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郁风有些紧张地看着林一凡小心地在脱自己的鞋子，他极不情愿地说：“林教官，你不能这样，我不能让你替我去死。”
林一凡非常谨慎地帮郑郁风脱着鞋，坚定地说：“你还年轻，和你哥哥一样，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军人。属于你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就算是为了你哥哥，你也必须要活下去。”
郑郁风说：“其实你不用为我哥哥赎罪，我知道，他的死不是你的错，那是个意外。”
林一凡说：“你错了。我不是在赎罪，就算你哥哥不是我开枪打死的，我今天也会这么做。你哥哥是我的生死兄弟，如果我看到他的弟弟有危险都不能出手相救，到了那边他也不会原谅我的。”
郑郁风说：“你还是为了我哥哥的事放不下。”
林一凡淡淡地笑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我们是一个团队，我是老兵了，不能丢下任何一个战友不管的。”
这时一直在后面跟进的阿珠和余果也发现了这边的情况，阿珠一见郑郁风踩了地雷，大惊失色：“郑郁风，你怎么样？我来帮你排雷，我不会让你死的！”说着就要靠近过去。
“别过来！”林一凡严肃地说：“你再冲动我们都得死！”
“可是……”阿珠急得直冒汗。
郑郁风笑着对阿珠说：“阿珠，冷静点！你是一个狙击手，怎么能这么沉不住气？快点离开这里，回到你们的位置上去。”
余果也非常着急，尽管他也在战场上有过了几个月的实战经验，也已经见惯了生死，但是面对郑郁风这个一直被他视为亦师亦友的同志遭遇危险时，他还是禁不住心情非常紧张。他看着郑郁风说：“郑郁风同志，我现在能帮你们做什么？”
郑郁风摇摇头：“你什么也帮不了，敌人马上就要到了，你是狙击手，不能离开自己的位置。记住，你是一个军人，别忘了自己的使命。”
阿珠情急地说：“我不能走，要死我也要跟你死在一起。”
余果一把拉住了阿珠说：“阿珠同志，冷静一点。郑郁风同志说得对，我们是军人，也是小分队的狙击手，我们不能离开自己的位置。放心吧，郑郁风同志不会有事的。”
林一凡已经非常小心地解开了郑郁风的鞋，他准备要郑郁风试着离开地雷了。于是口气坚定地说：“余果，带着阿珠快走，去做你们该做的事情。”
余果答应一声，拉了一下阿珠，两个人调整了一下情绪，迅速进入了丛林。
林一凡见周围已经没有人，深吸了一口气，小心地用匕首压住了地雷弹片的位置，同时用手平稳地压住了郑郁风的鞋子，缓缓地说：“郑郁风同志，调整呼吸，现在把脚平缓地提出来。”
郑郁风没有再争辩的机会，只能照着林一凡的意思，调整好呼吸，缓缓地把脚从鞋里提了出来。
林一凡的神色也很紧张，见郑郁风成功地脱离了地雷，笑着说：“郑郁风同志，我们成功了！你尽快离开这里，跟上小分队。”
郑郁风担心地说：“我走了，你怎么办？”
林一凡故作轻松地说：“别忘了我可是在德国受过特种训练的老特战队员了，区区一个压发雷难不倒我。”
郑郁风说：“你别蒙我了，特种兵要排除一个没被踩上的压发雷自然是轻而易举，但是已经被踩上了，就算有专业的排雷工兵在这里也不一定能排除，你有什么把握把它拆掉？”
“好了，郑郁风同志，不要再啰嗦了，你是希望我们都死在这里吗？”林一凡知道，凭郑郁风的军事素养，自己根本骗不了他，只能强行让他离开了。
郑郁风还是不愿离开，但是林子中突然传来了枪声。
“郑郁风同志，敌人已经到了，你是教官，快去帮他们！告诉猴子，尽量把战斗拖到天亮，那样对我们会更有利。”林一凡催促着。
郑郁风知道没有时间再争辩了，着急地说：“林教官，你一定要坚持住。等我们消灭了敌人，马上找排雷工兵来帮忙。”
林一凡坦然地笑了一下说：“我知道了，你放心去吧，我不会有事的。”
林子中断断续续传来的枪声已经不容郑郁风再犹豫了，他最后看了一眼林一凡那坚定的眼神，匆忙地冲进了树林。
郑郁风在林子中穿梭一阵后，看到了阿珠和余果。
阿珠见郑郁风成功脱险了，异常高兴：“郑郁风，你没事了！林教官呢？”
郑郁风怔了一下，转而问道：“现在什么情况？”
阿珠说：“林子里光线太差了，看不清，应该是胡子和侯满昌他们碰上敌人了。现在突击小组可能已经和敌人交错在林中了，情况很复杂。”
余果冷静地说：“郑郁风同志，你是突击小组的人，应该立即回到你的战斗位置上去。”
郑郁风点点头说：“我知道，你们小心点！”说着便迅速离开了。
阿珠笑了一下，小声对余果说：“余果同志，还记得在侍中岭的战斗吗？”
余果点点头：“当然记得，不过那时候我真的还是个新兵蛋子，啥都不懂。”
