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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野心勃勃

有晚风掠过,从棺木的缝隙里灌了进来,带来一丝寒意,我瑟缩了一下,随即微微抬头,举目所见,竟是一处乱葬岗……

一直迷糊着的头脑立刻被吓醒,乱葬岗?我竟果真要与这些孤魂野鬼为伴吗?

我剧烈地挣扎起来,发出“咚咚”的声响,天可怜见,那两个盗墓小贼刚刚转醒,又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我想,经此一次,他们一定会改过自新,再不敢偷盗为生了……呃,特别是偷死人的东西。

上帝啊,看在小女子挽救了这两只迷途羔羊的分上,救救我吧……

眼前突然一黑,我吓了一跳,随即棺盖大开,冷风瞬间都灌了进来,让我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清冷的月光之下,我看到了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宛如救世主一般出现。

“上帝?”脑袋有些秀逗,我开了破锣嗓。

“嗯?”那人轻轻扬眉。

好熟悉的声音。

“曹操?!”我张大了嘴巴,破锣嗓更为刺耳,“你你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结巴都不足以表现我此时的惊愕。

“我只是顺路。”曹操看着我,微微皱眉,“你的声音是怎么了?”

顺路……我嘴角忍不住抽搐数下。

“我想你应该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比较正常……”好诡异,我躺在棺木里和一个站在坟地里的男子聊天……

不过,这场景好熟悉。

记得上回掉进护城河,差点被两名黄巾小贼污辱时,也是他吧,一身明紫,双眸微眯。此时的他,还是这般模样。

“董卓四处树敌,你被人偷偷宰了也不足为奇。”曹操淡淡道,“不过,你失踪后,董卓为了找你差点掀了整个洛阳城。”

提起董卓,我默然,双手撑着棺木,爬出了棺材。

吃力地扶着一旁的木桩站起身,银白的月光下,灰黑的泥土纷纷从我身上滑落,露出一袭纯白如雪的及地长裙。

不用说,这是王允的杰作。

“你的手……”曹操皱了皱眉。

我下意识地抬手,才发现自己的双手指尖一片血肉模糊,想来是刚刚刨棺木刨出来的。

“走吧。”避开我手上的伤口,他抱我上马。

“你要送我回洛阳?”侧过脸,我一脸希冀地看着他问道。

“那边有一户吕姓人家,我要在那儿借住一宿。”指了指前方,他自己也翻身上马,打破了我的希望。

“这么晚,你怎么会顺路经过这儿?”靠在他怀里,我好奇地问。

“我刺杀董卓失败,被他追杀,逃出来的。”曹操说得轻松,一点都不像是被人追杀的模样。

“刺杀董卓?”我嘴角抽了抽。

这身份立场有点诡异啊……

“你睡一下吧,等到了我叫醒你。”没有回答我的话,曹操只道。

“不用了。”我笑了一下,“我怕我睡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刚刚被困在那棺木之内,那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以为自己真的便要长眠于此了。

长眠在这一片乱葬岗中,无人知晓我的存在。

第一次发现,小毒舌怕黑,是有道理的。

“那你休息一下吧,你的声音真的很瘆人。”他低头看我,狭长的双眸淡淡的。

知道自己声音有多么的难听,我乖乖闭嘴。

四周很陌生,陌生得我全然认不出方向来,走了不多久,便出了那片乱葬岗。

月光下,不远处有一片波光粼粼,曹操策马向着那河的方向而去。走了许久,天快亮的时候,才走到河边。

“喝口水吧。”曹操下马掬了水来,递到我唇边。

我难地置信地看着曹操难得贴心的举动,咧了咧嘴表示感激。

“丑死了,还笑。”皱了皱眉,曹操毫不留情地贬我。

“我要洗把脸。”不介意他恶劣的语气,我一径笑嘻嘻的。伸手不打笑面人,我坚信这一点。

“乐意效劳。”抱我下马,曹操笑着贴在我的耳朵道。

翻了个白眼,我没有挣扎,因为我实在是连下马的力气都没有了。

跪坐在岸边,我低头掬了口水喝,随即看清了水里的倒影,脸上一道醒目的疤痕,面色苍白似鬼,嘴角还蔓延着黑色的血迹,想来是中毒所致。乍一看,真是与鬼无异……更何况,我还刚刚从坟墓里爬出来,当真是不人不鬼呢……

