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参参轻咳了一下，“我……我想要一只克隆陆龟。”
薛珈手中的笔停了下来，有些犹豫。
吕青好意提醒，“虽然公司一次克隆的陆龟有五百只，但每只都有备案，有专门负责养殖，不会轻易送给谁做宠物的。”
“不，我不是要养它。”云参参神色坚定，“我要解刨它。”
吕青的笑容一僵，在无形中渐渐收敛，轻声道，“哦，挺上进的。”
说着便低下头去重新看回手边的资料，然而注意力却高度集中在薛珈身上。
薛珈食指交叉，似乎很努力的斟酌了一下，最终松口道，“好吧，我写个申请单，你直接去领好了。”
“谢谢师兄。”云参参兴奋不已，又欢脱的将早饭拎回去了。
她不知道，她的背后有一道锐利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
吕青的视线又重新落回到纸上，但她的思绪已在不断翻腾，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向她扑面而来。
一向油盐不进的薛珈，对这个新人倒是照顾有佳，原本只需要其他学员随便带着的事，他都亲自教导。连克隆生物都能大手笔一挥送人，还真是从未有的事。
当然，吕青也不会忘记，云参参虽然是一枚新人，但她还是首席执行总裁生物部助理。这也算是空降神兵了吧，不是走后门就肯定有其他原因。
吕青没有心思再看资料了，手指在书页的边缘拨弄着，她盘算着是不是应该请云参参到楼下餐厅吃顿好的。
云参参得了一只小萌龟后，三下五除二就把他给生切了，从数据上看，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突破。
“很好。”云参参将小萌龟零碎的身体放进强酸销毁，这也是保密协议里的一项，任何实验残渣都不能外流。
然后她就开始整理资料，数据不重要，见到魏禁的说辞才重要。
强酸容器里，小萌龟的血肉在不断的翻泡泡。
云参参真正用电脑做记录时，大辰忽然沉沉地开口，“你看……那些血肉，很快就没了。”
这种场面对云参参来说不是什么罕见的事，调笑道，“怎么，你舍不得啊？是不是也想说，小龟龟那么可爱，你怎么能伤害他，哈哈。”
云参参还学着电影女主角的声音，矫嗲着抖动肩膀。
大辰陷入沉默，片刻后才缓缓开口，“我是103编号试验体，我所知道的一百多个试验体，最终只有十四的还活着。你说……那些在我成长中一个个消失的人，是不是也像这样被扔到强酸里消融了。”
云参参顿时一个战兢，心脏沉重如铁，她看向器皿里不断被溶解的血肉，很难想象这里面装的若是人类的身体，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场景。
他们没有任何错，却要生来苟活，像老鼠一样被关在笼子里，任何刀刃切割身体，针管扎进血脉。当他们再也支撑不住时，就会被扔到强酸里消融、腐蚀。
“你错了。”大辰盘桓着云参参的思绪，纠正道，“也不一定是支撑不住，也有可能是……控制不住。”
云参参下意识握紧拳头，喃喃重复，“控制不住？”
云参参不是笨蛋，略思绪一下就明白其中的恐惧之处，如果觉得试验品太过强大，觉得难以控制，视情况将其毁灭，就是最好的控制。
“他们……真的干过这种事吗？”云参参抿了抿唇，一种罪恶感油然而生。
“你可以不用这么负罪的。”大辰悲怅一笑，“他们也是为了维护世界和平。”
云参参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喉咙像灌了铅一样。
“也不知道我的身体会被冻多久，如果毫无意义，说不定也销毁了。”大辰故作轻松道，“如果真销毁了，我就只能是寄生虫了。”
“不会的。”云参参松了松手，重新开始输入信息，语调很轻，却绝对坚定，“我会努力夺回你的身体，让你活在阳光下。就算真有不幸发生，你也可以在我身体里一直待着，你想去哪里看什么，我都会满足你。”
如果大辰还有心的话，一定会漏跳一拍吧，这样的话，十多年前他也听过。他曾深信不疑过，但现在不会了。
他没有感激涕零，而是调侃道，“那你不是很委屈？和别人分享身体，其实就是寿命缩减。”
“不，我不委屈。”云参参的胸腔里燃起一团小小的火焰，“我很荣幸能遇到你这样聪慧、强大的人类，我觉得自己是个英雄。”
大辰无声一笑，他能感觉到云参参心里深深的歉意。只是，现在她还不能完全理解，云端公司对于基因编辑人体实验的伟大之处，等真正明白了，或许就不这么认为了。
大到历史，小到人生，哪段繁荣的背后不是血迹斑斑，哪个成功人士的背后不是坎坷苦难。
如果云端公司在基因编辑上取得重大突破，毫无疑问会被人类捧为神迹，而在实验中存在的牺牲，也成为了必要。
就好像有人在为实验室里的小白鼠、小白兔说情一样，必然会被谴责。到时候，云参参这样的人，反而是罪大恶极了。
大辰轻笑，低声提醒，“你可不要后悔啊。”
“我云参参以家族荣誉起誓，绝不后悔。”说完重重敲下最后一个字，抬首看向窗外辽阔的天空，恍如心境又被剥去了一层约束，看到了更远的地方，“终有一天，我会站在云端之上，让所有伤害你的人，向你道歉。”
大辰默默听着，没再说话。
云参参遇到他，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而他们之间如此相容又互相博弈，也不知最后的结局是谁成就了谁。
云端大楼第168层，明明是众多楼层中较为接近太阳的一层，明明是云端公司砸下重金的一层，可一旦跨入，却是阴沉冰冷的气息。
这里常年徘徊着淡淡的酒精气味，到处都是封闭的空间，排风二十四小时开个不停，却有种窒息的感觉。
魏禁每次进入168层时，都感觉血液的温度在下降，四周高端的实验室设备，犹如地狱扛刀的恶鬼，冲着他龇牙咧嘴。
韩教授迎上前来，恭敬点了点头，直言道，“她情绪不是很稳定，身体对镇定剂有了抗体，连打了四支，还没有效果。”
“那就在配制药效更重的镇定剂，专给她一个人用！”魏禁神色寡淡，说着生死徘徊的事，好像只是决定了一杯咖啡的糖量。
决定果断的轻描淡写中，隐隐透露着他的凶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