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文小说 > 桃源梦 >桃源梦

第134章 王文翰回乡赎房地 张学良擒蒋停内战

天气炎热,子昂光着上身在天骄屋里午睡,和他一起睡的豆儿、梦儿、宽儿也只戴着绣花儿肚兜和短裤。天骄没睡,正一边悠着龙儿、凤儿睡觉,一边安逸地为睡在炕上的的爷儿四个扇着羽毛扇子,举止轻柔,和风拨动着豆儿、梦儿的流海儿和宽儿扎系肚兜的细稠带儿。

春草在外面轻轻敲门,叫着舅母,说家里来客人了,正在大舅的客厅里等着。天骄放下扇子,下地去开了门,问来人是谁。春草说:“他说他姓王,他家房子卖给咱家了。”天骄认得王家的人,但已多年不见了,不知王家人此来何意,问春草:“他咋找到这儿来了?”春草说:“是咱家店伙计送来的。”天骄说:“噢。先去把茶沏了,你舅这就过去。”春草应着去忙了,天骄叫醒子昂,说:“老王家来人了。”子昂一时想不起来,问:“哪个老王家?”她补充道:“卖给咱房子地的。”他这才想起,问:“啥事儿?”她说:“他在你屋等着呢,你去看看啥事儿。”说着将他的黑绸衫递给他。

他一边穿着上衣,一边直奔客厅。到了门口他听见里面春草说话:“她是俺舅母。”显然客人在问春草是香荷的什么人。迈进客厅门,他见方桌旁座着一个大约三十岁的男子,中等身材,西装革履,长得还算一表人才。见子昂进来,男子忙站起伸过手来,笑着问:“周先生您好,还记得我吗?”

子昂对他没有印象,却很欣慰他称呼自己先生,歉意地握着他的手说:“我好象没见过你。”男子说:“我是你岳父家东院儿的二儿子,叫王文翰。”子昂这回能对上号了,却也只是听说过。王文翰接着说:“刚才听说米叔米婶儿的不幸,深表哀悼。”说着躬下身。子昂想借此痛骂日本人强盗,但不知这个王文翰此来何意,只是还下礼道:“多谢。”然后让座,两人一同坐下。春草倒好茶也出去了。子昂说:“王大爷、王娘搬走前,我们处得挺好。听他二老提过你,说你在北平做事儿。”文翰说:“我一直都在外面。一岁时家里把我过继给伯父,伯父在哈尔滨。十六岁我国文毕业,在报馆做事。二十四岁我和爱人去了北平,也在报馆里,当摄影记者。后来我兄长和我妹妹也都去了哈尔滨,就家父家母在这头守着,想接他们去哈尔滨或去北平,人家是哪也不去,就舍不得那片庄稼地儿。故土难离,我也理解,我就得每年回个两三趟,终究是亲的,没办法。那年回来探家,我在您岳父家看过您画画儿。”

子昂还是觉得没见过他,说:“真不好意思,当时可能光忙着画了,没顾上。再说那会儿刚来这儿,对谁都不熟,失礼了,多包涵。”文翰忙说:“我没那么多说道。”接着又笑道:“听说你买卖做挺大,真是年轻有为呀!”子昂也笑道:“瞅你不比我大多少。”文翰说:“我属猴儿的,你呢?”子昂说:“属狗。”心中一算道:“你才比我大两岁呀!那你就不年轻有为啦?”文翰笑道:“惭愧!我现在正是六魂无主,只能顾眼前。”子昂一愣问:“这话怎么讲?”

文翰叹口气说:“开始以为日本人只为占咱东三省,不忍心把家父家母仍在这边,好说歹说,家父家母才同意把这边的房地都卖了,跟我去了北平。可日本人连整个华北都不放过,国民政府说是镇守山海关,可还不到两年,山海关就让日本人攻破了。后来又说镇守热河,却连一个月都没守住。”

