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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被扰乱的心

塞勒斯是个健忘的人。

塞勒斯也是个记仇的人。

塞勒斯的健忘,是他会刻意忘记那些令他不舒服的、恐惧的、不想记住也不愿记住的事情。

塞勒斯的记仇,是他会莫名其妙的纠结一些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纠结的事。

忘记,有的时候并不是忘记,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而已。

但当他需要想起来时,所需要的只是把自己的封印揭开,虽然揭开的过程很痛苦,但是因为经过了时间的沉淀,自己的抗疼痛能力提升了也说不定。

塞勒斯以为自己不怕死就很强大了,可现在他发现,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比让他死还难受。

比如说,他感到了心痛,一种清醒的痛,这让他不得不想起一些以前刻意忘掉的事。

塞勒斯摸了摸左臂上的臂箍,怎么忘了这个标志呢,每一个伊莫顿的学徒都应该有一个,显示着伊莫顿的所有权,只是在当时,塞勒斯就没有,因为这样,他以为自己是特殊的。

现在想一想,在他被那个玛瑙色兔子眼杀害以前,他也和所有学徒一样,带着那臂箍呢,只不过,复活后,不知怎的,他自然而然的忘记了。

原来,在记忆深处,他是记得那次意外的死亡的。

——————回忆的分割线——————

三千年前——

塞勒斯的母亲是法老的情人之一,说穿了也只是一个女奴。

在一场贵族的酒宴上,塞勒斯的母亲被赐给了那位掌握上埃及兵权的大贵族,连名分都没有的只作为一名侍女跟在贵族身边,一年之后生下了塞勒斯。

塞勒斯继承了母亲的美貌,自四岁起就被选为宫廷侍从,御用娈童的候选(别考虑古埃及的伦理观,那是个jq四射的时代),在母亲的调教和暗示下,小塞勒斯颇得公主的欢心,得以跟随公主左右,从而避免了给法老或其他大贵族侍寝。

塞勒斯的母亲不愧为曾经在法老后宫待过的人,短短十年,这位曾经的女奴就牢牢掌握了那位大贵族的后院,直到正式登上贵族夫人的宝座前,那位大贵族除了塞勒斯,没有一个儿子能够活过成年,包括塞勒斯上头的两个哥哥,无不死得蹊跷迷离。

简单干脆的手法,只有被美色迷惑的大贵族才故意不去注意吧。

或者说,那位大贵族的父亲是真正爱上了身为女奴的母亲的。

塞勒斯不知道,也不愿去想,当他被法老叫到宫殿,遗憾的告诉他,母亲被父亲杀害时,唯一的念头居然是,“终于动手了呀,我还以为他真的不在意呢!”

法老接着微笑着告诉他,现在那个大家族,只有塞勒斯最有资格继承将军之位,他可以选择当将军,或者,尝试另一种生活,侍奉神祗。

母亲有没有真的爱过父亲,他不知道,但他知道,母亲一定是爱着自己的,因为在母亲死的前一天,他最后见到母亲的时候,母亲平静的告诉他,“去做祭司吧,塞勒斯,你要好好活着”。

塞勒斯一直听从母亲的话。

“我不要当将军!”塞勒斯睁大了眼睛看着法老,一副赌气的样子,“那个男人的一切我都不要!”

法老笑了。

塞勒斯心里也在笑,他知道,只有不要,才能获得。

法老说,那个家族的一切,都由塞勒斯继承,而塞勒斯,将进入神庙,受到神祗的庇护。

那个时候,埃及的宗教领域,风头最劲的人是伊莫顿,一个侍奉冥神奥西里斯的最杰出的大祭司神官。

当初入神庙的小学徒仰望那个走在神庙高台的男人时,唯一的想法是,“切,不过是运气好点的家伙。”

然后,那家伙走下神坛,用手指弹了弹发呆的塞勒斯的脑门,“这个小家伙是谁家的,看上去不怎么聪明呐!”

“伊莫顿大人,他是新来的,可怜的孩子,父母去得早,留下他一个人,塞勒斯是主动选择了侍奉神祗的……”旁边法老派来的人慌忙介绍。

伊莫顿似笑非笑的瞅了瞅塞勒斯的样子,“我这里不需要娈童!”

塞勒斯炸毛,眯着眼阴森森的说,“小人非常理解,因为神官大人伺候神祗很辛苦,所以能够体会娈童的辛苦。”

“啪”一个巴掌扇得塞勒斯跌倒在地,出手的是伊莫顿身边的侍从。

抬手阻止侍从进一步的惩罚,伊莫顿饶有兴趣的蹲下来,看着塞勒斯倔强的眼神,“虽然不聪明,但可以调教调教,收下吧,阿努比斯神殿还缺个打杂的。”

就这样,塞勒斯成为了一个阿努比斯的小学徒,那一年,他十二岁。

如果塞勒斯一直安分规矩的做他的学徒,也许事情会简单很多:最多被伊莫顿和手下不时刁难,背背咒语,擦擦神像,替祭司们跑跑腿,混到一定资历转正,然后混到上埃及的地方当个神庙主持,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可塞勒斯是个追求上进的孩子,尤其是得知法老有意裁减他的封地,家族里有人想取代他的位置时,他觉得自己的地位应该得到进一步提升,不然以后只能守着越来越少的土地过活。

所以他抛弃了自尊,屁颠屁颠的跟在伊莫顿身后,百般讨好,除了卖身什么都做(伊莫顿不喜欢娈童是真的,他正和安苏娜打得火热),偷抢拐骗,打小报告……只要伊莫顿愿意真的传授他点东西,然后让他顺利晋级,他什么都愿意做。

