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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94章 贱婢!乃欲倚子邪?!!

这个问题的答桉,并没有让刘盈纠结太久。

——阳城延说没箭,并没有撒谎,是真的没有!

一来,是少府原先储备的扁平叶镞,都已被熔炼;但熔炼所得的铜、铁,还没来得及量产成三棱箭镞。

这怪不得阳城延,要怪,也只能怪三棱箭镞的制造工艺,比扁平叶镞复杂了太多,对制作者的技术要求也高了很多。

二来,便是三棱箭镞重量,使得先前那上千万支扁平箭的箭杆,已不能再用来制作三棱箭了。

按照阳城延的说法,汉室过去列装的扁平叶镞,重量普遍在四两左右(60-65克),一斤的铜、铁,平均能得到四枚叶镞。

而奉刘盈之令新打造的三棱箭镞,重量却达到了足足九两!

是叶镞的两倍还多!

如此大的重量,自然是让装有三棱箭镞的箭羽具备了更大的惯性,即更大的杀伤力;

但与此同时,更重的箭头,也使得少府必须重新制造一批更长,且稍粗一圈的箭杆,才能让整支三棱箭的平衡性达到要求。

如果不这么做,而是将过去那批装有叶镞的箭杆直接拿来用,那射出去的三棱箭,就必然会‘头重脚轻’;射出去没多远,就会一头栽到地上。

除了重量更重、平衡性更好的专用箭杆,箭尾的箭羽,也同样需要进行改良。

这些,就都不是刘盈能提供指导意见的事了。

不过阳城延无意中提到的‘箭羽重量增加,可能会增大兵卒射击难度’,却是让刘盈想到了另外一个大杀器。

将大致想法告诉阳城延,并留下一张略有些抽象的图纸,刘盈便将此事一股脑丢给了阳城延,再次做起了甩手掌柜。

再简单视察一下少府的其他事务,又对少府官左勉励一番,刘盈便在阳城延的目送下,踏上了回宫的路。

只是在回宫的路上,刘盈的心,却再次飞向了遥远的未来。

“长安城······”

“上林苑·········”

“嗯·······”

·

对于刘盈的动向,长乐宫内的吕雉,此刻却也并没有特别关注。

——在吕雉看来,今日这件事,与刘盈,几乎可以说是毫无关联。

就算有关联,那也是吕雉想要用自己的方式,为儿子刘盈的皇位,增添一块名为‘兵权’的镇山石。

但很显然,没能达成预定目标的吕雉,此刻的情绪并不算很愉快。

尤其是在妹妹吕媭,在吕雉耳边喋喋不休的现在,吕雉的面色,也是愈发阴沉了些。

“阿姐~”

“行了!”

见吕媭还想说点什么,甚至还隐隐有了写垂泪撒泼的征兆,吕雉只略带烦躁的一声轻斥,便让吕媭刚挤出来些的眼泪凝固在了眼眶边沿,愣是没敢滑落!

而在吕雉面前的殿内,吕释之、吕则、吕台、吕产、吕禄等诛吕子侄,以及樊会、灌婴、靳歙等元勋功侯,此刻却是神色各异。

吕释之和四个吕氏晚辈,此刻还没从‘放任未央宫宫禁糜烂’的恐惧中回过神,吕雉刚流露出些许恼怒的神容,这五人便下意识低下头去,做好了随时请罪的准备。

至于其余几人,倒是各有所思,又各有所想。

在靳歙看来,吕雉此番动作,实在是有些操之过急,但碍于身份,靳歙又不好明说,只能是神情澹然的端坐在一旁,一副‘你问我,我就说,你不问,我就这么坐着’的架势;

灌婴倒是觉得,吕雉此番所为雷厉风行,司机又恰到好处,只是季布这个‘计划外的变数’,将此事给搅乱了而已。

所以在吕雉发出这声轻斥后,灌婴只将身子坐的更直了些,望向吕雉的目光,更是隐隐带上了些许迫切!