子昂也叹口气道:“我是真为咱中国军队感到羞耻。”文翰说:“不是中国军队不行,而是中国政府不作为。其实政府不是不想作为,是蒋介石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他一直把共产党当作心腹大患,同室操戈,以媚外寇。再说,国民军也不都是蒋介石。象张学良、冯玉祥等将领,都和日本人对抗过。就说冯玉祥,为抗日专门成立了同盟军,把日本人打得也是丢盔卸甲,可结果和张学良一样,也被蒋介石逼得下了野,同盟军只坚持了一年多就被解散了。”突然问子昂:“这些你都知道吧?”子昂说:“这深山老林的,哪能听到外面的事儿。不过张学良的事儿还知道些,那都好几年前的事儿了,不过昙花一现罢了。”文翰顿时来了兴致,说:“看来你是真不知外面又发生了什么。张学良可不是你说的昙花一现,他和杨虎城将军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子昂睁大眼睛问:“啥事儿?”文翰说:“八个月前,张学良和杨虎城在西安发动了事变,把蒋介石活给活捉了。”子昂惊喜,忙站起为文翰倒茶道:“这下可好了!那张学良就是委员长了呗?”文翰笑道:“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委员长还是蒋介石。”子昂扫兴道:“咳,那抓他干啥?这不捅老虎屁股吗!噢,您说您说。后来呢?”文翰说:“活捉蒋介石,就是为了逼他抗日。但张、杨二位将军在发动事变前没想到事后的国内国际形势很复杂,有主张和平解决的,也有主张杀蒋的,就连美国和英国也出面主张和平解决。”子昂内心赞成杀蒋,便说:“咱中国的事,外国人总跟着掺合啥?”文翰说:“他们在咱中国都有利可图,是怕日本在中国势力强大了会损害到他们的在华利益。”子昂不解问:“可蒋介石不抗日啊!留着他不把日本人成全了吗!”文翰说:“你不能说蒋介石不抗日,蒋介石抗日,但他主要是剿共,不然日本人连咱东北也占不了。所以,就中国现状而言,逼蒋妥协可以,但杀他绝对不妥。杀他其实很容易,可杀了他就能保证全国一致抗日吗?恰恰相反,那样中国会发生更大的内战,无非只对日本人有利。”子昂恍然大悟,又问:“那后来咋办的?”文翰说:“我得先跟你说说这张学良和杨虎城。张学良是奉系军阀张作霖的儿子。张作霖和蒋介石、日本人都不一个心眼。张作霖被日本人在皇姑屯炸死后,张学良替父接过东北军的帅印,随后归顺了蒋介石。但蒋介石一直对东北军怀有戒心。东北沦陷后,张学良退到关内,接着又丢了热河,后来被蒋介石任命为西北剿匪副总司令,在陕北围剿红军。没想到红军也不好打,打了三个多月,一点便宜没占着不说,还损失了他的三个师。蒋介石借机把他这三个师的番号给取消了。这时他才意识到,剿共没有他的出路,蒋介石是把红军和东北军都当成了异己,让他剿共,实际是蒋介石的一箭双雕。这时的张学良,就想带兵打回东北老家,但唯一的出路就是停止剿共,停止内战,一致抗日。杨虎城是西北军的掌门人,在陕西势力很大。他也替蒋介石剿共,但据说他和共产党关系密切,还有说张学良和杨虎城都被红军**了。所以,西安事变后,张杨二位将军偏偏听了共产党和一个叫端纳的外国人,把蒋介石给放了。”子昂疑惑道:“又是外国人?共产党和外国人一伙儿的?”文翰说:“这和哪伙儿没关系。这个外国人是澳大利亚的,据说他最恨日本人,日本人也一直对他恨之入骨。这你就该明白了,不杀蒋介石,前提是蒋介石必须答应停止剿共,停止内战,然后一致对外抗日。但实际国民党内部还不统一,分成抗日派和亲日派。抗日派中,宋庆龄、何香凝、冯玉祥主张恢复孙中山的三大政策,就是联俄、联共、扶助工农。亲日派是汪精卫为,坚持剿共。最后抗日派占了上风,但叫法不同了,叫联共、容共,容就是包容的意思。”子昂突然说:“你刚才说那三个人,冯玉祥你刚提过,那两个我也知道,都是女的,宋庆龄是孙中山的夫人,是国母,何香凝是个画家,对吧?”文翰笑道:“噢,你也是画画儿的,要一般人还真不一定知道她。那我再问你一个人,也是女的,宋美龄。”子昂说:“知道,她不是蒋介石的夫人吗,国母的亲妹妹。”文翰说:“她也算是一国之母啊!”子昂说:“要在头几年,我还真不认。不过刚才听你说蒋委员长和共产党联合抗日了,我就认了吧。”文翰点下头道:“她挺不一般。宋氏三姐妹都很不一般。抗战爆发后,她们姐仨都都成立了各种协会支援抗日前线,还都亲自去前线慰问抗日将士。大姐宋蔼玲不但把捐来的粮食都送进了难民营,还自己花钱为中国空军买了军用卡车、救护车、汽油、皮衣。还让她女儿孔令仪去香港捐款,买了大批药品和外科用具,都送到抗日前线了。宋美玲有一次去前线慰问,是冒着日军炮弹去的,结果让炮弹把她的车给炸了,她当场就昏过去了,听说还折了根肋骨。可她一醒过来,还是坚持去前线。见到抗日军就问一个军官,你是怎么带领将士打仗的?那个军官就说:‘战斗一打响,我就对弟兄们说,弟兄们,冲啊!’夫人一听,就给他纠正说:‘你应该这么说,弟兄们,跟我冲啊!’真的,非常鼓舞士气。”