想起刚刚曹操还敢抱着我,还敢于贴着我的脸说话,便不由得佩服起他非常人的勇气和胆量……

不知道貂蝉究竟给我下了什么毒,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认为我已经死了,总之,我又莫名其妙地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

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阵,回头却发现曹操不知道去了哪儿,连马也不见了。莫非……扔下我一个人跑了?呃,刚刚还佩服他来着呢……

正在怔忡间,忽然有一双苍老的手拉住了我的手臂。

“姑娘,姑娘,怎么这么想不开啊……”那个声音大叫道。

我怔怔地回头,看到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

那老人看清了我的模样,似乎也被吓了一跳。

我回身弯腰洗去嘴角的血迹,然后又忍痛洗净指尖残破的血肉,站起身来:“老伯……”我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的模样看上去善良一点,结果粗嘎低沉的声音让我微微有些难堪……

那老伯笑得有些不大自然。

“请问老伯,这里是?”夹着粗嘎的声音,我极有礼貌地问。

曹操若真的弃我而去,我便只能自力更生了。

“这里是个小村,距离这里最近的是中牟县,姑娘为什么一个人……”那老伯恢复了常色,奇怪地道。

中牟县?我脑子里一点概念都没有。王允啊王允,为了不被人挖出我的骸骨,你还真是费尽心机啊……

“老伯,这里离洛阳远吗?”想了想,我又问道。

“起码有三四日的路程啊。”那老伯道,“不过最好别去,洛阳乱着呢。”

我点头,继续问:“老伯知道些什么吗?”

“唉,听说朝廷里有个董太师,引得天怒人怨,不久之前阿瞒……呃,有人去刺杀他,没有成功,结果反而被画影图形,四下搜查捉拿啊。”那老伯摇头叹道。

我皱了皱眉,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先赶回洛阳。

“老伯,你有马吗?”我问着,忙摸了摸身上,却是一枚钱都没有。这才记起这身衣服应该是王允以为我死了,才给我换上的,当然不会有钱。

低头懊恼地看着水里的倒影,却不期然发现发髻之上佩着一支漂亮的碧玉钗,耳坠上还有两枚玉质的耳环,看那质地,都应该价值不菲。

我忙抬手拔下发钗,双手奉到那老伯面前。

那老伯摇头:“乡里人家,牛倒是有,哪里有马。”

“老头子,让你去捡些柴,怎么这么久啊。”

我抬头,看到不远处走来一个老妇。

“老婆子,这里有个姑娘打听些事。”那老伯回身道。

那老妇人满脸的沟壑,浑浊的双眼透着精明。她走上前来,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我一番,然后一眼注意到了我手里的碧玉钗。

见她一直看着,我忙伸手,将钗递到她面前:“婆婆,你可否卖套旧衣衫给我,顺便让我到你家里歇歇脚?”

眼睛只盯着那玉钗看,那老妇人脸上笑得开了花:“好好,没问题,姑娘请。”说着,她接过玉钗小心翼翼地藏进怀里,全然没有在意我破了相的容颜和粗嘎的嗓音。

跟着他们回到家,是一处破草屋,园前园后都种着菜,远远便闻到了袅袅的香味,锅里煮着粳米粥。

闻着那香味,我的肚子饿得难受。

那老妇人翻箱倒柜地折腾了半天,终于找出了一件压箱底的衣服。

“姑娘,你穿上这个试试吧。”抖开手里那件做工有些粗糙的大红色长裙在我身上比了比,老妇人笑得满脸褶子,“这可是我年轻的时候结婚穿的,一直压在箱子里没舍得穿。”

我道了谢,伸手接过,回到房里换下了那一身白色的衣裙,那是王允为我准备的殓服吧。虽然那裙子不大合身而且样式怪异,但总比穿着那殓衣强,一日穿着它,我心里便是一日的疙瘩。

屋里没有镜子,我比着兰花指,龇牙咧嘴地扯下束着我长发的白色发带,受了伤的指尖立即引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拢了拢头发,我走出屋去。

