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安对黎叔的这一番描述听的路小乔和范存仁热血沸腾。
特别是范存仁，大声喊道“爽快！大师兄, 那接下来呢？”
接下来自然就是说怎么对付幕后主使的古玩店店主了。
对付古玩店主, 黎叔用的是阳谋。
第一次过去, 他假装不认识古玩店主, 只是个普通的客人——黎叔那个时候一直在学校念书，两人也没见过几回，加上黎叔刻意往成熟方向打扮，一时间竟然没认出来。
黎叔在那家古玩店里花了十万块钱——靠着眼力在一堆破烂里捡漏。
古玩店店主那个时候还以为碰到了一个冤大头呢！
没想到黎叔把东西拿回去之后, 转手一卖，就赚了两百万——在二十多年前, 不！即使是在现在, 这都不是个小数目。
黎叔压根也没有遮掩, 还专门找人帮忙宣传，务必要宣扬出去，他是在古玩店老板那里捡漏的。
古玩店老板很快就知道了。
被自己设局的黎老板的儿子居然在他的店里捡漏赚了两百万！他可真是气的不行啊！
看这架势，他也知道黎叔这是明刀明枪的来找茬儿来了。
不过东西都已经买走了，古玩店老板能怎么样呢？！好在消息传出来之后来他这里捡漏的人络绎不绝，倒是让他卖了不大少积压下来的货！
但是没隔两天。
黎叔又上门了。
这一回古玩店老板就有点不想招呼他了——明摆着是过来找茬的, 再放他进来, 要是再捡个漏赚上几百万, 他这里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但是开门做生意的, 客人都上门了，哪里能拒之门外呢？
古玩店老板只好小心一点，但凡黎叔看上的东西, 他都仔细看过一遍检查不说，必定都是要报上一个高价的。
黎叔也来意不明，左看右看，问问价钱什么的，最后却也不真买。
古玩店老板的注意力都放在黎叔这边了，其他客人就交给伙计招呼了。
等到过几天又听到了黎叔在他店里捡漏的消息，他才惊觉自己又着了道——黎叔第二次过来就是在故意吸引自己的注意力，好让他安排好的人把他看好的东西买下来！
古玩店老板一脸的颓丧——黎叔两次都在他这里捡漏，这个时候黎叔名声鹊起的同时，他的古玩店也出名了，丢人丢大了！
但是两次都在一个店里捡漏，消息传出来想来也觉得有些奇怪，不乏有心人会查一下为什么。
这一查，就把古玩店老板找人设套的事儿给查出来了。
本来嘛，这事儿在古玩这行并不少见，并且只是两家小小的古玩店之间的手段，并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但谁让黎叔有名气了呢！
一看，哦！是为了给他爹报仇，才专门只在一家古玩店里捡漏，知道的肯定都夸他一句孝顺、有能耐！
这古玩店主，自然是反面例子，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典型！
古玩店老板的名声臭了，古玩店看似没什么事儿，生意也都是有的。但以后他想要结交那些个大人物的路，基本上就断了。
谁能想到啊！老实人老黎会有这么个厉害的儿子！这个时候再说什么后悔也来不及了。
……
再说到黎叔怎么一路顺风顺水，娶妻生子，接手父亲的古玩店，在沪市有了名气的时候。
“等等！大师兄，你是说，那个黎叔自己也有古玩店？”路小乔皱眉。
“原本是这样的。”顾怀安摇了摇头，叹息道，“黎叔这辈子最大的问题就是有个不省心的儿子！”
黎叔的儿子吧，上初中开始就跟在一群小混混后面，敲诈勒索打架，什么都干！
黎叔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这孩子就是不听啊！
到高二的时候更是变本加厉，和人一言不合吵架，最后居然揣了把水果刀捅了人家。
虽然对方性命无碍，但是毕竟是故意伤人。
黎叔的儿子虽然年纪未满十八，从轻处罚，还是判了五年。
黎叔家里的大半积蓄，都用来赔偿受害者了。
前两年老婆又得了尿毒症，离不了人，黎叔干脆把店卖了，专心照顾他老婆。
“主要是心灰意冷了，要不然以他的鉴定水平，也不至于需要卖店的地步。”顾怀安说到这里解释了一句。
“那现在……”路小乔疑惑，不是需要照顾他老婆吗？师父怎么就给她介绍这位黎叔了呢？！