就好似此刻,灌婴有说不完的建议、见解要说出来,又害怕吕雉不给自己这个机会。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最先开口的,居然是今日之事的‘主角’:舞阳侯樊会······

“太后息怒。”

“此,皆臣之过也······”

站出身来,神情满是落寞的告罪一声,又稍使了个眼色,示意妻子吕媭不要再多言,樊会便满是惆怅的抬起头,悠然发出一声哀叹。

但不知为何,看到樊会这般神情,吕雉心中的恼怒,只没由来的更盛了一分。

碍于殿内有外人,妹妹吕媭又在身边,吕雉却也终还是按捺住了喝骂樊会的冲动,不动声色的深吸一口气。

待那口气被吕雉缓缓吐出,这位太后的脸上,便已再也看不出丝毫能表明‘情绪’的变化了。

“此间之事,乃吾思虑不周。”

“及兵权,却也不必操之过急。”

语调清冷的道出一语,吕雉便侧过身,望向殿侧那张高高悬起的巨大堪舆,又伸手稍一虚指。

“自英布败亡、卢绾北遁,又高皇帝白马誓盟:非刘氏,不得王,吾汉家之关东,便已得三、五岁太平。”

“——燕国,以帝季刘长为王;又长年少,国中事务,皆暂以燕王相、尉及内史主之。”

“代国,以帝季刘恒为王;虽王已就国,然得阳陵侯傅宽为相,便亦无虞。”

“齐、楚,更得帝兄刘肥、宗伯刘交为王,只平阳侯入朝,当再寻一齐相,以左齐王左右。”

“梁、淮阳,则得帝季刘恢、刘友各王,又二王皆幼,诸事皆循燕国之例······”

面无表情的道出此番话,吕雉便又稍出一口气,才将头微微低下去些去。

“及赵、淮南······”

“嗯······”

神情复杂的一声呢喃,吕雉便嗡而抬起头,望向殿侧的兄长吕释之。

“赵王今何在?”

只一问,吕释之便赶忙站出身,根本不敢有丝毫迟疑。

“自入长安,又往祭长陵而归,赵王便自闭于王府之中,未曾外出。”

“只宫中偶有传闻:赵王每与陛下面会,皆有提及思母之情······”

“皇帝,是怎么说的?”

吕释之话音刚落,吕雉便再一问,惹得吕释之赶忙又是一躬身。

“陛下言赵王曰:诸事,皆待国丧事罢,再行言说······”

言罢,吕释之的面容之上,也不由隐隐带上了一抹迟疑。

但最终,吕释之还是没敢将心中的想法道出口。

见吕释之这般深情,吕雉又如何看不出兄长心中所想?

阴恻恻一笑,便见吕雉将上半身一样,望向吕释之的目光,更是愈发阴冷了起来。

“建成侯可是欲言:戚姬,赵王母也;今高皇帝大行,戚姬当为赵太后······”

“故吾不当囚戚姬于永巷,髡发囚衣以春米,而当以礼待之?”

一语道出,殿内众人无不瞠目结舌的看向吕雉,又飞快的低下头去,就好似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

——对于吕雉和戚夫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别说是此刻站在店内的这些‘吕氏核心人员了’,整个长安,就没有谁是不知道这事儿的。

这件事,说简单也不简单,说复杂,也并没有多么复杂。

汉二年,楚汉彭城一战,先皇刘邦被霸王项羽杀得丢盔卸甲,五十六万诸侯联军土崩瓦解,在逃亡的路上,刘邦更是几次三番将当今刘盈、鲁元主刘乐踢下马车!

而吕雉,以及彼时尚在世,却早早被项羽质于丰沛的太上皇刘煓、吕太公吕文,却也自此被项羽囚禁。

捕获了刘邦的父亲、岳父及妻子,项羽自认为胜券在握,便派人告诉刘邦:若汉王不降,吾必烹太公!

受到威胁的刘邦也不含湖,一句‘煮好了分我一碗’,就将项羽的使者给呛了回去。

在后世,‘分我一碗羹’,也成了刘邦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明证’。

但翻开史书,我们就不难发现:‘分我一碗羹’,不过是后世不良自媒体营销号收割流量的把戏而已。

实际上,早在秦末之时,身为反秦义军统领的项羽、刘邦二人,早就拜了把子,结为了兄弟。

虽然后来,二人从兄弟变成了死对头,但这层‘结拜兄弟’的关系,却也并没有那么容易就消失。

对于项羽‘不投降就把你爹煮了’的威胁,刘邦确实说出了‘煮好了分我一碗’这样的混账话。

但这,只是刘邦的前半句话。

至于事实的真相,由李太白《登广武古战场怀古》中的那句诗来形容,无疑是最为贴切。

分我一杯羹,太公乃汝翁。

——我爹也是你爹,如果你真要煮了我们的爹,那记得分我一碗。

被老刘邦项羽这么一呛,自知理亏的项羽立时语结,又碍于贵族的身份,放不下身段,不敢真的对刘邦的家人亲长怎么样,索性也只能将刘煓、吕文,以及吕雉囚禁。

一直到五年后,霸王项羽乌江自刎,楚汉争霸以‘汉王得天下’而画上句号,刘煓、吕雉才得以重获自由;