阿珠说：“是啊，现在的余果已经是一个真正的狙击手了！”
余果密切关注着丛林中的动静，没有再说话。他清楚地记得当时在侍中岭时对阿珠的印象：一个有些冷血的女狙击手。但是现在他明白了，在你死我亡的残酷战场，是生命与生命的较量，是生与死的对峙，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谴责狙击手的残酷血腥，更没有资格批判狙击手的冷血无情，战争要求他们，要从容面对死亡，即使瞄准镜里敌人的脑浆飞溅，即使最亲密的战友在身边倒下，都不能感情用事。
战场是残酷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不杀死敌人，对手就会干掉你。只有拿枪去杀人，才能保护自己不被敌人所杀。否则，你只有死路一条。
“目标！”阿珠突然轻声地说了一句。作为一个观察员和副射手，一旦有发现，必须第一时间报告给主射手。
“确定不是自己人？”余果提醒了一句。
“不会，没有草标。”阿珠回答。
在丛林的夜里，为了避免误伤自己人，小分队的同志都在帽子的伪装上面插了一根草。，这根草标在丛林中不易被敌人发现，却能方便自己人辨认。
“9点钟方向，距离90米。”阿珠继续说。
“明白，9点钟方向，距离90米。”余果回答。
“单个士兵，缓慢移动。”阿珠小声地报告。
“单个士兵，缓慢移动，目标确认！”余果回答。
余果食指扣到冰冷的扳机上，深呼吸一下，放松神经，等待最佳狙击时刻。敌人完全没有意识到死神即将降临，还在摸索着移动。余果的枪口瞄准了目标头部的位置，果断击发。他屏住呼吸，食指猛地一扣，枪身微微一震，一枚金黄的弹壳从弹仓里跳出来，掉在一块石头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撞针撞击底火，子弹瞬间被击发，高温高压的火焰推着高速旋转的弹头呼啸而出，枪管喷射出淡红的火焰，尖圆的子弹头高速旋转划破稠密的丛林，空气中惊现起一圈圈的虚无的涟漪，这枚弹头精确命中目标，敌人应声倒下。
余果和阿珠迅速转移了位置，重新寻找到一个合适的隐蔽狙击点。
林子里不时传出几声枪响，余果有些担心同志们的安全。毕竟在这样的环境里作战，面对的又是敌人的特种部队，有太多不可预知的情况发生，生死也往往就在一瞬间。
经过在“老虎营”这段时间的特殊训练，余果和阿珠的配合越来越默契。他觉得由一个女狙击手担任观察员确实有她的优势。阿珠本来就是一个出色的狙击手，头脑冷静，经验丰富，观察力极为敏锐，这为余果的成功狙杀行动提供了强有力的保证。
“目标！11点钟方向。”阿珠有了新的发现。
“目标，11点钟方向。”余果回答。
“距离70米，两个士兵，快速移动。”阿珠报告。
“距离70米，两个士兵，快速移动。”余果重复。
“你前我后，同时狙杀！”阿珠小声地说。
“前面目标确认！”余果迅速回答。
“后面目标确认，开枪！”阿珠发出了指示。
余果早已估计好了敌人的移动速度需要计算的提前量，听到阿珠“开枪”的指示后，果断击发。两颗子弹同时击中目标。但是后面那个敌人倒下后，闷哼了一声，树丛又动了几下，估计是受了伤，并未毙命。
但是余果和阿珠没有时间再关注敌人的动静了，他们迅速转移了地方。作为狙击手，一旦犹豫，被敌人确定了位置，那后果是难以想象的。
两个人隐蔽好后，阿珠小声说：“刚才我失手了，那家伙好像没死。”
余果说：“没死更好，他们还要安排人照顾伤兵，这样更容易暴露目标。”
“不知道郑郁风他们怎么样了？”阿珠问。
“他不会有事的。”余果说：“郑郁风同志精着呢！比队长都精。”
阿珠笑了一下：“你就直接说他比猴子还精嘛。”
余果压低了声音说：“我现在担心的是林教官，他还用手压着地雷呢。”
阿珠也沉默了下来，她刚才只顾着担心郑郁风的安全，竟然忘了林教官还用手压着那颗地雷，心情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
“最好不要有敌人发现他。”余果小声说。
阿珠担心地说：“要不要我们去看一下？”
“不行！”余果说：“那样暴露的可能性更大，会更危险。”
已经到了凌晨，舍密山的宁静时而被几声枪响打破。还有个把小时天就要亮了，敌人一定急着要离开这个让他们头痛的林子。但是他们走不了，小分队的同志们一直在跟他们玩“捉迷藏”的游戏。这一个多小时他们已经损失了十几个人，还拖着个伤兵。这样下去，天一亮，他们的末日就到了。敌人的指挥官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们的动静越来越大，看来是要准备在天亮前强行突出丛林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