“姑娘,粗茶淡饭的,不嫌弃就一起吃吧。”那老伯笑呵呵地道。

我一眼便看到桌上摆着一碗香喷喷的粳米粥,便也不客气,坐下来吃了。天知道,我被关在那个莫名其妙的墓室里,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如果再困下去,我大概只有两个下场,一个是缺氧而死,一个是被饿死。

其实在我看来,被饿死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米粥是记忆里这副躯体小时候经常吃到的东西,很长一段时间,董卓都是靠这个将我喂大的。

“婆婆,屋子里的那衣服我不需要了,你留着扯了做抹布吧。”急急地喝了一口粥,我有些含糊不清道。

那老妇人忙点头称是。

“姑娘,我去问了一下,西村王家有马,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去借。”那老伯道。

我微微一愣,忙点头:“好。”当务之急,我需要尽快回洛阳。

那老妇人闻言,横了老伯一眼。

我知她的用意,一手摘了左边的耳环,放在桌上:“这个应该够付马钱。”

那老妇人忙放下碗,立刻又变了脸,忙催促老伯:“快去快去,人家姑娘看起来有急事。”

老伯被催着摇了摇头,放下碗出门去。

我也不言语,只默默喝粥。

“阿瞒,是阿瞒吧,都长这么高了。”门外,忽然响起了老伯欣喜的声音。

阿瞒?我噎了一下,轻咳。

“伯父。”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传来,“小侄遇上些麻烦,不知可否在此暂避一下宿?”

“我与你爹是结拜兄弟,大概也知道一些,你父亲得了消息已经举家去陈留避风头,你暂时就住在这里吧。”那老伯压低了声音,“如今朝廷遍布文书,四处捉拿你,这里偏得很,也安全。”

“多谢伯父。”说着,二人一同进屋。

我手里拿着碗,惊愕地看着那进屋而来的男子。

曹操?

原来他说的吕姓人家便是这户人家,真是冤家路窄啊。他进来时,手里还提着一只尚在滴血的肥兔子。

见到我,他也微微一惊,长目微眯。

“你们认识?”那老伯很是讶异。

“嗯,认识。”薄唇微抿,曹操微笑着说。

“呵呵,不知道姑娘认识阿瞒啊。”那老伯笑道,愈发地亲近起来,“老头子我叫吕伯奢,是阿瞒他爹的结拜兄弟。”

“说什么说,还不快点吃饭,说话就能填饱肚子,你们都别吃了。”那老妇人忽然皱眉,开口嚷嚷道。

吕老伯面有难堪之色。

曹操倒不介意,挨着我坐下,盛了粥便吃。

“阿瞒难得来,没有酒怎么成。”吕老伯忽又道,“正好姑娘要买马,我去西村,顺带买些酒晚上回来喝。”说着,见那老妇没有反对,便出了门。

吃完饭,我一个人出了屋子,站在院子里晒太阳。

“我以为你怕我捉了你去威胁董卓,所以开溜了呢。”曹操不知何时站到了我身后,“怎么还让我撞上了?”

“我以为你嫌我累赘,便丢下我一个人偷偷潜逃了呢。”转身,看着那双狭长的眸子,我粗嘎着嗓子反唇相讥道,“可巧,又碰上你了。”

“嗯,是啊,是有这个打算。”曹操煞有介事地点头,忽然上前一步,握住了我的手。

十指连心,指尖的伤口被他一握,痛得我差点抽过去。我皱眉,正欲抽回手,却看到了他手上的药膏。

“你的肥兔子呢?”乖乖任由他帮着上药,我想起了那只被他拎进门的倒霉兔子,问道。

“本来想给你烤兔子肉吃的。”曹操耸肩,一脸的惋惜。

“现在烤也一样。”我的劣根性发作,馋虫又上来了。原来之前他离开是去打野味去了啊。

“果然跟奉孝说的一样。”抿着唇,他笑。

“什么一样?”我好奇郭嘉说了我什么。

狭长的眸子里添了一丝促狭,他道:“一样贪吃。”

“那个臭书生!”我咬牙切齿,随即又问,“他在哪儿,身体好些了没?”