子昂不禁感慨道:“真是可惜了夫人一片心!”文翰不解,问:“怎么可惜呢?”子昂说:“将士们的士气再大,不还是没把鬼子赶走。”文翰说:“鬼子也确实是太强了。”子昂反驳道:“不是鬼子强,是咱太窝囊。国军要早和红军联合起来,趁鬼子立足未稳,一块打他狗日的,他还能强哪去?早把他打回老家了!”

文翰瞄着子昂问:“你对共产党挺有好感?”子昂说:“共产党名声挺大,说是一支专为穷人打天下的队伍。”文翰又问:“看来你接触过共产党。”见文翰看自己的眼神异样,子昂也心里一惊,后悔自己说话未加思考,忙说道:“没有没有,我是听别人说的。”文翰又笑道:“你别多虑,我也是随便一问。不过你也就是对我说,你要是对国民党的人和日本人这么说,那你可要惹麻烦的。你说你听别人说的,这个人是谁呀?你不说都不行了。我什么党都不是,但我现在只信一点,抗日就是好样儿的。共产党我没说她不好。开始我也认为红军不过是一伙土匪,后来我觉得他们很不简单。蒋介石一直想剿灭他们,可动用了一百万大军也没把他们剿灭掉。一百万,那叫一百万哪!真象你说的,要把这一百万都用在抗日上,那日本鬼子哪能嚣张到今天?蒋委员长也不至于丢这么大的人!共产党内也有高人,去西安谈判的那位全权代表也姓周,叫周恩来,这个人很厉害。”

子昂只听雪峰和志恒提过赵尚志、周宝中、李兆麟、杨靖宇等共产党内领导人,都是抗日联军的,其他人还没听说过,便问:“周恩来是多大的官?”他还想问周恩来和赵尚志、周宝中、李兆麟、杨靖宇等人比谁的官级大,但立刻想起刚才已经失过口,忙止住不说。文翰说:“共产党内部的事儿我也说不准,但我知道这个周恩来是共产党统帅部的。他们统帅部还有两个人物,一个叫朱德,一个叫毛泽东,加上周恩来,人称**内的三巨头。特别这个毛泽东,传说他用兵赛过诸葛亮,蒋介石对他很头疼。”子昂说:“蒋委员长这就不对了,共产党会打仗打的是鬼子,是个中国人就该高兴,他咋还头疼?他不是中国人?”文翰说:“这都是国事,咱也不好乱说。”子昂问:“现在不是统一了吗?”文翰说:“那也只是说现在。现在都私下议论,假如日本鬼子被赶走了,蒋介石会不会还要剿灭共产党?”子昂说:“要那样可不好。”文翰忙转话题道:“这不关咱的事儿,咱还是关心一下自己家的事吧。上个月,日本人又挑起芦沟桥事变,现在北平、天津也都沦陷了,日子自然也就不好过了,听说还不如咱这头安宁呢!嗐,要往最坏里想,在哪都是亡国奴,何苦背井离乡、抛家舍业的。落叶归根,人这年纪一大,脑子里就不装别的了。家父家母这阵儿天天埋怨我,死也不在北平待着了,就想回咱老家来!可家里的房地都卖光了,再都买回来哪那么容易?我今儿来讨扰,就是想拜托您这件事,想从您手里把原来的房地再买回来,价钱您还不能要高了。毕竟他们老辈儿是多年的街坊,您这买卖又开这么大,看能宽容您就宽容一下,让家父家母回归故里。刚才听了米叔、米婶儿的不幸,我也很犹豫,感情这里也不是他们所说的那么安宁。可家父怕是痴心不改了,我这次来时他还说,死也要死在咱这边。刚才我在街上转了一圈儿,这儿的日本人比那边少多了,这儿的乡亲也基本没有大变化,决定还是把这事儿办了的好。”