然后那个看似寻常的一天来了,他接到了一个伊莫顿的任务,到荷鲁斯的神殿去一样东西,现在回想起来,那个传话的小学徒是和他同一批被法老送进神殿的,原来,那是一场陷害伊莫顿的阴谋。

那个包裹在亚麻布里的东西是《亡灵圣经》,是荷鲁斯神官秉承法老命令故意向伊莫顿要求观摩查阅的,已经观摩了一个月还没悟出来,必须归还了。

归还是一回事,被盗取又是一回事,被阿努比斯的学徒盗走,还可以诬陷在伊莫顿身上,只要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做得干净点就成了。

塞勒斯虽然在神庙中身份不起眼,但在当时的政治环境下,他的死或失踪却是法老打击伊莫顿势力最合适的导火索,一个处理不好,伊莫顿就会万劫不复。

可是,伊莫顿奇迹般的复活了塞勒斯,在没有尸体的情况下,成功复活了一个大家都心知肚明死去的人,这次复活是伊莫顿执掌奥西里斯神殿以来,第一次也是最震撼的一次力量展示,从此,《亡灵圣经》被名正言顺的保留在死神信徒手中,只要伊莫顿在一天,死神信徒的地位就不下于太阳神信徒。

而塞勒斯,成为了伊莫顿力量的活证据,一辈子被要求留在神殿,不许离开奥西里斯庇护的范围,直到再次被伊莫顿连累至死。

经历过一次死亡的塞勒斯,这一次彻底把自己的忠心奉献给了伊莫顿,他开始用心学习魔法,专心经营自己的家族,把大量的金钱、土地、奴隶贡献给伊莫顿,助长伊莫顿的势力,因为他清楚的知道,伊莫顿垮了,他也活不成。

而对于法老,就算伊莫顿本身不在意法老的伎俩,塞勒斯也时时刻刻算计法老,要知道,他其实是很记仇的。

死过一次的塞勒斯,展现了惊人的魔法天赋,就连伊莫顿都不得不赞赏他的天赋,这时的塞勒斯分外郁闷,早知道自己有这种天赋,干嘛一开始走旁门左道,一门心事拉关系找靠山,到头来还被人算计到死,这一次,沉下心思学习起来,反而顺利晋级。

——————回忆的分割线——————

理清了自己的思绪,塞勒斯却感到一阵心酸。

三千年前,他被连累制成木乃伊时,说完全不怨恨伊莫顿是不可能的,他费尽心思为伊莫顿制造大好形势,只差一步就可以问鼎王座,偏偏伊莫顿为了所谓的爱情辜负了一众人的期望,那时真有种怒其不争的感觉。

所以,塞勒斯复活后,不光因为穿越前的记忆影响,另一方面是有着切身经历,所以塞勒斯压根儿没想复活伊莫顿。

可是,命运就这么奇妙,歪打正着复活伊莫顿后,伊莫顿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帮助伏地魔修复灵魂,又再一次破坏了塞勒斯的计划,这时候的塞勒斯,真有种吐血的冲动。

塞勒斯很想知道,那失去记忆的一个月,伊莫顿和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但无论他怎么回想,都有种力量阻止他揭开那个秘密。

摸着左臂的臂箍,那是许久不曾戴过的奴隶标志,可初次接触时,塞勒斯并没有太多抵抗情绪,那是因为,自己心底深处也承认了自己是属于伊莫顿的东西吗?

真是改不了的奴性啊!

抬起头,怅然看着窗外的星空,塞勒斯知道自己已经中了一种名叫伊莫顿的毒药。

如果他没有出现,塞勒斯或许会寂寞,但会安稳的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但他出现了,塞勒斯心里有了依靠,有了想念,便会不自觉的软弱,期盼着导师的宠溺、庇护,却忘了自己也有天赋,也可能变得比导师更强大。

直到被伊莫顿从高高的哈姆耐布特拉抛下来,听到他冷冰冰的命令,抱着《亡灵圣经》的副本拼命演算时,塞勒斯都不敢往另一方向去想。

或许,从一开始,伊莫顿就不是真正的宠他,护他,只是捍卫自己的财产,只是要利用他达到什么目的,一切都是情势所逼,伊莫顿一开始就说过,“他不需要娈童。”

而塞勒斯,最讨厌成为娈童,唯独对伊莫顿却有着复杂的心思。

要说伊莫顿在拥抱他时,他有惊惧,但何尝不是一种患得患失的惊喜,因为知道伊莫顿曾经对安苏娜的深情程度,所以无法抑制的动心了。

现在仔细回想,伊莫顿一开始就知道塞勒斯是法老安排进他身边的一颗棋子,是个无关紧要的弃卒,当然如果这个弃卒投诚,他自然是欢迎的,更何况塞勒斯身后还有那么一个大家族的势力呢。

之后,塞勒斯表现出来的天赋,也足以担当他的左膀右臂,哪怕是到死,他都还在算计着让伊莫顿登上王座。

这一世,伊莫顿在神祗力量没落的时代复活,其复活的关键就是塞勒斯。

作为阿努比斯的祭司,复活后的塞勒斯有着伊莫顿也没有的神的眷顾,只要善加利用,复活奥西里斯神祗,重振伊莫顿的势力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还是在利用我吗?”塞勒斯迷惘的看着星空,“那一个月里,是在给我下禁制?还是在给我洗脑?哼哼,伊莫顿老师,除了安苏娜,你谁都未曾爱过,是吗?”

塞勒斯用几乎把左臂扯下来的力量掐着那个臂箍,眼神渐渐变得阴沉,喃喃自语,“扰乱我心的人,别逼我,别逼我做出选择,既然能让你复活,我也能把你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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