“一直操心着,身子骨也难壮得起来。”曹操微微皱眉,“我正好有事交代他去办,便让他留在了洛阳,也省得他跟着我到处颠沛流离。”

上了药,曹操拿干净的布将我的手紧紧包裹起来:“其实我还是有点好奇,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真的很奇怪,居然在这里也能遇上你。”我笑了起来,顾左右而言他,在曹操的眼睛里看到一个穿着奇怪的红衣女子。

“是很奇怪。”曹操点头,“不过你这身衣服更奇怪……”

甩甩被包成粽子状的手,我拎了拎已经有些褪色的红裙子,笑着说:“比一个活人穿着殓服还奇怪吗?”

曹操看着我,挑了挑眉。

正说着,门外进来一个长得黝黑壮实的年轻男子。

“阿瞒,你怎么来了?”那男子见到曹操,大笑着走上前来。

“吕大哥,暂时要麻烦你们了。”曹操也笑着道。

“这位是?”那男子回头看到我,奇怪地道。

曹操看了看我,似乎是在想该怎么表达我的身份。

那男子却是笑得一脸暧昧:“知道了,知道了。”

我知他想歪了,也懒得解释,反正出了这道门,谁也不认识谁。

“姑娘家嘛,会过日子最重要,长相不是主要问题。”说着,他又自作聪明地补充道。

我淡淡扫他一眼,他忙闭了嘴进屋。

曹操笑了起来。

“笑什么?如此景况,你还笑得出来?”我没好气地道。

曹操只是看着我,笑:“你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有意思。”

我白他一眼:“当务之急,好好想想如何自救吧。”

“不如我带了你去要挟董卓?”曹操打量着我摸了摸下巴,“这个主意倒不错。”

“是啊,真是个好主意。”觑他一眼,我粗嘎着声音开口,“只是不知道一向精明的曹大人,如何会冒然作出刺杀那般危险的举动?”

“因为,董卓是乱臣贼子啊,天下有志之士,人人得而诛之。”曹操笑道,只是看那神情,哪有半分认真。

我却是心里一揪,有些难受起来。

“董卓的做法其实没有那么离谱,残暴在这个乱世又算什么,天下残暴之人又岂是他一个?他只是中了王允的计谋成了一个众矢之的的笨蛋而已。”看着我,曹操忽又淡淡道。

我有些讶异地看着,他是在安慰我吗?

“董卓恶名在外,想杀他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但却无一人敢真正动手,为什么?”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才道,“因为虽然吕布双目失明令董卓损失了一员勇将,但他身边的护卫不下百人,想杀他无疑是去送死。”

“那你又为何?”我无比好奇这个历史上刺杀过董卓的枭雄此时的心理活动,于是采访道。

“王允来找我,他给我一把宝刀,想借由我的手来杀董卓。”

“你会这么听话?”我表示怀疑。

“我没有反对的余地,我若反对,便是表示对这刘家的天下有异心,国难当头,不为所动,如此必为天下所不齿。”曹操淡淡分析,仿佛那个被算计的是别人。

“所以?”看着他,我继续努力挖一个大独家。

“王允很聪明,他喜欢步步为营,只是凡事都像一把双刃剑,有它的两面性。换个角度来说,若我真去刺杀董卓,我便是正义之师,既然师出有名,天下那些自诩为英雄的人物必然对我刮目相看,届时,只要我登高一呼,来投奔我的人马必然源源不绝,何愁大事不成?”看着我,曹操笑得狡诈。

这个人,在我面前,似乎从来不掩饰他的城府和野心。

我从来未见过有人连奸诈、狡猾、残忍都可以表现得如此从容不迫,落落大方的。

“但若真去谋刺董卓,最好的结局也只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可是我还不想死,于是我只是带着那宝刀去太师府走了一遭,然后便逃之夭夭了。”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曹操笑了起来,像狐狸一般,“畏罪潜逃,董卓必然对我起疑,定会下令捉拿我,而我,便一跃成为了为保汉室天下不遗余力的大英雄……”他说着,有些陶醉起来。

我看着他,嘴角微微抽搐,原来这才是真相啊……

“王允,充其量只是个奴才。”曹操靠着一旁院子里的树,面朝阳光,薄唇轻扬,“一个对皇室愚忠的聪明奴才。”

我微微一愣。

“而我。”明紫色的长衫挟带着天生的霸气,令人不敢正视,“要天下归心。”他这样说。

我知道他没有吹牛。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哪知有一日,曹操二字会名留青史,尔等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微微扬唇,曹操看着我,狭长的双目里是毫不掩饰的野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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