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云枭没有料到这突然的变故，目光紧锁在城楼下的同时，被凌空而来几支箭射中了胸口，手里的刀仓惶落下，捂着胸口的右手，指甲盖已经逐渐变成青紫色。
有毒？！
林晚趁机握住那把刀防身，再看向爬云梯的大周将士们，正和北狄人厮杀在一起。
他们有的已经满头白发，有的面孔还稚嫩，为了故土，为了大周疆域，倒下一位，就有下一位替补，拼命爬上城楼！
该做点什么？
林晚突然想起在邺城无聊转悠的这些天，无意间听到孩子们，或是女人织布时唱的歌谣。
得亏她记忆力不错，乐感还行，现在情急之下能想起来大半——
“从军玉门道，逐虏金微山……笛奏梅花曲，刀开明月环……鼓声鸣海上，兵气拥云间……愿斩单于首，长驱静铁关……”
邺城百姓，本来趴在那儿痛哭，听到熟悉的歌谣，立刻止住哭声。
有位妇人率先扬声跟唱，紧接着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愿斩单于首，长驱静铁关。
大周士气上涨，一举攻破城门之时，苏沐也上了这高台，没有留给云枭更多的机会，手起刀落，直接砍了他的脑袋！
热血飞溅到了林晚的脸上。
她启唇想说话的瞬间，还舔舐到了黏腻的液体，忍不住俯身干呕起来。
“晚儿！”
苏沐扶住她，语带焦急，欲言又止。
她来不及追问什么，大口大口换气的同时，眼前一黑，倒在了尸体堆里……
-
“夫人，您醒了？”
林晚觉得有人在她头顶扎针，因为疼痛，她勉强从噩梦中挣扎回了现实。
刚一睁眼，就看到一张倒置的脸。
“晚儿？！”苏沐喜不自胜，将她小心扶起，示意旁人出去，“为何如此不小心？你……你可知自己已经有了身孕？！”
孩子？
林晚明白他欣喜是真，略带责备的关切也是真，却仍然无法理解他毫不犹豫拔箭射向她的行为。
“晚儿怎么不开心？还因为那天的事害怕么？”苏沐眼底的光，一点一点黯淡，“还是……有了本王的孩子，你不开心？”
“没有。”
林晚摇摇头，再次呼吸到属于他的馨香，甚是心安。可生死抉择瞬间，他的行为，又在挑动她敏感的神经。
“王爷。”
“嗯？”
“你伺机用淬毒的箭射杀云枭，有没有想过，万一他及时发现了，躲开怎么办？或者用我做挡箭的人质怎么办？再或者，他倒下了，气不过，再用毒箭伤我怎么办？”
一连串的质问说出口，林晚的委屈也尽数发泄出来。
她以为，他会有犹豫，会有为难，可是面对这种难题，他果决的选了江山。
或许，对他来说并不为难，他并没有那么爱惜她。
苏沐深吸一口气：“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王爷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本王做事，没有万全把握之前，根本不会去做。”苏沐搂着她，轻柔抚摸她的腹部，“本王的箭术尚且不说，单说此毒，会让人全身麻痹倒地，失去力气。云枭，绝不可能伤害到你！”
林晚没有回应。
“你是怪本王没有考虑到你的处境么？当时兵临城下，瞧见云枭用长刀伤了你，本王就暗自发誓，定要亲取他首级，千刀万剐泄愤！”
“他……”
林晚想起那件狼皮袍子，生出些妇人之仁，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
“晚儿，本王没有放弃你，没有将你看做可有可无的人。”苏沐将她抱的更紧，让她生出其他错觉，“此事，是本王欠考虑，绝不会有下次，绝不会再让晚儿不愉快！”
他都这样说了。
和皇位一步之遥，未来也会君临天下的人，这般低三下四的恳求了，她还能再苛责什么？
反正，她没有受重伤，安然无恙的回到了安护府。
反正，她已经有了三皇子的孩子，倘若母凭子贵更上一层楼……
林晚想了许多，直到靠在他怀里，再度沉沉睡去。
-
班师回朝的那天，塞外气候难得正常，晴空万里，还出现了双重彩虹。
人人都说是吉兆，林晚偷看苏沐的脸色，再看其他人的反应，知晓此次大捷，定然可以为他夺得太子之位增加筹码，心里也替他高兴。
到了夜晚，住到熟悉的帐篷时，苏沐突然提出奇怪的要求——
“晚儿可会唱曲儿？”
“我？”
“乡间歌谣，随意哼唱即可。”
考虑到林晚的出身，肯定没有接受过正统的大家闺秀教育，他又补充了一句。
林晚真不想暴露自己蝉联跨界歌王冠军的事实，既然他想听歌，那就搜罗一下脑中曲库，唱给他听好咯？
“王爷，那我就开始唱了？不好听，你也不许中途打断，多少给我点面子。”
“好。”
论唱歌，她是练家子！
跨几个八度都不在话下，音域超广选手。
而她精心挑选的歌曲，清唱时就有了些悲剧色彩——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反省凡心损梵行，从来如此莫聪明。
既生苦难我西行，何生红颜你倾城？
如何抹去你身影，如同忘却我姓名。
……
苏沐饮酒的动作，仿佛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他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她，一声叹息后还是打断了她的演唱。
“这世上，双全法多的是。如来与卿，本王都不会辜负。”
“王爷？”
苏沐亲自斟酒，将另一个酒杯递给她：“晚儿，同本王饮下合卺酒吧？你有身孕，举杯即可。”
这是，交杯酒的意思吗？
林晚错愕的看着他：“王爷，合卺酒……还是等着有了三王妃时再……”
“身处皇家，任何事不可任性。就连父皇，该宠谁，该对谁克制，都不可遵从本心。本王未来的王妃，终归不是意中人。倒不如和晚儿在此处行礼，了却此生遗憾。”
“好。”
林晚举杯，和他按照大周礼制，行王妃才配享有的新婚礼。
宗支繁衍，瓜瓞绵绵。
轮得到她来实现吗？
临归朝的前一晚，苏沐反常的举动，让愈发敏感的林晚，找不到头绪。
失去了系统，她没法成为上帝视角，总觉得每一步都在与狼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