顾怀安说到这里声音就轻了，“黎叔的老婆一年前做完换肾手术，出现了排异反应，没多久人就……”
“后来，黎叔的脾气就更加古怪了。”
“师父推荐的几个人里，黎叔水平最高，但是想要打动他，不容易啊！”顾怀安说道。
路小乔点头表示明白，又道，“那他那个儿子……”
当时判了五年的话，出来之后……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惹什么麻烦。
顾怀安倒不是很担心这方面，“这个倒是不用担心，看黎叔年轻时候的手段就知道，一旦下定了决心要治一治他儿子，即使在牢里没改造好他也不敢做什么。”
***
黎叔住的地方是近郊的一个平房。
路小乔他们敲了门进去。
看到的就是小小的院子里，一个两鬓斑白的男人坐在摇椅上，一边听着录音机里的京剧，一边闭目养神。
这个小小的院子估计以前应该是好好打理过的，旁边的枝桠上还开着几朵小花。不过现在已经荒废了，叶子什么的遍地都是，也不见打扫。
这个两鬓斑白的男人，显然就是黎叔了。
路小乔诧异的看着他的模样。
从大师兄刚刚的描述中，这个黎叔显然是个厉害的人物。
但是现在，看他坐在躺椅上的样子！明明才四十多五十不到的年纪，看起来却像是一个七八十岁的糟老头子！
“黎叔您好，我们是范云庭范教授的徒弟。今天过来，是想请您出山，做掌眼大师傅的。”顾怀安说道。
录音机依旧咿咿呀呀的唱着京剧，黎叔却眼睛都不张一下，好像压根就不知道路小乔他们的存在一样。
拒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顾怀安无奈的又重复了一遍，“黎叔……”
黎叔依然没有回应。
范存仁皱起眉头，原本因为大师兄说的黎叔之前帮父亲报仇的事儿很佩服他，但是现在黎叔这么慢怠大师兄，心里就不乐意了。
干脆走过去把收音机一关，“黎叔，你答应就答应，不答应就不答应！把我们晾在这里算怎么回事儿？！”
黎叔听到这话总算是睁开了眼睛，看了范存仁一眼，撇了撇嘴，“你和你爸，一点儿也不像！”
“嘿！”范存仁气笑了，这人怎么这样啊？！怪不得大师兄说他脾气古怪了！
黎叔又转头看向顾怀安和路小乔他们，“你们走吧！以后也别在过来了，我不会答应的。”
顾怀安倒是还想再劝一劝，没想到路小乔直接点头，“好！大师兄二师兄，咱们走吧！我想这位黎叔……不是我要找的人！”
顾怀安诧异于路小乔突然的转变，“小师妹？”
路小乔看也不看他继续道，“大师兄，你之前说的那位黎叔，大学还没毕业呢就能用自己的办法给父亲报仇。”
“可是你看看，现在的这位，心气也没了，看起来老态龙钟的，都快有八十岁了！估计师父说的那一手鉴定的本事也早就荒废了，请回去我还嫌他吃好饭呢！”
今天的路小乔，格外的尖酸刻薄。
说完这番话，路小乔看也不看黎叔，就拉着顾怀安和范存仁要走。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黎叔的声音传来，“小姑娘小小年纪，这激将法倒是用的不错！”
没错！路小乔刚刚就是看黎叔什么都不愿意谈，干脆破罐子破摔用了激将法。
她转过头，神色淡淡，“什么激将法不激将法的，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现在什么东西都是更新换代的，黎叔都那么些年不玩古董了，估计眼力什么的早就不行了！”
“你！”黎叔显然被气到了，从躺椅上站起来，“行啊！我倒要看看，有什么能难得住我的！”
“你要是真的难倒了我，我给你去做掌眼师傅又何妨？！”言语间，黎叔显然对自己的眼力极为自信。
路小乔也笑道，“那好！一言为定！我明天就把东西带过来！”
她知道黎叔厉害。可是，她也是有秘密武器的！
***
第二天，路小乔就带着东西再次来到了这个院子。
东西不多，也就五件，并且都是瓷器。装在一个大箱子里，里面垫满了塑料泡沫。
路小乔拿出一件，黎叔挑了挑眉毛。
再拿出一件，黎叔眼睛稍微瞪大了一点。
再又拿出一件，黎叔忍不住靠近了一些。
……
直到路小乔把带来的五件瓷器都拿出来，黎叔已经凑到桌子旁边了。
