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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兄弟阋墙不捐情义

吴霸山忙搂住起小六子,冲麻五六喊道:“快,快抬屋去。”说着,俩人合力把小六子抬进了偏房的床上。望着床上不停抽搐的小六子,吴霸山心痛地用衣袖替他拭汗,并向麻五六问,“他这是咋啦?”

“唉!俺也不知他这是咋的啦?自害了这病后,差不多隔些日子就来这么一次,近来犯得次数越来越多了。”麻五六望着小六子沮丧道,“他要是总这么晕着,倒也好过一些;只怕,一会又要被痛醒了。每次醒来,痛得他总是寻死觅活的!看得俺好难受啊!”麻五六看了一眼吴霸山,心有余悸说道,“有一次,他痛得实在是熬不住了,一再叫唤着拿刀来,卸了这膀子。还有一次,他预感不妙,竟猛地举枪冲这就打!是冲这呀,大哥!”麻五六指着太阳穴说,“你说,吓不吓人?要不是碰个哑弹,他早没命啦。俺哭着跟他说,‘你要这么死了,俺也不活了,二哥准跟你去。’六弟就是义气!他不忍俺死,这才一直忍着。”他又指着小六子的枪,小声说道,“那弹夹全被俺偷换成了空心弹。”

吴霸山见说后颇为感慨道:“唉,六子就是这点,让俺赏识——重义气!”随即却板起脸来,冲麻五六骂道,“你他娘的,丢了蜈蚣山!还把个小六子害成这样?今俺……”说着,又要去揍他。

麻五六则慌忙摆起手说“:哎哎,大哥,你先别急着骂俺。”又指着眉头紧拧、喘着大气,开始呻吟的小六子说,“您快取些酒来,俺得赶紧化粒药丸给他服了。”说着,他从内衣袋里取出一小锦囊,麻利地倒出一粒红色药丸。

吴霸山看着,想要问又怕误了他手头上的活儿,便起身跑入自己的屋子,取来了一罐茅台。他利索地拔去塞子,绵纯的酒香味儿即刻弥散开去,就连那犄角旮旯都留下了浓浓酱香味儿。吴霸山把酒倒入碗里,递给麻五六说:“二弟,这酒可有些年头了。”

麻五六接着,却说了声“太满了”便自先喝了一大口,随即熟练地将药丸捏碎入碗,然后把小六子揽入怀中,轻声喂道:“六弟,来!这酒你爱喝,大口点,一口喝了。”小六子忍着痛喝了一口,强睁开眼冲吴霸山喊道,“大哥,俺俺好痛啊!”吴霸山忙握住小六子的手,安慰他说,“俺知道,知道。六弟,快喝了!喝了就好啦。”见小六子喝下药后,即用衣袖替小六子抹去嘴角上的药末子;麻五六则在六子身上的几处穴位按揉着,只一会小六子便呻吟着睡了。

吴霸山一旁瞧着,不由好奇地问道:“咦,小子!你啥时候学来的这个手法?”麻五六却竖起指头,“嘘”了一声,并为小六子掖好背角,然后轻声说道,“大哥,咱外面说去。”俩人起身,看了一眼熟睡了的小六子后,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

可退出来后,吴霸山又返了回去,再出来时,却是抱着那坛茅台酒。他俩回到堂屋,麻五六便揉着肚子嚷道:“大哥,快给弄些吃的吧?俺饿得难受。”而吴霸山早已不记得再生麻五六的气了,毕竟是生死的兄弟,相聚不易啊。

他捧起那坛台茅故意冲他问道:“小子,想喝酒吗?”麻五六闻说,顿时来了精神,大声道,“哎呀,大哥!俺就是想喝酒啊,俺所以不讨酒喝,就是怕…怕酒没讨来,又讨你一顿揍。嘿嘿,大哥你就是好!”吴霸山却是又恨又爱地说,“好吗?”见麻五六点点头,他拍了一下麻五六的头乐道,“那好,等喝过酒后,老子再狠狠揍你!”说着,便乐呵着吩咐值守的丫鬟,“去,叫厨子赶紧整几道好菜。”又提醒道,“喔,先端盘点心来。再就是…”他原想叫三位姨太太都过来陪陪,可话到嘴边却是一摆手说,“快去吧。”

不一会,菜便端了上来,丫鬟给他俩倒满后,侍立一旁。吴霸山却让她们都退了下去,然后伸手示意道:“来,拿起杯子。”麻五六忙端起酒杯,恭敬地立着,等候大哥致词。

怎知,吴霸山却是神情严肃,并一字上顿地开口说道:“麻-寨-主!”麻五六吓得慌忙搁下酒杯,离席跪道,“哎哟哟,俺大哥诶!俺可裹不住你这么叫啊。俺实在是没那个才。俺…俺和六弟这次来,就是…就是请大哥出山的呀!”吴霸山就好捉弄他,只要有机会他都会猫盘老鼠似的戏弄麻五六一番。也正因如此,麻五六总是望吴霸山害怕。可是当听到麻五六想请他出山,便没了再捉弄他的兴致。

吴霸山把手一摆说:“别跟俺说这个,这俺不爱听!”麻五六知道,吴霸山确实不爱听这个。只是一时心急,才说了出来。他跪直了身子说,“俺知你现在不爱听这个。不过,确实有件要紧的事,急需求着大哥!”

