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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章 寻家人急奔黑龙江 遇行伴落脚哈尔滨

奉天城依然气氛紧张,子昂想乘坐火车都不成了。但他不想等,就打听有没有去黑龙江的汽车,但一连问了多人,都说没有去那么远的汽车。在他不知所措时,前面一个中年汉子回头打量他。他不禁一愣,也打量起对方。汉子四十多岁,身材不高却很粗壮,大脸盘但小眼睛、高颧骨,算得上是个奇丑男人。见他停住脚,汉子主动和他搭话,膛音很重地问道:“你有急事儿啊?”虽然没有好感,但见汉子这样问,子昂猜他或许有去黑龙江的办法;眼下只要能去黑龙江,什么办法他都采纳,便毫不隐瞒,说自己在北平上学,得知日本人攻占奉天后就急着赶回来,可自家房子遭到日本人的炸弹,父母和妹妹都去了黑龙江的姨母家,还愤愤地讲了日本人占领北大营和东北军不抵抗的事。

听完子昂讲述,汉子愤愤地骂道:“这个蒋该死!”顿时又紧张起来,四下望了望,见没人注意,转了话题道:“俺家就黑龙江的。黑龙江可大了,具体是啥地上?”子昂说:“听俺妈讲过,记不太准,只记住个黄花儿。”汉子思索片刻道:“牡丹江有个黄花甸子。”子昂觉得耳熟,眼睛一亮道:“好象是。”汉子责怪道:“啥好象啊?到底是不是?”子昂说:“黄花儿肯定有。听我大姨说过,他们那儿长着大片的黄花儿,他们菜黄花儿当菜吃,有没有垫子忘了。”汉子肯定道:“那就是黄花甸子。也巧了,咱俩还真是一条道儿的。”子昂心里也一亮,恭敬地问道:“叔,你家也在黄花垫子?”汉子说:“俺家宁安的,离黄花甸子还有挺远。黄花甸子是老叫法儿,现在那片儿都叫牡丹江了,老人儿还都叫那黄花甸子。”子昂对牡丹江的提法也耳熟,但他从没听父母和大姨家人提过。汉子又说:“这样儿,你跟我走,我正要回黑龙江。”接着问:“扒过火车吗?”子昂不懂,问:“啥叫扒火车?”汉子问:“铁路上拉货的车知道吗?”子昂点头道:“这我知道。”汉子说:“咱就坐这种车走。”子昂问:“买票上哪买?”汉子笑道:“买啥票啊?就是为了不花钱才坐它。我来回走从来不买票,有买票的钱,还他娘的喝二两,才不花给老毛子、小日本儿呢!你这傻小子!”子昂嘿嘿一笑,心里为不花票钱坐火车得意,说:“叔,我听你的。”汉子又认真道:“就是道儿上遭点儿罪儿。”子昂不加思索道:“叔不怕,我也不怕。”汉子脸上露出喜欢的样子,在子昂肩上拍一下道:“行!等晚间的。一会儿我找人问一下,看看有几点去哈尔滨的车。记住,这事儿是偷着做的,只要钻进车箱,就得一直猫着,不能让日本人看见了。吃的喝的得多预备些,赶上点儿背得猫好几天。”

子昂这也感激汉子,不然他还真不知怎样才能去黑龙江,便慷慨道:“叔,吃的喝的你别管,我买,买啥你告诉我;我兜有五块大洋,够了吧?”汉子小眼睛在笑,点下头道:“也好。不过也不用太多,一道儿上别太饿着就行。这样,你买二十个饼,再来点酱菜,别的不用你管。一会儿前面有个地上,咱俩在那儿分头去办,天黑前回那儿碰头儿。听明白了?”子昂点头道:“明白了。”随后两人去确认汇合地点。

傍晚,子昂按照汉子的吩咐,用了不到一块大洋的钱,买了二十张饼和一包酱菜,还特意为大汉买了一斤酱牛肉。他还专门买了一只面袋子,装上这些东西,然后早早地到了事先确定的地点,眼下能快点儿奔向黑龙江是他最大的愿望,他也尤其怕错过扒火车的时机,不时地担心那汉子会因什么事儿来不了了,便盼着汉子的身影出现。直到天色黑暗,他终于盼来那汉子,手中也拎包东西。

子昂心中欢喜道:“叔,东西我都买好了。我还给你买块酱牛肉。”汉子笑道:“行啊!没给买点儿酒?”子昂疏忽了,刚才汉子还真提到酒了。见子昂懊悔,汉子忙说:“跟你说着玩儿呢。走吧。”一边走一边又说:“今天这趟车不好,整列都是露天儿车。”子昂还不懂,问:“啥叫露天儿车?”汉子说:“你这书呆子!就是没盖没遮的,容易被日本人看见,赶上天下雨,还得挺着挨浇。”子昂担心地问:“那咋办?”汉子说:“那也得走,这边仗打得这么凶,家里还不知道啥样儿呢!上车后千万不能大意了。”子昂应过。

