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和冷清。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蓓尔已经很少体会过这种感觉。
但现在，面对着微笑着坐在她面前的琼纳斯·陈，她终于意识到了，一个不愿意开口的审讯对象有多麻烦。
这个混蛋能被亚历山大中校一只拳头打趴下在地上，但他却受过严格的反情报训练。不管蓓尔对他说些什么，他的回应都是那副让人反胃的笑容。
笑？
只要笑出来，他就不是失败者了吗？
这样的精神胜利法是在赌蓓尔会遵守规则，但蓓尔遵守规则，不一定其他人就能遵守。
本身就不奉行规则的陈应该很清楚地知道这点——可他就是不愿意对蓓尔开口。
这是他在保持自己最后的尊严呢？还是在对曾经戏弄过，如今却成为赢家的少女表达轻蔑呢？
蓓尔不清楚。只是无论如何，这都扭转不了一个事实：
“你已经彻底失败了，陈先生。”
在陈作为操盘手站在她的面前时，蓓尔只想骂他是个无耻混蛋。可面对现在已经成为一个束手囚犯的男人，她却反而有了叫他先生的心情。
“我们都知道沉默不能解决问题。你也许觉得我好说话，但我的同事可不一样。”
“呵。”
面对蓓尔的威胁，陈依然在笑着。那副笑容让蓓尔想狠狠在他的脸上揍一拳——就像她之前很多次想过的那样。
但她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
这不是因为蓓尔希望对这种人手下留情，只是因为，她也不想浪费力气去进行这种对审讯无益的发泄性动作。
她现在能够像揍沙包一样暴揍琼纳斯·陈，可就算是把这混蛋的鼻子打成漏斗，她也很难指望对方能因此主动说出些什么来。
“如果你希望继续这样，我们可以慢慢等。”皱了皱眉，少女继续说道。
“哈……”
陈没有说话，但他的笑声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无趣的表达，也在蓓尔的意料之中。
“邦联在这片战场取得不了胜利，你很清楚，我也很清楚。”
喝完手里那杯拉默送来的咖啡，少女收起空无一字的记事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因为你的恶劣行为，你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拿不到任何食物。如果你需要喝水，请对着窗外大声呼叫马倌。”
“……”
“当你想通了，并决定用情报换取良好待遇的时候，就把呼叫的对象从马倌换成卫兵，会有人来向我通报的。”
撂下两句简单的交代，蓓尔转身准备离开这里。
而就在她即将走出审讯室的房门时，一直没有正经说过一句话的陈忽然出声叫住了她——
“蓓尔·艾尔温。”
他的话少女的脚步微微一滞：“怎么，愿意开口了？”将垂在脸颊旁的发丝撩到耳后，她看向了被铐在椅子上的男人，“看来，再无耻的人也会感到饥饿？”
“我可以考虑回答你的一个问题。但我想先知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没有理会蓓尔的讥讽，陈看着她，问出了一个积压在心里的疑问。
他能问出这个问题，就代表着他的心态并不像表面上那么轻松。
越是自信的人，在失败后所产生的动摇也就越大。笑容能够掩盖他的不安，却不能让他的沮丧得到完美伪装。甚至，就连他自己也说服不了自己不去探究这个答案。
“答案很简单，不过你说的是真的吗？”
陈点了点头：“没错，一个问题……可以是任何问题。”
“那么，我就相信你一次。”
重新摊开笔记本，蓓尔在他的面前再次坐了下来。
告诉陈问题的答案对蓓尔来说无关紧要。如果他遵守了诺言，自然皆大欢喜。而他要是想反悔，也正好给了蓓尔改变审讯手段的正当理由。
“我用来定位你的东西，就藏在你的手铐里。”
“手铐？”陈愣了那么两秒钟，但很快就意识到了蓓尔在说什么，“也就是说，在那个时候……”
“正确。”
蓓尔打了个响指。
“陈先生应该听过一句中文，叫做‘百密一疏’吧？”
“嘁。”听到蓓尔给出的答案，陈的嘴角扯了扯，然后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嗤笑，“这不是计划的疏漏……只是运气罢了。”
“你可以这么觉得，毕竟，这不会改变你现在的处境，也不会抹去你曾经做过的事情。”蓓尔瞥了他一眼，“现在，能履行你的诺言了吗？陈先生。”
“蓓尔·艾尔温，你可真有意思。你觉得，以我的行事风格，我会履行刚才的诺言吗？”
“是吗？那……很遗憾。”蓓尔摇了摇头，“那就恕我不奉陪了。不用担心，作为胜利者，我们有的是时间。”
“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艾尔温小姐。”
“哦？”
“我并不认为你是靠本事赢的我，但既然说出了口，我自然也会遵守承诺，给你一份相应的情报。”
“真让人意外，我原本以为，像你这样的混蛋会有一个坚守自己无耻度的原则呢。”
“我们不耍嘴皮子，艾尔温小姐。问吧，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只限一个问题。”
不管是对蓓尔还是对后方，琼纳斯·陈都是一个巨大的情报源。
就算排除掉后方下给她的审讯任务，蓓尔自己也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比如他所说的“背叛者”是谁，那些被当做人弹残杀的孩子又是他从哪里找来的。
但既然暂时只能得到一个答案，蓓尔决定还是先问清楚后方想知道的一件事情：
“琼纳斯·陈，和你一起过来的先遣人员还有多少人？”
“除我之外，三个。”
“能告诉我他们的详细信息吗？”
“可以。”陈点了点头，“但我有一个要求。”
“说。”
“让我见一见库夏。”
“你说那个女孩？”蓓尔有些意外，“怎么，你还记得她不成？”
“我喜欢她。”
“库夏说，她也喜欢你。不过说真的，我不希望让她见你。你注定会得到惩罚，而那个女孩与此无关。我觉得，你们还是不要再有牵扯为好。”
“这正是我要做的。”陈打断了她，“我希望和她见一面，然后和她说清楚，让她——嗯，忘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