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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情为谁深

黄药师源源本本将郭襄中了寒毒,无法尽数驱除的情由说了,又道目前除了学全'九阳真经';之外别无他途可寻。

少林寺诸人听了沉吟良久未语。

黄药师此时有求于人,不能不说话,道:"诸位皆是当世神僧,慈悲为怀,现在孩子命在旦夕之间,还望体念佛祖救世救人之心,倘若应允,必感高义。"

这少林寺诸僧当中,罗汉堂首座无色禅师豪爽豁达,与神雕大侠杨过相交十余载,可以说是莫逆之交,再说少林寺在数年之前,曾经邀杨过到寺内礼佛,其与少林方丈,及达摩院首座无相皆是相交甚欢,所以说起来,暂且抛去其他,就独瞧神雕大侠杨过的面子上,这郭襄也是要出手相救的,但少林寺高深武学向来是不传外人,遑论这'九阳真经';又为达摩祖师亲手所书经书,自是非同小可,故而少林诸僧却无人敢出口允诺。

又过片时,方丈天鸣禅师缓缓说道:"佛门弟子以慈悲为本,既知郭女居士身负重伤,自当尽心解救。但这'九阳真经';为达摩祖师亲书,依据鄙寺寺规,只传本寺弟子,不传外人,老衲忝为少林掌门,此例不能自老衲手中而破。因此,恕老衲不能答应。"说完双手合什颂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黄药师初时听闻,只道应允,不由脸上露出了笑容,风后与郭襄更是惊喜交集,心中砰砰乱跳,没想到少林僧人竟是如此开明,但当听到后话,立即如当头浇下一盆冷水,心灰意冷之极。

"好一个佛家禅宗圣地,当年达摩祖师东渡传法,是以佛家精义普度众生,谁会想到,后世门下弟子却舍本逐末,痴迷守成于武学,反倒忘了佛法大道之根本。"黄药师又直斥道:"大师身为武林正宗掌门,乃当世高僧,但却宥于门户之见,胸襟未免太狭隘了!"

少林诸僧皆是面有惭色,即使那脾气暴躁的无相亦是无言以对,唯有合什不断颂道:"阿弥陀佛..."

但无论黄药师说的如何唇焦舌弊,少林诸僧脸虽有悲悯之色,但亦是摇头不允。

最后天鸣禅师道:"施主之言,虽是不错,但和尚难以遵命,还请莫怪。"又转身对旁边一名僧人道:"叫厨房送一席上等素席,到这里款待黄岛主。"

那僧人应命去了。

黄药师神色黯然,举手说道:"既然如此,我这番来此可是冒昧了,盛宴不敢叨领,多有打扰,还请恕罪,就此别过。"淡淡一摆礼,便叫上风后、郭襄飘然往外走去。

路过一座高大的钟鼓楼时,黄药师忽地停下脚步,对诸僧道:"这钟却是好钟,但为何却不响呢?"

有不明其意的僧侣站出来道:"黄岛主有所不知,此时还未到鸣钟的时刻呢。"

黄药师哈哈一笑,人未动,但右手却嗤嗤连弹三下,二十丈之外的大钟立时发出当、当、当三声脆响,声音极为浑厚悠长,远远传了开去。

待少林众僧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时,早已不见了三人的踪影。

黄药师三人下得少室山,在一亭中与云离子、张君宝二人相聚。但只瞧三人脸上抑郁之色,二人便可知道此行结果如何,自不会再开口相询。

这日傍晚到了登封县城,五人栖身一家客栈之内。

郭襄从初时极为惶恐中解脱了出来,虽然心有不甘,但事到临头时,却反而心中宁静了许多。她见黄药师年事已高,却要为自己而愁苦不已,便道:"外公,你不用难过,孙儿死了之后,便可见到外婆了,那也好得很。"

黄药师拉着她的手,细细瞧她的脸庞,黯然道:"襄儿别这么说,无论如何外公是要救你的。"

深夜,风后却无一丝睡意,便推门走了出去。

仰望苍穹,满天星斗,一轮明月挂在天边。

风后下了楼,沿着走廊到了后园。

夜风习习吹来,隐约带着一丝芬芳。在风后心头竟随风掠起一阵惘然,他顺着这园中小径走了下去,微风继续拂来,带着丝丝冰凉之意。

突地,他的脚步倏然止住,在花园中心,一个淡黄衫女子站在那儿,放佛是吸引住了所有的星月辉光,翩翩洒在了她动人心魄的倩影上。

郭襄听到身后脚步声,转身瞧来,美目一瞬不瞬地在风后身上定了半晌,才缓缓道:"你怎么来了?"

风后压下心中波澜起伏的心绪,柔声道:"自是出来走走。"

不知怎么,在他心中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种说不出来的是什么的滋味。

郭襄避开他的灼灼目光,微微侧仰螓首,望往嵌满星斗的辉煌夜空,梦呓般道:"这么好玩的世界,我却快要死了!但不知道我死后会有多少人还记得我呢?"

风后像给人当胸重击一般,跌退两步,一时说不出话来。

郭襄的目光又回到他的身上,却已回复平时淡然洒脱的神色,道:"刚才说的话,你不要告诉任何人知道吗?"

风后叹气道:"咱么找个地方坐吧。"

郭襄瞪了他一眼,点头道:"好吧。"径自在百花簇绕的亭子中坐下。

风后小心翼翼地坐到她侧旁的一张凳子上,隔着尺许的距离,道:"你的玉箫还在么,如此良辰美景,能否为我吹上一曲呢?"

郭襄美目灿灿,道:"好吧,你今趟有耳福了。"

幽咽的箫声响起,只是听了一会,却发现其中越来越多的音律乱入麻丝,显示出了吹奏者正满腔的烦躁之意。

箫声倏歇。

郭襄移开玉箫,嗔道:"你坐在人家身边,只是捣乱,还箫话如何奏得成?"

风后道:"我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几时捣过乱了?定是你自己心神不定,便来怪我?"

郭襄嗔怒道:"若不是你那张脸凑这么近,我能心神不宁吗?"

风后大笑道:"瞧来我的美男计还是奏效了,二姐有没有对在下放心暗许?"

郭襄嗤之以鼻,道:"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谁对你芳心暗许了?除却那傻姑娘外..."说到这里,但见风后脸立时沉了下来,当即住口。

一时间两人谁也不作声。

风后心中却生一股气闷:"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别人,但事到临头却谁也保护不了,只能眼睁睁瞧着,看着,这样即使将来练成绝世武功又有什么意义?"

郭襄见他脸色不愉,安慰道:"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堂堂男子汉,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风后却自言自语般道:"看着你一天比一天瘦,我...我真得很难过。

郭襄听他说的又是真挚,又是伤心,不由大为震动。

只听他又道:"我不会让你死的,即使拼了性命,我也要治好你的寒毒。"他语气中透出一种毫无掩饰的真诚,郭襄听得芳心剧颤,黛眉微蹙道:"不要做什么傻事,生死在天,哪容得我们做主。"这时她只觉得胸口一股冷气袭来,天旋地转,便此人事不知了。(注:'九阳真经';其实在'神雕侠侣';中最后一回中,黄药师诸人与觉远大师相遇时,已经知晓,本书稍有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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