天上的月亮被浓云遮住了,四周黑得看不清人。子昂身上背着自己绘画用具,肩上扛着食品袋子,紧紧跟着汉子,好象走在迷宫里,不知东南西北。汉子让他翻墙他就翻墙,让他蹲下不动他就猫着不敢动,拐来拐去,终于靠近一列火车。他们先是伏在铁道旁的草丛中,四下观察了好一会儿,才悄悄地攀趴车厢。

子昂刚向上爬时还不得要领,在汉子帮扶下才上去,然后将东西传上去,随后汉子灵力地也攀上车厢。虽然看不太清,但他们能认出车厢内装的都是砖,从车厢底向上码,到车厢沿只差两尺多高。汉子低声对子昂说:“先趴着别动,等车开了的。”两个人便身挨身地趴下来。

大概过去一个小时了,列车仍没有启动,子昂已经感觉肚子发凉了,但他仍不敢起身,用手捂着肚子悄声问:“叔,能不能不开了?”汉子低声道:“不会。这儿的铁路上有我个朋友,他说日本人这几天大量往哈尔滨运砖和洋灰,好象还挺急。这些砖都是从大连运过来的。”子昂不解地问:“这也有砖场,为啥从大连运?”汉子说:“大连有日本人开的砖厂,听说有好几十家,都是大清国那会儿建的。这车里装的都是日本砖。”

正说着,前面传来很长的火车汽笛声。汉子低声到:“开车了。”话音刚落,车身“咣铛”地向前一串,象闷雷的声音传向身后很远。接着,列车启动了,头顶上的风渐渐大起来,远处的光亮也渐渐飞快地向后移动。

列车很快离开了奉天,两个人这才坐了起来。汉子吩咐道:“把砖捣动捣动,腾出空儿来。”于是,两个人配合着将一处的砖向周围分散,最后腾出一个向下一米多深的空间,正好够两个人和那些东西藏在里面。汉子打开由他带来的包,取出一件给子昂道:“把这个垫屁股下,这老凉砖,坐长了能做下病。”子昂伸手接过来,显然是件雨披,又问道:“能下雨吗?”汉子仰头看看漆黑的天空道:“没看天上连星星儿都没有,要没这个,咱俩更惨了。”子昂听得出,这雨是肯定要下了。

黑夜中,列车忽悠忽悠地向前开着,子昂和汉子都倚着车帮打盹。稀稀拉拉的雨点将他们淋醒,忙都展开雨披,将整个身子罩在里面。子昂还特意将画夹和食品袋搂在身前。

天亮时,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子昂忽然从梦中醒来,身上很冷,见天亮了,自己正在火车厢内,鞋和裤角都是湿的,立刻想起昨晚的事,但列车这时正停着。他不知道车是什么时候停的,停了多长时间,更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掀开雨披看汉子,见汉子也已经醒了,问道:“到了吗?”汉子有点儿紧张,低声道:“小点儿声!还没到,刚到长春,一会儿还得开。”子昂也紧张起来,不敢出声,将脸靠近车厢板,顺着上面的缝隙往外瞅。外面象是一个站舍,十几米外的一条铁道线上,有火车头正上面冒烟下面冒汽地开过去,随后又看见许多背枪挎刀的日本军人在站台的雨棚下列队,他知道这里也被日本人占领的。

正不安时,汉子碰他一下,作手势要吃的东西,他便在雨披下解开食品袋子,从里面取出饼和酱菜、酱牛肉。汉子已从自己怀里取出一瓶酒,只从子昂手中接过酱牛肉,别的都没要,打开纸包,先仰脖儿喝一大口酒,又低头咬口肉。见子昂只是看他,又喝了一口,然后将酒瓶子递给子昂,示意让他也喝。子昂忙摇头,示意不会喝。汉子坚持将酒着塞过来,低声道:“暖暖身子,要不真会得病的。”子昂正觉得身子冷,便接过酒瓶,瞅着被汉子含过的瓶口,一时难以下口,又不想让汉子看出他嫌弃他,就往嘴里倒,一下倒大了,强咽下去,只觉得嗓子火烧一样痛,咧着嘴哈着。他平时从不喝酒,但他尝过酒的滋味儿。父亲在家时,顿顿饭都得喝几口,他曾偷着尝过,觉得并不好喝。