子昂很理解文翰的父母,但让他把后买的房地再卖给王家他是不能答应的,先说那套房院,现在已经是他扩大规模的米店了,而且还是他和香荷成家生女之地。再说那片田地,那可是用岳父母的性命换来的,便说:“我很理解大爷、大娘的心情,也很钦佩你的一片孝心。但你可能也看了,那一趟房子我现在都改成米店了,我没法再改,要再改的话,我损失的可不是一套房子。你还说让我价钱不能高了,要真卖给你的话,价钱肯定低不了。为啥?我现在是用它做生意,从长远看,那套房子能值一千套一万套房子的价。再说那片地。要不为那片地,我岳父岳母肯定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可以说,那片地是用我岳父岳母的命换来的,绝对不是钱能买的。你为你父母考虑没有错,可我也得为我父母考虑。我岳父母家的情况你肯定都知道,所以我在这个家里,既是小女婿,又是大儿子!米家这片天,我来撑!”

文翰被说得心恢意冷,但他认同子昂的说法,甚至感到惭愧,忙说:“实在对不起,事情让我想简单了。不过天下父母是一样的,做儿女的,我们谁都没有权利让他们在晚年的时候伤心,我们都有义务为他们创造安逸和快乐,尤其我们都身为亡国之奴的时候,风云变幻,吉凶莫测,老人能多快乐一天,他们就多得一天,我们也就多欣慰一天。我们不能精忠报国,但百善之先我们不能再泯灭了。”说着泪水涌出,从衣兜掏出手帕,一边擦泪一边说:“我小时候就不在父母身边,现在大了,总觉得欠他们的。按说我该怨恨他们把我过继给我伯父才是,但我恨不起来,是因为我母亲。小时候我一直管母亲叫二妈。可每次见到二妈时,我都发现她的眼里有泪光。我还在她脸上看到一种在我伯母、就是我养母脸上看不到的慈祥。那时我啥都不知道,但我就觉得我这个二妈亲。后来我知道二妈就是我亲生母亲时,我心里特不是滋味儿,想哭哭不出,总是冤得慌、堵得慌。伯父、伯母一直没生孩子,所以,虽然我知道了真相,但作为伯父伯母唯一的儿子,我只能守在他们身边,那时他们身体都不太好,后来接连都走了。事情巧得出奇,我伯母是奉天沦陷那天去世的,就是九一八事变那天,而我伯父是哈尔滨沦陷那天去世的,大年三十儿吗!我把家父家母都接到北平时,日本人已经快把北平包围了。没多久,蒋介石让何应钦和日本代表冈村宁次签订了《塘沽协定》。”子昂问:“什么协定?”文翰说:“《塘沽协定》。是个卖国协定,主要内容是让中国军队撤兵,还是不抵抗。张学良从山海关撤下来后,被蒋介石派到了北平。可热河失守后,蒋介石把辱国失地的责任全都推给了张学良,张学良被迫引咎辞职,何应钦接替了他。何应钦上任后没干别的,就是执行蒋介石的不抵抗。现在北平真就让日本人给占了,我特别对不住我父母。我父母提出要回老家来,我真的很为难,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说着又哽咽起来。

