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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艄公骇说独食客

凤漓渡是这一带的唯一渡口;渡口河宽水缓,苇草茂密。它是往来驿骝店和二郎神山(又叫“神山”)的一条近道。

宽宽河的水面上,一只小船静静地泊在东岸的浅水处;数只沙鸥忽然从绿汀中飞起;青帐丛中,一骑少年策马而来。那少年近到水边,即冲水上喊道:“船家,过河!”此人便是李辞归,他跳下马来,望着那水面上的小船。

一皓首艄公从坞蓬中钻出,他望着来人应了声“来嘞!”便熟练地拔起长槁,再向水中轻轻一点,却见那小船倏尔驶近岸边。待小船靠稳,李辞归小心地牵马上了船;老艄公见客人上到船来,习惯地说了声“坐稳喽!”再长调喊道:“走~嘞!”

可小船才刚去了一杆来远,忽闻苇丛有人急喊,“停下,等一等!”随即便见一人拨开苇草,冲了过来。艄公闻声忙又将船退回,那人则不等小船靠稳便跳了上来,口中直客气道,“劳驾劳驾!嘿嘿,多谢了。”他冲船家和李辞归点点头,又主动付了船资,便径直地爬向船头坐了。

老艄公见大家坐稳,便将点入水中的长槁用力一撑,又再一次说道:“坐稳喽!”就见小船吱吱呀呀地斜入河心。老艄公搁起长槁,改作摇橹,小船便于流水中曲行而上。

他一边摇橹一边看着李辞归问道:“客官,是去驿骝店的吧?”闻老艄公问,那坐在船头人忙过回头来,见不是问自己,又回过头去;李辞归则礼貌地欠了欠身说,“不,是灸里镇。”

“灸—里—镇!”老艄公颇感意地念叨着,随即又问,“那你是要过神山喽?”李辞归点点头,老艄公便肯定地说道,“那你一定是好长时间没走过这条路了。”李辞归点头道,“嗯,有些年头啦。”他看着河面,回忆道,“说起来,我还是三年前跟着爹爹走过一趟,这以后就再没走过了。”

“那~,你还是赶紧回头吧!”老艄公却突然大声地劝道,李辞归忙看着他吃惊地问道,“回头!哪是为啥呀?”船头那人也忙转过脸来。老艄公却是望向远方,一边用力地摇着橹一边说道,“为啥?就因为神山闹匪了呗!”

“神山!您是说二郎神山吗?”李辞归颇感意外地问道,而船头那人也忙投来了好奇的目光。老艄公见他不信,便反问道,“除了二郎神山,这一带哪还有叫‘神山’的呀?”李辞归依然怀疑道,“不会吧?”

“不会!你以为俺是吓你呀?”老艄公望着清冷的码头,愤懑地说道,“跟你说吧!我今这儿如此冷清,就是让山匪闹的。”听说后,李辞归沉默了;可他压根还是不相信神山会落匪。

说来,这“二郎神山”一直都颇多鬼神传说。它地势山崎绝、凶险,山上天象诡谲多变。尤其是顶上的“神罅吼”一带,时常会黑风突起,雷鸣电闪,走石飞沙中常伴有恐怖的怒吼声。山民都说,那是巡山觅食的山神发出来的。更有进山的猎人、樵夫说起,他们真就撞见过那些被吮尽气血的路人和野兽。尸体的样子非常吓人。因此,当地一直有句“神山过一宿,不见日出头”的民谣。那意思是,不论多么赶路,人们都不敢夜宿神山,因为一旦留宿神山上,很可能被山神吮噬气血,次日只留下一具空壳。人死了,当然就见不到来日的太阳了。

山匪都非常迷信,自然是最忌讳这种吮噬气血的鬼神。因此,山匪们连在神山过夜的胆量都没有,那哪还敢在那儿落寨呢。

再就是,“神山”实乃《孙子兵法·九地篇》中说的“圮地,即为山林、险阻、沮泽,难行之道者。”而篇中所说的那种“衢地”,也就那种“诸候之地三属,先至而得天下之众者”的地面,却都被周围有势力的各路山匪所占。因此仅从占山为王的角度看,“神山”也不是个理想的落寨之地。可老艄公却说神山落匪了!这怎么可能呢?

老艄公见他久不言语,猜他是被吓着了,便呵呵笑道:“小伙子,你还满沉得住气的!平时,俺只这么一说,那些个要往神山方向的人就直嚷着‘掉头、快掉头哇!’”老艄公再次好意地劝道,“小伙子!还是回头吧?”他用力拉了一把摇橹说,“回头时,俺再送你!”