汉子还是看出他的心思,低声问道:“嫌我埋汰?”他心一惊,忙小声解释道:“不是,我就喝一口,是怕你嫌乎。”汉子鬼笑道:“你挺招人稀罕,没事儿,沾你吐沫我都喝。”子昂心里说:“你的吐沫我可不愿沾。”暗想着,将酒瓶递给汉子道:“辣嗓子。”坚持不再喝了,自己吃起饼来。汉子没再让,自己喝酒吃着酱牛肉。

子昂不禁想起爹喝酒的样子,又想起刚才梦见自己放假回家看爹娘,还梦见和妹妹子君又吵嘴仗,便又担心、焦虑起来,嘴里嚼着饼,眼泪忍不住涌出来。

吃喝完了,子昂感到内急。因不能将头露出车厢沿,他便忍着,盼望快点开车。可忍了好一阵,列车还是不开。直到实在忍不住了,才悄声求汉子道:“叔,我想撒尿。”汉子低声道:“这时可千万不能露头儿!能憋憋会儿?”子昂苦着脸说:“都憋老半天啦!”汉子笑道:“那就蹲着尿,千万别露头儿。”子昂便低着头,按着平时小便的样子从前面解裤子。可鼓动了一阵,学生服都快被雨淋透了,还是没能将那要喷射的家伙拽出来。汉子瞧他焦急的样子,几乎笑出声来,悄声道:“你真笨!知道女人咋撒尿不?”子昂也忍不住乐,只好使劲低着头,将裤子褪下,露出光亮的臀部,接着象射水枪似的把尿排了。尿水夹着雨水,顺着车厢底板的缝隙流淌到路基上。还未提起裤子,子昂已长舒了一口气。汉子仍在一边偷乐,乐得子昂害羞,低头系上裤子。

傍中午的时候,列车才又启动,这时雨也小了许多。子昂仰头看了看天,西边的天空已经开始放晴了。

列车在摇晃着运行,他们在车厢内又猫了一天一宿。凌晨,天色刚刚放亮,汉子朝车外望了望,起身拎起他的包,将还在迷糊的子昂叫醒道:“要到了。前面有个坡儿,车开的慢,咱俩就从那儿跳下去,再往前就不保险了。”

听说要跳车,子昂心里紧张起来。他没跳过车,但见汉子说得轻松,便点下头。不多会儿,车速果真慢下来,汉子拍下子昂的后背道:“你先跳。记住,跳的时候,要顺着车开的方向跳,这样不会摔跟头。”子昂又紧张地点下头,然后按照大汉的指导,借着黎明的光亮,颤抖地抓住车梯,小心地顺到底层,见车速又慢了一些,才手一松跳到路基下的土道上,只是跳的方向与车体近乎九十度,脚一着地便被车的惯力掀倒在地。他觉得没什么事,爬起来仔细看了看,只是一只手掌蹭破了皮,已经渗出血丝,学生服也被蹭破个口子。这时,汉子也跳下车来,身上背着他的包和子昂的绘画夹,说:“你可真够笨的,这速度还站不稳!没事儿吧?”子昂摆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道:“没事儿。”汉子说:“再往前就是哈尔滨了,不过咱得先去个地上歇一歇,等天黑了再搭趟憋的车去牡丹江,到牡丹江就到黄花甸子了。不瞒你,我哈尔滨这儿也有个家。”

子昂跟随汉子顺列车开去方向走了一段,又拐上一条羊肠小道,直奔一片散乱住户走去。在一扇对开的院门前,汉子停住脚敲门,里面正插着门。敲门声惊动了里面的一条狗,汪汪地叫着。子昂顺木杖子的缝窥进去,一条大花狗正守着房门冲着街门叫。不多会儿,房门开了,从里出来一个披着长发,穿着红衣绿裤的女子,一边系着衣纽袢儿,一边吆喝着狗,然后冲着街门问:“彪哥吗?”子昂知道女子是在叫汉子。

他们在车厢内闲唠时已经互报了姓名,汉子姓齐叫龙彪,四十三岁,比子昂大二十二岁,说是捣动买卖的,至于什么买卖,齐龙彪没对他说,他也没心思多问。听到里面问话,龙彪隔着门应道:“金瑶儿,是我。”那金瑶小跑着过来。大花狗竟先窜到门前,发声嗯嗯的声音,象似在和外面的人打招呼。

金瑶在里面去了门栓拉开门,见门口站着一位英俊青年,顿时愣住了。见女子看子昂的目光是爱慕的,龙彪顿时沉下脸道:“咋的?还有意思啊?”金瑶这才缓过神来,嗔怪地打一把龙彪道:“瞎说啥呀?”便不敢再看子昂了。