子昂被眼前这个大孝子深深感动,眼里也有热流涌出,过去抚摸文翰颤抖的肩说:“哥哥别难过,办法儿总会有的。”接着说:“要不咱这样儿,你在跟前儿另选一家,价钱贵点儿你别怕,这钱我给你掏。”文翰忙说:“这可不成!我是当儿子的,要说尽孝顺也得我亲自做,让你掏钱成啥事儿了?”子昂打断他说:“钱不是孝,孝在心中。要按你的逻辑,富人可以当孝子,穷人就不配当孝子。”文翰想辩解,又被子昂拦住道:“你不用说了,听我说!我也觉得挺对不住大爷大娘,这样儿我心里也踏实些。我不知道你手里有多钱,你就用你手里钱给二老添点啥,岁数大了,别挣命了,好好享受就得了。”

文翰虽然没能买回自家原来的房院,倒也被子昂的举动所感动,又站起身鞠躬道:“那我就代表家人谢谢你。”子昂推他归座,让他喝茶。

文翰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了,就换了话题问:“现在还画画儿吗?”子昂说:“有空儿就画,扔不了了。”文翰夸奖道:“看来你很有运筹帷幄的天才,买卖这么大,还有工夫搞艺术。能看看你最近画的画儿吗?”子昂难得遇到一个对画感兴趣的人,想文翰是个搞摄影的,兴许对绘画业有独到见解,高兴地说:“摄影、美术算是同行儿,请多指教。”文翰忙说:“不敢不敢,长长见识而已。”

两人进了他的画室。画室内到处都是子昂的油画作品,墙壁上下两层挂,连几扇窗户也遮挡了,使室内显得很暗。子昂打开电灯,室内骤然通亮。文翰惊讶道:“呀,你这还是电灯哪!”子昂说:“油坊、磨坊都得用电,就捎带着照照亮儿。”

文翰这时才看清,作品中男女老少均有,但年轻美貌的女子居多,色彩鲜明、细腻逼真、出神入化、呼之欲出。尤其那些美貌女子,无不充满着媚气和诱惑。他认得其中一些人,也不过是米家的人,其中有米秋成盘腿坐炕、迷着眼睛吸烟袋的,飘逸的青烟,衬托着画中人悠闲而惬意得神仙一般,故而画命为《悠》。有格格夫人一边往木架上挂着颗粒饱满的玉米棒,一边转身回头笑的,灿烂的阳光和她灿烂的笑,与地上那堆金灿灿的玉米相呼应,让人感到温暖和喜庆,故而画名为《喜庆》。他惊叹道:“象!太象了!真带劲,相机是照不出这效果来!”子昂说:“像片是一种颜色,而且是一对一的,人是哭着的,你绝对照不出笑来。画儿就不同了,可以多种颜色,多种姿态,关键是你想怎么画,当然要选精美的画,选有用的画,张冠李戴都可以。但做人做事还得要真实。”文翰一边称道,一边继续看画。在一幅名为《洁》的画前,他一边端详着画中人一边问:“这个是天娇儿还是香荷儿?”上面实际画的是天娇,正蹲在密林间的溪水旁洗衣服,一只手抬起在擦额头上的汗,显然是想突出那只秀美的手,还有晶莹汗珠和水珠。子昂只说:“我媳妇儿。”文翰感慨道:“她姐俩儿可真象!”说着又被另一幅名为《绣》的画所吸引。这是一幅画着香荷的画,画面整体基调是黑暗中的明亮,香荷坐在圈椅上,神情专注地绣着花儿,旁边桌上的高脚油灯正闪着明亮的光亮,突出着她的别致的发髻和秀美白嫩的容貌,也是突出那只捏着锈花针的手,优美的兰花指状,真的象朵花儿。

文翰忍不住又去对去看那幅《洁》,接着狐疑地看一眼子昂,只说:“象。真不错!”便继续看别的画。在一幅《盈》的画前,他又被吸引住了。画的整体基调依然是黑暗中的光明,画中是婉娇正在一盏明亮的油灯前看着帐本打算盘,娇媚的脸上透着欣喜的笑,依然突出着呈着兰花指状的手。文翰问:“这是谁?”子昂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哀伤,说:“我媳妇儿。”文翰只顾端详画中人,笑道:“听老邻居们说,你有好几个媳妇儿,而且个个如花似玉。”