李辞归却大声回了他一声说:“不用!”又看着老艄公,并以常走江湖的口气说,“干我这种行当的人,从来是不用避忌山匪的。”老艄公听了颇为惊疑;而李辞归这么说却是源于他对山匪的一种错觉。

说来,自他十岁起,李辞归就跟着爹爹跑郎中。自小他跟随爹爹游走四方,接触过形形色色的江湖人士。这期间,爷俩遇到最多的是山匪,自然与之打交道最多的也是各路的山匪。(在‘子嗣丹失窃’中,李时深就曾说过,医养堂‘从老辈起,咱就没少和匪盗、恶人打交道’)。而且,每一次意外相遇,李辞归都见爹爹以郎中的身份和山匪沟通,彼此还很快成了朋友。多数山匪的头领还把爹爹视为兄弟;有的还称他是李侠医!因此,李辞归便习惯地以为,“山匪是绝不会为难郎中的。”这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其实,李辞归一直就没弄清,那些山匪所以不为难郎中,主要还是因为其爹爹江湖经验的丰富和行事的老道。尤其是李时深那广博与深厚的江湖上的人脉关系。时常,李时深只要说上一两个道上彼此敬佩的人物,大家的关系便骤然拉紧了,而在这一点上,李辞归简直是空白。也正因此,他险些命丧“魂天灯”。

老艄公偷着打量了一眼李辞归,并私下嘀咕道,“噫!这人是啥来头?他咋说‘干我这种行当的人,从来是不用避忌山匪的’?”老艄公忙又瞟了一眼正看着河对岸的李辞归。

突然,他心头一颤,猛然想到,“对喽!这小子八成是和山匪一伙的?”而就在老艄公正兀自怀疑着时,却见船头那人“噌”地站起来,并冲着河对岸直挥手;老艄公忙抬眼望去,见河岸上走下俩人,却是牵着三匹马。他即刻紧张地警觉起来,手上的活儿却不禁一松,曲行的小船竟横着去了,引得李辞归和船头的那人都冲他望去。

老艄公则是心虚地忙把头扭过去,手中摇橹不由地猛然挑起,小船也立摇晃起来。吓得船头那人忙伏下身去,并歉意地冲老艄公和李辞归点点头。他以为小船晃动是因自己的动作太猛造成的;而李辞归却是暗自猜想道,“定是我刚才的话和船头这人的举动,让他疑心了。”

于是,为了证明自己和他们不是一起的,他便冲船头那人招呼道:“朋友,他们是来接您的吧?”那人回身点点头。李辞归便假意羡慕他,并冲老艄公说,“他可真省心哪!船还没到岸呢,就有朋友来接了。”老艄公似乎打消了点疑虑,可仍试探地冲李辞归建议道,“那你不妨和他们结伴走嘛!”

李辞归便应他说:“只怕不是一路的。”说着,便冲那人问道,“朋友,您这是要去哪啊?”那人指着前面说,“驿骝店。”老艄公长舒了一口气,并毫不掩饰刚才的疑虑说,“俺还以为你们是一路的呢!”他又冲李辞归表示说,“不过,让老汉意外的?还是阁下的不怕山匪呀。”听得出,老艄公对自己仍存有戒心,可他不想道出自己只是一名郎中,那样可能人涉及到采办药料的行程(因祖制有相应的规定)。

李辞归便另作着解释说:“我不是不怕山匪;我是想说,这年头,匪盗多得去啦。除非你不出门,否则,根本就躲不去。”他顿一下说,“不是说嘛,‘山高落匪,水平出盗。’”他指着宽阔的河面说道,“我还听说过,这凤漓渡一带,当年就闹过水上飞贼、江洋大盗呢。”怎知,老艄公听着不高兴了。

他看了一眼呆坐在船头的那人,心想,“俺这生意已经够清冷的了,你还提那不快的话儿!”此时,老艄公已没了先前的戒心,可小伙子的话让他听着别扭。老汉暗自恼道,“你小子,说说那山高落匪也就罢了,干吗非要捎带上俺这赖以讨生活的‘水’呢!”可见老人对这片水域是何等的情深,又对眼下的清冷是何等地无奈啊!

老艄公斜了李辞归一眼,正所谓是,“言者无意,听者有心。”他很不满意地冲李辞归说道,“小伙子啊!俺可是在这水上谋生了大半辈子啦。你说的那些个陈年旧事,俺比你清楚!”又冷笑道,“哼哼,岂不闻‘小鱼恋浅得生,牛犊亡走丧命。’小伙子,江湖凶险哪!这一人出门在外,可不好太自以为是喔!”老人这番话说得实在,可李辞归偏不爱听,觉得老汉太小看自己了。不过,从老汉语气中,他意识到刚才的话把老人家惹得不高兴了。

于是,他呵呵地笑道:“老人家,您说的没错!这江湖确实凶险。不过,咱惹不起山匪,躲还是能躲得起吧?我呀~,绕着走。”他用手比划着,嘿嘿笑道,“这路我熟,我可以绕开神山。”