事实上，在路小乔拿出这些东西以前，顾怀安和范存仁也不知道她带来的是什么东西。这会儿亲眼看见了，两人憋着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
范存仁刚想问路小乔怎么会有这些东西的，就被顾怀安按住对着他摇了摇头——这个时候不适合询问这个。
“看来你很看得起我啊！”黎叔道，“宋代的五大名窑都弄来了，你可以啊！”
路小乔微微一笑，“这里头有真有假，还请黎叔一一判断出来。”
黎叔捋了捋袖子，“我先看看！”
说着拿起了早就准备好的放大镜。
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在那一瞬间，他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黎叔拿起第一件瓷器，看了半晌，“嘶——汝窑天青釉茶盏啊，这要是不小心给摔了，卖了我也赔不起啊！”
路小乔没有说话。
黎叔又拿起第二个，看了几眼就摇了摇头，“哥窑的瓷器，可惜是雍正时期的，我还以为都是宋代的呢！”
路小乔朝着黎叔说道，“您接着往下看！”
面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黎叔闻言皱了皱眉，拿起第三件瓷器，宋代黑定盏。
这一次，他看的时间比之前稍微长了一点。
最后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真是不知道，你一个小姑娘，是哪里找来的这些东西！”
“难不成……是范云庭帮的你？！“
路小乔轻轻一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拿到第四件钧窑海棠红乳丁洗的时候，黎叔已经有些麻木了。
他仔细的把这件钧窑笔洗以及最后一件官窑莲瓣盏都确认之后，站在一旁运气。
这一般人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得到一件的东西，怎么就被这小姑娘找来了呢？！
路小乔也不给他多余的思考时间了，“还请黎叔说一说，这里面几件真几件假？”
黎叔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这五件瓷器……都是真的！”
“除了这件雍正哥窑，其余的都是宋代的瓷器，稀世珍品。”
路小乔拍了拍手，“黎叔果然厉害！”
还没等黎叔高兴，就听路小乔说道，“只可惜……还是错了一件！”
黎叔神色一凝，不敢相信，“你说……我错了？！哪一件？！哪一件有问题？！”
路小乔拿起钧窑海棠红乳丁洗，“当然是这件，十足十的赝品，制作者是我的一个朋友！”
说到这里，旁边的顾怀安已经知道路小乔说的是谁了。
能做出这样以假乱真的赝品的，除了黄珏，不做他想！
这是路小乔请黄珏帮忙借给她的。
当初黄珏做的钧窑玫瑰紫能以假乱真在星条国拍卖，手里的好东西自然不止那一件！
不过他现在已经被招安了，不做赝品了。路小乔这件只是借出来的，到时候还得还回去。
黄珏当时还可惜，说自己宋代五大名窑只攻克了钧窑和哥窑，需要继续努力呢！
黎叔还在抓耳挠腮的看着，“不可能啊！怎么可能是赝品？！”
路小乔摇了摇头，“既然黎叔输了，那是不是已经准备好了到我的店里去，当掌眼大师傅了？”
黎叔一听这话回过神，“你先告诉我，这件钧窑哪里能看出来是赝品？！”
路小乔指着那件钧窑海棠红乳丁洗上头的一颗乳钉，“强光手电筒，对着这里照！”
黎叔依言拿着手电筒一照，清楚的看见，原本什么都没有的乳钉上，陡然冒出一个蚂蚁大小的“朱”字。
“原来、原来如此啊！哈哈哈！”看到这个朱字，黎叔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我输了！朱大先生确实厉害啊！”
笑完了才道，“我愿赌服输！你等三天，三天后我就去你店里当掌眼大师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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