至于吕太公吕文,则在之后不久病逝。

只是当重获自由的吕雉回到洛阳,满带着与丈夫、儿子团聚的期待走入宫中,出现在吕雉面前的,却是牵着刘如意的戚夫人······

为了刘邦的大业,吕雉身陷项营五年,临了,却遭受了刘邦的背叛。

也正是从那时开始,戚、吕两姓,成了天下最不可能走进的姓氏······

至于后来的戚夫人日夜啼哭,请求刘邦易立刘如意,自然是很难传到寻常百姓的耳中。

对于天下百姓而言,吕雉对戚夫人的恨,是鸠占鹊巢、小三破坏家庭的恨。

而对于了解更多的朝中公卿,尤其是此刻站在殿内的吕氏核心人员而言,吕雉无论对戚夫人做出了什么,都绝对算得上正常。

只是众人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吕雉,居然这么直白的承认,自己在丈夫尸骨未寒之际,就见身为妾室的戚夫人,囚禁在了关押犯罪的内寺、婢女的永巷······

如果吕雉不提,那众人即便是对此有所耳闻,也都还能装湖涂,权当不知道戚夫人是谁。

但吕雉亲口说出来,众人,却不能继续装傻充愣了。

思虑良久,又等了好一会儿,始终没能等到‘出头鸟’的灌婴,最终还是决定站出来,于吕雉稍行劝说。

至于吕雉听不听得进去,灌婴却并不很在意。

——只要劝了,那就是守住了臣子的本分;至于听不听,那是吕雉的事。

“臣,斗胆一言······”

神情凝重的朝吕雉一拱手,灌婴不忘稍打探一番吕雉的面容,确定吕雉没有‘开口者死’的意思,才稍安下心来。

“往昔,戚姬多有不轨之举,更曾媚惑高皇帝易立储君;于太后,更从无恭敬可言。”

“然今,陛下年幼而勿得临朝,朝政、后宫皆为太后所掌,更赵王尚在。”

“若于戚姬过苛,臣恐天下物论非议,以损太后之德······”

语调平澹如常的道出这番话,灌婴再一拱手,便悄然退回了自己的坐位置上,丝毫不见‘太后不答应,臣就如何如何’的架势。

与其说灌婴此言,是在为戚夫人求情,倒不如说灌婴是在刷存在感,或者是出于某个立场,不得不说出这一番表明立场的敷衍之词。

但听闻灌婴此言,吕雉却并没有如众人预料那般,流露出不以为意的神情。

低头思虑良久,便见吕雉缓缓一点头,又自顾自一摇头。

“高皇帝临将大行之时,曾有遗诏:迁赵王为淮南王,以北平侯为淮南相。”

“今虽值国丧,然此乃先皇遗诏;待国丧罢,此事,终还当布于朝堂,为公卿详议。”

“及戚姬······”

话说一半,吕雉的面色便稍闪现出些许动摇,但终还是缓缓一摇头。

“戚姬身后宫姬嫔,往昔多倚先皇之宠,而多有悖逆之举。”

“若欲使社稷、宗庙得安,戚姬之性,便当有所纠改。”

说着,吕雉便点着头,从御榻上站起身来。

“且先如此吧~”

“待岁首年末,再言迁赵王于淮南,及另任赵、淮南之相、尉、太傅、内史之事。”

丢下这句话,吕雉便侧过身,正要离开,却见殿侧陡然闪出一道身影,连滚带爬到吕雉身前。

“太!太后······”

神情惧怖的一语,就见那人瑟瑟发抖的跪倒在地,双手将一块布片托举在头顶。

就见吕雉低下头,将那片巴掌大的布片拿起,只微微一扫,便立时大怒!

“贱婢!!!”

“乃欲倚子邪?!!!!!”

一声凄厉而又尖锐的嘶吒,惹得殿内众人赶忙站起身!

却见吕氏回过身,眯起的眼角,此刻却已不见丝毫温度。

“令!戚姬悖逆枉上,缚囚长乐!”

“赵王密谋叛逆,暗谋不轨!着南军甲校即入长安,破赵王府!!!”

“——那婢生子!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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