吴霸山见他态度恳切,便示意他起身说:“既然有要紧事?那就快起来说吧。”麻五六爬起来,回到座上,重新端起杯来说,“大哥,来,俺儆你!”言罢一杯下肚,又重满了说,“大哥,跟您喝酒就是痛快!”说着又是一杯下肚。他抹了把嘴,又拿起了酒壶。

吴霸山看着他说:“你别尽顾着喝酒。坐了,吃点菜。”说着,他朝偏房努了努嘴问,“六弟这是咋啦?”麻五六放下筷子,叹息道,“唉!真是一言难尽啊!”说着,他把丢失蜈蚣山的经过讲述了一遍,然后起身赔罪道,“大哥,俺对不住老寨主,也对不住您和那些死去的兄弟。俺真是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

吴霸山颇不耐烦摆着手说:“得得得!你呀,这会还不该死。你还是先把话说完了;说完了,你该咋死咋死。快坐喽,往下说。”麻五六坐了下来,继续说着。

当说到了逃离蜈蚣山后,不被同道所容,他便结巴地说道:“大大哥,俺…俺这才明白你那《守望共存之盟约》的重要啊!俺俺好后悔呀!”吴霸山已无心听他忏悔,直催促他说,“往下说,往下说!”麻五六“嗯”了一声,又清了清嗓子说,“后…后来,俺们就一直,一直向南逃,最终逃上了二郎神山。”

“啥!”吴霸山闻说,忙把酒杯一搁惊诧道,“那神山落匪,竟…竟是你们呐?”说着即板起脸来责怪道,“哪咋不来跟俺说一声?”又指着麻五六骂道,“你他娘的!一定是怕俺夺了你的鸟位?”

麻五六忙摆手说:“没…没有哇!大哥,俺确实找过你。只是~,当年下山你也没给留个去处呀?”麻五六说的倒也是真话,他确实让小六子找过吴霸山;而吴霸山也清楚,当初所以没留下地址,就是不想再和他们有联系。可后来还是放不下他们,便派人与之联系,却听说蜈蚣寨没了。

吴霸山忙愧疚地说:“嗨!当时俺走得太急,却把这事给忘了。”随即却是盯着麻五六说,“后来俺打听过你们,结果还是遇上了‘咤驮帮’的老管家,才知到了你们的事。”又极为不满地冲麻五六骂道,“你这浑球!俺问你,是不是黑老三鼓捣着你,把人家咤驮帮给灭了?”麻五六点了下头说,“是的。不过,主要还是范师爷的主意。”

“你得了吧!”吴霸山不认同道,“那范有才虽说可恼,但盘算起事来还是满有一套的。他黑老三,就是个色鬼。他若不是盯上了人家的小美人‘艳妖儿’,哪敢不要命地顶撞俺呐。他真就是个色胆包天的家伙!”

吴霸山嘬了口酒问:“黑老三咋没的啊?”麻五六见问,吞了口酒说,“唉,大哥,就如您说的,他真就死在了‘**上’。他死后,六子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一天也没几句话。”麻五六继续说着。

他又说起了上“二郎神山”后的经历,再说到“三花堡”的遇险,说到了“水潭”边的奇遇,一直说到数月前被人偷袭的遭遇。

突然,他把筷子用力一放,怒骂道:“他娘的!该死的范有才。他竟然因个人的一时不得意,把弟兄们多年的情义全给出卖了!俺绝饶不了他。”见吴霸山侧目看着,忙解释说,“大哥,这范有才真不是个东西!他竟勾结外邦偷袭了俺‘山神二郎帮’……”

“啥邦?”吴霸山特别不喜欢麻五六用“山神帮”取代了蜈蚣帮,便故意问道,麻五六见问,晓是此事敏感,便结巴着把个山寨改名的事儿往法师的身上推着说,“就…就是咱从前的‘蜈蚣寨’哇。是…是那法师爷说,说这个…这个吉利,才…才改改的。”

吴霸山已听他说了“水潭”边的奇遇,便嗤笑道:“得啦!”并用筷子点着麻五六说,“你呀,就是个他娘的不安分!而那范有才,也就是看上了你这一点。你以为他是真心向你着啊?”