“绕开神山?”老艄公颇不以为然地说道,“嗟!俺就怕你绕不过那些个‘独食客’。”

“独食客!”李辞归吃惊道,“啥独食客呀?”船头那人也好奇地回过头来。

老稍公则奋力地把橹一推说,“俺说吧!你连这都不知道,还咋绕啊?”他又用力拉回着摇橹说,“独食客!他们全是些武艺高强、行踪飘忽、独抢独食的山匪高人。”见俩客人都瞪大了眼,他又压低了嗓门说,“这些独食客啊,手狠着呢!他们一上来就把人先给‘咔嚓’了!”他做了个砍头手势,又继续说道,“山匪多是谋财不害命,可他们,从来就不留活口!”

起初,李辞归听着还挺紧张的,可听完后反倒不紧张了。因为老汉的这句“独抢独食的山匪高人”倒是让他认为那不过是些“独抢独食”的山贼;而船头那人听了,也是摇了摇头回过身去。

李辞归还满不在呼地说道:“嗨!我还当是啥了不得的人物呢。听您这么说,不就是些独自游荡的蟊贼嘛!”他所以敢如此满不在呼,主要是仗着自幼习武的功底和他特别自负的郎中拳,加之年轻气盛以及错把独食客当作普通的“蟊贼”看待了。

然而,老艄公却认为小伙子太轻狂!他不住地摇头说:“你咋就没听明白呢!俺不是说了嘛?不管是山匪也好、蟊贼也罢,他们只是谋财,多不害命。可独食客不这样!他们上来先杀人,再取货。俺还听说,要是劫了个没油水的,独食客还要把人烧着吃了,说是‘祛晦气’。哪可是连尸首也没了。”他看了一眼枣红马驮着的物品,又语带调侃地说,“不过…你要遇着了,也该算是个肥膘吧。”

老汉把李辞归揶揄得好不自在,可老人家却是一番好意,他便干笑着说道:“嘿嘿,哪我就舍下财物,拼命跑。反正这些东西也值不了多少钱。”

老艄公白了他一眼,叹道:“唉!最好~,还是别落在了独食客的手里!”说着,已渐驶近了河岸。他神色暗然地说,“现如今,码头落得这般荒凉,全是独食客闹的!”李辞归循声望去,只见码头空空荡荡;除了那俩接人的,就剩几个颓废的锚桩,一蓬蓬的青草;这场景近乎与野渡一样。李辞归望着,不由地想起当年和爹爹来此的执闹情形。

那时,码头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小贩们穿梭于游人中,“凉茶”“点心”“老旱烟”等的吆喝声,可谓是此起彼伏。看着眼前清冷的场景,李辞归回过头来颇为感慨地问道:“老人家,啥时候变成这样的?”

“唉!”老艄公叹了口气说,“说来,有两年多了。起先是闹匪,后来是独食客。只是到现在俺也没弄清,这山匪和独食客是啥个关系。有的说是一家子,有的说不是。但肯定的是,独食客最是心黑手辣!”老艄公又指着远处说,“俺听说,就前阵子,在驿骝店西南面的‘十字坡’附近,有一队商人遭独食客劫了。一队十几号人,全都砍了。当真是没留一个活口。”他特别地关心道,“你经过那时,可得多加小心哪!”

“独食客也太可恶了!”李辞归气愤地骂道,又从牙缝里挤出“哼哼”两声,并攥紧了拳头。显然,他是因独食客的暴行而愤愤不平!当然,从他的语气中明显还带有“要会会那些恶人”的味儿。

老艄公却是大声道:“小伙子!跟你说吧,过了今天俺就不再来这儿摆渡了。这会,你要想回头,俺就作个顺水人情,不再加你钱啦!”李辞归忙拱手谢道,“多谢老人家!只是,我还得往前赶。”说话间船已靠岸。而船头那人却是不等小船靠稳,便一跃跳上了岸,跑着与接他的人一齐上马走了。老艄公绑稳了小船,并望着那人说了声,“这人好性急呀!”又提醒着李辞归说,“小伙子啊,先牵稳马。”

然而,李辞归才应他一声,“哎,我会牵好的。”而此时河东岸竟又有人高喊道,“船家,过渡!”

老艄公抬头望去,却见一伙人正冲他招着手。老艄公瞧着,不由地自言自语道:“哟,今是咋啦?都往这儿来了!”李辞归循声望去,见都是些骑马的人。他忙掏出数倍的船资搁在船板上,又冲老艄公笑道,“您哪,还是摆下去吧。”他上到岸来,冲老艄公作揖道,“多谢了,老人家!”言毕,上马径直往驿骝店的方向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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