大花狗先是和龙彪一番亲昵,又围着子昂嗅来嗅去。见大花狗没有攻击自己的意思,子昂这才显得平静。这时他已看清了女子,也就二十左右岁,身段模样儿与文静不相上下,虽然披着半拢起的长发,却透着诱人的妩媚和娇美。

龙彪对他介绍道:“这是你嫂子。”子昂有点懵。龙彪忙又说:“噢,以后别再叔、叔地叫我,就叫我大哥。”子昂突然长了辈儿,有些难为情。龙彪坚持道:“就这么叫,再叫叔我不高兴。来,叫一声。”子昂懦懦地叫了一声。龙彪笑着在子昂肩上一拍道:“哎,这就对了!来,叫嫂子。”子昂这才确信,这金瑶竟真是龙彪的媳妇。他简直无法相信,他俩得相差二十多岁,而且一个俊美诱人,一个丑陋无比,心里不禁一阵抽搐,尤其在为金瑶抱不平。他也不敢正眼看金瑶,是怕龙彪看出他的心思,便对金瑶鞠下躬道:“嫂子。”金瑶没有应,只是神色不自然地让道:“进屋吧。”说完转身先走了。

从院门到房门是一条土道。土道尽头的房子是趟三间土坯草房,虽然墙面都是夹草泥抹的,但却有堎有角,门的两边挂着成串儿的红辣椒、野磨菇,房顶的稻草也很厚实整齐。

过了街门,子昂见道的两边各有几十平米的菜园子,只是这入秋时节一些蔬菜的秧子已经青黄混杂,歪歪扭扭地挂着一些茄子纽儿、豆角纽儿、辣椒纽儿之类。但一块儿白菜地和一块儿萝卜地内的白菜和萝卜樱子长得正旺盛,已经熟透的玉米、向日葵,正一穗穗在杆儿的中间立挺着,一盘盘在杆儿的上面害羞似的低着头。

一进院中,龙彪对子昂说:“这是你小嫂子,宁安那个是你大嫂,跟她妈似的。”金瑶回头不悦道:“讨厌!”说着过来打龙彪。趁龙彪嘻笑躲闪工夫,她又看了一眼子昂,那眼神真的就象文静在看她。他感到心里很暖也很痛。龙彪没有注意到他俩对视的一瞬,只是嘿嘿地笑,看得出,他很娇宠金瑶。

说笑间,他们一同进了屋。中间的一间是个灶房,两侧各有一个通向里屋的门。东北的住房基本都是这样,冬天寒冷,烧火取暖便显得尤其重要,凡是两边有内屋的结构,灶房都要设在中间屋,一边一个炉灶,轮流烧火做饭,方便两间内屋取暖。

龙彪将子昂领进右侧一间,虽然火炕上铺着旧炕席,但显然平时不住人。炕上正堆放着一些粮食、蔬菜,靠火墙一侧的炕席上,还凉着一层豆角丝,地上也堆放着一些杂物。龙彪说:“兄弟,这一道儿咱俩都没睡好,先都消停儿睡一觉儿,一会儿让你嫂子弄几个好菜儿喝两盅儿。你就睡这屋,那屋有孩子,一会儿醒了闹人。”又指着炕上凉的豆角丝对金瑶说:“把这些玩意儿收拾了,拿套被乎来。”子昂说:“不用了,我就穿衣服躺会儿就行。”金瑶又慌乱地看一眼子昂说:“那睡着多硌的慌,再说也凉。”又对龙彪吩咐道:“你把豆角儿收起来,我去拿被乎。”转身去了对面屋。龙彪很顺从地操起地上一个簸箕,将炕上的豆角往里搂,子昂也上前帮忙。

不大会儿,金瑶抱着一套被褥回来,又吩咐龙彪道:“用笤帚扫扫啊!”龙彪便拿过一把笤帚,边扫边问:“大宝儿还睡呢?”她说:“这刚几点呀!昨晚折腾我半宿。”龙彪问:“咋的了?”她说:“没咋的,就是不睡觉。好不容易把他哄睡我才睡,好象得没睡多会儿就听见狗叫,一猜就是你回来了。”龙彪笑着问道:“还有别人回来吗?”

金瑶又生气的用怀中的被褥撞一下他道:“瞎说啥!”龙彪被冷不防撞趴到炕上,仍不生气,笑着爬起,喜欢地看一眼她,继续扫炕席上的碎渣儿,又美滋滋地看着金瑶为子昂铺被褥。见她被褥铺好,又对子昂说:“行了,上炕脱了睡吧,俺们去那屋。”说完,拉着金瑶出了屋,顺手将门关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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