过一条河流，你会选择它们中的哪一个？”
“当然是小船。”
“没错。小船和木板都能渡河，但它们一个安全，一个则会将你自身置于险境——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又要执着于刺刀呢？”
蓓尔的话并不是在否认刺刀的意义。这支部队在之后免不了要参与城市战斗。在那种近距离交战的场合中，枪托和刺刀都是很好的杀伤方式。
但，在当前情况下，特地去进行刺杀训练没有必要。
既然它们能在敌人根本碰不到自己的时候就消灭对手，那为什么还非要去钻那种牛角尖不可呢？
“邦联所装备的雷管步枪有效射程不过200米，即使是使用特殊弹药的线膛卡宾枪，射程也不会比我手上这把武器要远。”
——咯啦。
拨下AK系步枪特有的大拨片快慢机，蓓尔瞄准一侧的墙壁，打出了一个十发连射。
自动步枪的离奇射速让之前没看过蓓尔测试武器的义勇兵们目瞪口呆。
“所以，不要再对它的威力产生什么怀疑——要想拿到它们，掌握它们，就好好跟我学习，明白了吗？”
“是，蓓尔大人！”
“嗯。”
点点头，少女垂下枪口，开始了接下来的教学。
因为昨晚熬夜看了一晚上的枪械操作手册，在教学示范途中，她必须时不时地掐掐自己的大腿，才能驱散不断袭来的困意。
蓓尔第一天的教学内容不算复杂：装弹、退弹、击发、保养、以及民兵们之前从没有过概念的快慢机和定复标尺。
她原本以为这些内容很快就能被民兵们掌握，可实际操作起来，她才发现事情远远不是她想象中这么简单。
AK-74M的结构相当简便，适应性也不差，可也需要照常进行保养。
装弹、退弹不能光凭理论，擦拭、上油也都需要经过实操才能掌握。一天下来，她累到几乎快要趴在地上睡着，才勉强让所有八十个民兵都走了一遍流程。
“哈欠……大家回营之后自己好好再练习练习，明天我会再来检查的。”
黄昏时分，在为最后一组受训民兵示范了通条的使用方法后，筋疲力尽的少女挥了挥手，总算是打发走了这些和她一样忙碌了一天的民兵们。
今天的教学姑且算是已经结束，不过以此推断，她只之后的十几天里只会比今天更累。
——如果回去之后有暖暖的热水澡泡就好了……
“蓓尔小姐。”
“……嗯？”
转过头，蓓尔正好看到了向她走来的绿头发。
“今天累了吗？我带你回去先休息吧。”
……真棒。
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蓓尔很喜欢绿头发的柚子味洗发水，要是她能把那个借给自己用用，那就真的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