子昂忍不住去抚摸婉娇的娇媚,说:“红颜薄命,都是苦命人。不然哪能都成我媳妇儿!”又看着文翰问:“我是不有点儿乘人之危了?”文翰奉承他说:“是你英俊潇洒、才华横溢,就算你是风流倜傥吧。还得说是你有魅力又有能力。”子昂并不在意文翰所说是褒是贬,说:“我跟我媳妇儿们说,我是中国鬼子。她们让我跟日本鬼子打仗去!她们是说笑话儿,可我一直想报这个仇。”文翰说:“可你太儿女情长了。”子昂一怔道:“你瞧不起我是不?”文翰说:“我是担心你。”子昂不解地问:“担心我?”文翰说:“记住,言而必行,行而必果。做不了的事,至少暂时做不了的事,不要轻易说出口。这块儿日本人虽少,但终归你都惹不起。祸从口出,一旦这话传到他们那儿,你会惹麻烦的。”子昂说:“我也是拿你不外。不过今后我是得小心点儿。”忽然想起事来,将文翰引到一幅名为《挤奶》的画前问:“你看这幅。”

这幅画就是那次子昂看山庄雇工挤羊奶打羊羔受到启发后画的,画面是一个农夫在挤羊奶的场面,那奶羊被拴在一根木桩上,一边无奈地被人挤着自己的奶,一边哀伤地回头望着一只也被拴住的小羊糕,小羊羔的目光也充满着哀怨,使人感到它在挣扎、在哀叫。文翰对画看了片刻,忽然惊叹道:“哎呀,这幅画儿可真有说道儿了!你果然是个有想法儿的人!”子昂笑着问:“一看您也是个行家,说说你的想法儿。”文翰说:“这不就是咱们当亡国奴的写照吗!”子昂纠正说:“是侵略与被侵略的写照。”文翰点下头认可,又问:“为什么不用牛来表现呢?咱们中国可是幅员辽阔,用羊来表现,是不小了点儿?”子昂说:“国家都到了这份儿了,再大又顶什么用?国家是大,可连个小日本都打不过。中国人丢人就丢在这儿!再说我用羊来表现,是因为‘九.一八’那年是羊年。”

文翰恍然地点点头,又继续看画,除又看了香荷雪中赏梅的《踏雪映梅》、用长巾遮挡身体隐私部位的《冰清玉洁》、芸香低头为怀中宽儿哺乳的《恩情》、婉娇斜躺炕上微笑的《娇》、全身浸在浴盆内歪头洗着长发的《浴》和文静在镜前梳妆的《靓》以外,还看了芸香笑着往婆婆嘴里夹饺子的《孝心》、撅嘴生气的《又生气了》、多日娜在烈日下手搭凉棚、媚眼远望的《太阳》、一身猎装骑在马上并勒马跃起的《英姿》、亚娃浴后也用长巾遮挡身体隐私部位的《出水芙蓉》、芳子在溪水旁用瓢往桶里舀水的《清泉》、顺姬用水瓢舀溪水喝的《甘甜》、若玉身穿嫁装的《新娘》,以及子昂父亲蹲在田地里远看的《希望》、母亲抱着豆儿、宽儿的《慈祥》和《奶奶》、格格夫人为观音菩萨进香时的《虔诚》、林海手提猎枪、冷脸注视远方的《猎人》、山鹰一脸灿烂、用枪挑着猎物归来的《收获》、文普赤着上身光着脚,弥勒佛似的坐在炕上用大碗喝茶的《滋润》、铁头赤裸上身在溪水旁的草地上习武的《功夫》、玉良演出前忙着化装的《粉墨登场》、津梅哄两个女儿玩抓嘎拉哈的《趣》、春山开心地走在马帮前面的《归来》,还有玉莲与人藏猫的《天真》、丽娜逗着宽儿的《姐弟俩》、豆儿手捧鸡雏玩耍的《雏》、梦儿扶装墙壁走路回头笑的《稚嫩》、宽儿用手揪着狗的**鬼笑的《顽皮》、盾儿在摇篮里好奇地看着挂在上面的纸叠风轮的《好奇》、德儿日光下坐在浴盆里玩水的《清爽》,以及一些山林风景等等。

文翰对每幅画都给予很高的赞许,但对那幅《太阳》不很理解,问:“为什么要起这个名字?”子昂笑笑说:“都是随便那么一想。”文翰说:“我看你不是随便的人,你真是中国鬼子!”两人都笑,出了画室。

