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破命不晓得江湖怎么区分了正邪，但晓得唐小沫是亲人一般的存在，管他什么江湖恩怨，作为世间蝼蚁般的存在只希望自己好好活着，自己在意的人也好好活着。
翌日江破命见了唐小沫，一脸正色要求唐小沫以后不再向任何人提及身世，别人问起只说是靖江府附近逃难而来，待唐小沫闪着晶亮双眼重重点头，江破命方才松了心中紧张。
李掌柜买了酒曲材料，江破命便随了李掌柜学习酿酒流程，这几年老天对农户苛刻了些，粮食自然不会多费到酿酒上面。李掌柜也只能酿些私酿，度数比其他地方送来的酒稍微烈了一些。
小酒铺经营不起高价的烈酒，酒铺的酒客也耗不起那多银钱在烈酒之上。
李掌柜教的用心，江破命学着也上心，二人相处甚是愉快。
日头近日落得早些，江破命打算离店时被李掌柜叫住了身形。
“破命，再过三五日就是中秋，城内要有集会，到时你若想和小沫去看看的话记着和你师父提前打好招呼。”
江破命一愣，又快中秋了？
自己来这临安府城将近两年，距老花头入土也近一个月，时间过得真快。
晚间孙跛子安排的习武功课完成，江破命箕坐了火堆旁向师傅提及此事，孙跛子念叨着小孩子贪玩也难为了江破命之后便一言允了。
每日生活不变，唯有日头升起落下提醒着又过了一天。
这日入了破庙的江破命眼睛直落了孙跛子身旁一把柴刀。
虽说是把普通柴刀，但好歹也是刀。这是自己师父决定传了自己刀法？江破命见眼前师父不言语，上前捡起柴刀握在手中像见了宝贝般轻轻抚摸刀身。
“明日一早去酒铺打招呼，然后回转这里随我学刀一日。”
孙跛子抱着葫芦半醉半醒，双眼微眯却不时漏了精光滑过。
江破命心中激动，哪个男儿不爱刀？
相比剑之君子般中正温润，江破命更喜这刀出暴烈侵人，江湖豪客多抱刀而行，怀的便是快意恩仇的路子。
“师父，我……能学刀了？”
江破命咽了一口唾沫，虽握了柴刀，心中却有着一刀断江的豪迈。
孙跛子眼神怪异，微微点了点头。
一如往日完了功课，江破命直到后半夜才堪堪入眠。
次日大早急行到了李记酒铺和李掌柜告了假，便匆匆回转赶往破庙，留了身后李掌柜轻笑摇头。
庙门口孙跛子已然抱了酒葫芦等着江破命，吩咐江破命拎了柴刀到了不远处树林。
夏日里茂密树林此刻多了凄清，满地枯叶，不多的枯叶残留树梢保持了最后一丝倔强。
孙跛子止了步伐，站立一颗碗口粗细桦树前打量几眼，默默点了点头，转头喊了江破命到了近前，言语满是随意。
“就这棵了，砍吧。”
一腔热血沸腾的江破命愣了神，“师父，砍什么？”
孙跛子正了神色，“砍树。”
“师父不是要教我刀法么？”
“先砍了再说，庙里柴木没有了。”
江破命心中泄气，说好的刀法呢？怎变成了伐木拾柴的营生？
师命不可违，只能抡起了柴刀，一刀一刀砍向眼前桦树。
近一个时辰，中途休息了几次，终于磨倒了眼前之树，双臂酸麻，扔了柴刀瘫坐了松软地面。
突听得孙跛子一声断喝：“捡起刀来！谁让你扔的刀！”
江破命被震的发懵，见孙跛子脸色神情出奇的严厉，忙挣扎了身子起身捡了柴刀低头不语。
“刀亡人亡，用刀之人丢了刀大多只能等死，为师要你记住，不论何时，既然拔了刀，死前刀不离手。”
江破命心中一震，弯腰行礼回应。
“破命谨记，多谢师父。”
孙跛子神色缓了几分，“你且递刀过来，今日为师为你演示一遍《百战天刀》，你要记住这场景，日后基础到了练刀之时要练出这气势！”
接过柴刀的孙跛子顿时气势一变，一旁江破命感觉呼吸不畅退了两步细细打量眼前，才发现师父还是那个师父，只是那气势仿佛化了猛虎择人欲嗜。
“这便是刀势，用刀之人势为先，你要切记，天刀百战，练得就是一往无前的气势！”
话音刚落，猛虎下山，孙跛子脚下重重一跺，身形骤然向前方射去，卷起一地枯叶乱舞。
江破命瞪大了双眼，紧盯着孙跛子身形动作，见孙跛子一把柴刀劈砍抹挑尽皆暴烈决然，“咔嚓”声音不断传来。
待孙跛子收了刀势回到江破命身边，江破命四周打量一番，树木皆拦腰而断，十步之内无有幸存，走近细细看那断口，伸出手指摸了摸，连根毛刺都没有。
咽了口唾沫，江破命艰难开口。
“师父，你可曾用了内力？”
孙跛子没有出声，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那我将来可能做到？”
“日日苦练的话，能。”
孙跛子练这一趟，就是为了让江破命心中有个目标，有了目标才能有不断冲着目标前进的动力。
江破命还是有疑惑，说书人讲的江湖故事都是双方斗上百个回合难分胜负，依刚才自己师父演示刀法，怎么看都觉着十个回合怕就能决出个生死来，根本没有胜负一说，不由开口问了师父缘由。
“你听的是江湖故事，江湖生死搏杀，哪个不是搏了命求一线生机？用刀之人重势，刀出则舍生忘死，这才是搏命，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就是这个道理。”
江破命恍然大悟，想起破庙杀刘三儿那夜，生死就是一瞬间的事儿，哪来故事中大战三百回合的激烈。
刀法只做了演示，却没有传。
依孙跛子说法，江破命基础不够，先得磨练个一年半载才能学这刀法，太早学了去反而根基不牢难以有所成就。
江破命问及怎么练了基础，孙跛子呶了呶下巴，江破命顺着看去，正是之前砍翻的桦树，不禁心中哀嚎。
“劈柴？！”
见孙跛子点头，江破命无奈，不过也不至于太过失落，师父言行必有深意，万丈高楼平地起，总得打好这地基才是。
拖了断木回了破庙，孙跛子便让江破命将断木劈成适烧木柴长短。
见江破命费力劈砍，怕是到了后半夜也生不起火来，孙跛子只能开口指点多观纹路结节，江破命得了窍门倒是快了不少，终于费尽辛苦点起了火堆，一双胳膊酸疼肿了几分。
不待江破命喊累，孙跛子严厉语气响起。
“该扎马步了。”
只能咬了牙扎马步，一炷香后在孙跛子内力调理下舒服了几分，便继续开始运行《藏玉诀》心法。
这些日子已然有了气感，便不再用孙跛子内力引导，一旁抱着酒葫芦的孙跛子喝着酒，眼神飘向庙门口黑暗之中。
“芊芊这两日怕也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