吴霸山喝了口酒,颇为反感地骂着范有才说:“他个王八蛋!最是一个无情无义的小人。俺记得,在一次的庆功宴上,俺因没让他坐在俺的侧首位,他便诸多猜忌,怀恨在心。后来俺就想,他背叛了老子,准和这次的位置有关。所以他一逮机会,便使起坏来。那时,他见俺的心事全放在了忙着为夫人找郎中上,便利用着,撺掇你和黑老三挑事。”见麻五六听得入神,吴霸山冲他招呼道,“来喝酒?”俩人碰了一下,吴霸山一口饮下。

麻五六忙取壶斟酒,吴霸山则嚼着口中的花生仁说:“以前,听那‘说书的’说过,古时有个叫羊斟的人。这人是个车夫,战前,就为主帅犒赏时,把他给漏了;交战时,他竟把战车径直驶入敌阵。还说,‘畴昔之羊,子为政;今日之事,我为政。’[见《左传·宣公二年》:“畴昔之羊,子为政;今日之事,我为政。”

]跟你说吧,范有才就是这么个人!”

“是啦,是啦!应该说,他比那人还可恶。”麻五六认同道,“这书俺也听过,像是《东周列国志》上的。”又佩服地赞道,“大哥听书,那是听道道;而俺只会听个热闹,学不来真东西。大哥,您是真有见识啊!”说着,他指了指偏房说,“你曾说过,六弟是个可造之才;还真叫你言中了。俺觉得,六弟的计策比起范军师要强得多!”

他放下筷子,竖起拇指说:“大哥,这次被偷袭,要不是六弟,俺们可就真被人端了老窝啦。”他啜了口酒,继续说道,“山神帮被偷袭后,六弟很快便把失散的弟兄收拢起来。”忽然,他冲吴霸山问道,“大哥,您还记得那个叫‘戴良’的娃儿吗?

“戴良?”吴霸山想了想说,“可是当年蜷缩在草垛里,饿得快死的良娃!”麻五六笑道,“是的,就是他。现在可是个大小伙子啦!新近,俺刚把他从小统领擢升为三帮主。这小子果然出息!这次遇袭,各队人马都乱作一团,死伤无数;惟有戴良的人马,临危不乱、且战且走、极有章法;还帮着收拢了不少弟兄。也多亏他,俺们才有这杀回去的本钱。”

他再次竖起拇指夸道:“六弟确有大将的风范!当时俺要杀他个回马枪,六弟坚决不允;并硬要俺听他一次。结果,他用了一套‘连环计’,不只是报了仇,还轻易地夺回了山寨。”吴霸山听得心中痒痒,颇有兴致地问道,“连环计!啥样的连环计?快细说来听听。”

麻五六将酒一口喝下,抹了把嘴说:“他让戴良带着几十号人,赶去突袭跟着‘三花堡’倾巢出动的‘茅山派’,而俺和六子则去攻打也已空虚的‘河头帮’。两处得手后,俺们便当着俘虏的面,故意大声说,‘火速转移,直取三花堡!’说完,任由那些俘虏逃去。而俺们则赶到‘分途岭’的东北坳汇合,并在此设伏。埋伏前,俺们的人马仍往‘崔嵬坡’佯动,随即便秘密地折了回来。”

“嗯,好!确实好计!”吴霸山忍不住赞道,“想来,三花堡也是个空城。他们一旦接到那些假信后,势必非常慌张。你想呀?他们去打人家的老巢,当然也担心别人端了自己的老窝。所以,别说是三花堡,就是那被袭了老巢的‘茅山派’‘河头帮’,听了那些俘虏的信,必然会匆忙返回。如此一来,不就正好落入了你们的伏击圈了嘛?嗯,这一计套着一计,确实好计!”

“是啊!正如大哥所说。”麻五六兴奋地说道,“埋伏不久,三花堡的人马便出现了。俺看得清楚,三花堡的那女贼一马当先,走在前面;结果让六弟一枪打下马来。”

麻五六得意地用手捏起花生豆,往嘴一送说:“六弟的枪法,您是知道的,那一枪就算不死,那女贼也准伤得不轻。嘿嘿,也算是替黑老三报了仇!”吴霸山则“嗯”了一声说,“虽说这黑三死得龌龊;倒也算是有人替他报了仇。”

忽然,他想到了小六子的现况,便关心道:“哪小六子他~,他现在是咋回事啊?”麻五六见问,即时神色黯然道,“唉,俺听郎中说,他是‘气血瘀滞,经络阻乱,任督二脉逆势相冲所致。’”

麻五六顿了一会,不由悲愤地说道:“那日俺们重新返回神山,可才上到了山门,便闻得一阵阵的肉焦味。弟兄们忙走入大寨,却见场子中央,一座用尸体码成的尸垛子!正翻滚着黑烟、火焰暗红、不时喷爆着。弟兄们被这场景惊呆了!听逃回的弟兄说,哪是范军师逼使俘获的弟兄们干的。有人指着尸垛子说,最下面的,是法师爷和他的弟子;上面的全是战死或是受了伤的弟兄。范军师一手吊着绷带,一旁指着火堆说,老子这是用‘通天火’来制煞‘魂天灯’。他还威胁那些被俘获的弟兄说,‘今后你们都得跟了我,否则,通天火不容!’你看,他多阴毒呀?”

麻五六将酒杯一蹲,起身骂道:“他娘的,范有才不是人!竟然还把黑老三坟也给扒了。其实,那…那不过是个衣冠冢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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