子昂这时更愿和文翰唠了,要带文翰返回客厅。一出院门,看见亚娃、芳子正在花草间哄着盾儿、德儿抓蝴蝶,就招呼芳子,说庄里来一位客人,让她去告诉顺姬一声,晚间炒几道好菜送他屋里去。芳子答应后,让亚娃帮助照看她的德儿,自己去顺姬的屋了。

晚间在餐桌上唠时,文翰突然问:“白天我听你管你那个媳妇叫芳子?我听咋象个日本名儿。”子昂不想让外人知道芳子是日本人,忙掩盖道:“她是朝鲜人,叫美芳,我就叫她芳子。我这儿有不少叫子的,香子、顺子、英子、兰子。我的名儿里就有子字,周子昂,所以我喜欢这么叫她们。”又问:“听你的口气,你认识日本人?文翰摇下头说:“不认识,不过知道一个叫川岛芳子的人。”子昂说:“这肯定是日本人了。”文翰笑了,说:“错了,是中国人,就是起了个日本名儿。”子昂不解问:“中国人咋起个日本名儿?汉奸呢?”文翰笑道:“你真说对了,她就是个汉奸,还是个很有名的汉奸。”子昂又吃惊地问:“这是个女人名儿啊!”文翰又笑道:“女人就不能当汉奸了?她是大清国肃亲王的女儿,是个正八经的格格!她父亲痛恨民国推翻大清国,从小就把她过给一个日本人了。听说她长大后,她那个日本养父亲把她给糟蹋了,后来把她嫁给了蒙古人,再后来她就替日本关东军从事间谍活动。皇姑屯炸死张作霖,九一八炮轰奉天城,一二八攻占上海,她都参与了,日本特务头子田中隆吉和土肥原贤二都非常赏识她。她还偷偷把前朝皇后婉容从天津护送到长春,现在是所谓的满洲国都府,改名叫上京了。前朝皇帝溥仪也是偷偷从天津逃到长春的,是土肥原帮着弄出来的,据说中国军队截也没截住。关东军把他弄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建满洲国,是让他当傀儡皇帝,给日本人占领东北做遮掩。但是有皇帝没皇后也不成,关东军就让川岛芳子想办法。天津是日本人的租界,但皇后是人们关注的人物,想把她带出去也不是件容易事。川岛芳子就找了一人,装成她有病的朋友进了静园,就是溥仪和婉容在天津住的地上。没多久,有人说川岛芳子的朋友死了,就又往静园抬进一口棺材,还摆了灵堂。后来人们才知道,出殡的时候,是婉容躺在棺材里面。就这么的,婉容顺利地离开了天津,去了长春。成立满洲国时,溥仪被日本人封为执政,皇后被封为执政夫人。又过了两年,他们才当上满洲国的皇帝和皇后。后来又听说,川岛芳子当了满洲国的什么司令,婉容天天就是抽大烟,现在已经是疯子了。”子昂不禁想起香荷和芳娥,但什么都没说。

第二天,子昂亲自帮文翰在镇里买了一套三间草房。虽然比不上王家原来的好,但子昂答应要帮他维修一下,文翰没花一分钱就得了这么三间房子,很满足,说维修的钱由他自己出,子昂便不再坚持。

两月后,已是深秋,文翰的父母从北平返回龙封关,对不能回到原宅总是惋惜,时常要要在原宅门前留恋不已,怎奈子昂已将原来的米王两家都变成了粮食店,还稍带着销售一些常用的杂货。守店的掌柜和伙计都是铁头原把式班里的,老两口除了买东西,其余的话一概说不上。子昂见王家老两口样子可怜,就提出让他们帮工,每月给他们一些工钱,还许他们在住了大半辈子的屋里居住,想住多久都可以。老两口竟欣然答应了,子昂也顺便撤出两个伙计回山庄做事。(未完待续)

相关推荐:斗罗:摸鱼的我被女神听到心声完美世界之光明仙帝我在六扇门当捕头这些年网王之重拾荣光魏武霸业桃源小地主德意志将永世长存重生之嫡女不善你打不过我吧龙族:寻找路明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