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他们俩弄得有些混淆：“就没有办法了吗？既然死人也能够被复生，心脏彻底破裂都能活，应该还有其他办法才对吧……”
陆阴阳不语。
梁左嘿嘿笑着，又抓了一把薯片咀嚼得喀嚓作响：“老哥，你不懂。活死人就是不死不活的状态，和植物人差不多，某种程度上来说比植物人还惨，植物人是身体功能还在，只是大脑意识由于生理受损陷入僵持的沉睡状态，理论上是能活过来的。活死人，活死人，顾名思义，只是把死人暂时活过来而已。”
“所以我都这样了，陆小姐你就不要深究了吧。”梁左看向陆阴阳。
“如果是赶尸人做的，自然我不会管闲事。”陆阴阳没有丝毫让步：“只是你体内有尸蠹的影子，这东西就关我的事。”
尸蠹这个词似乎让梁左想到了什么，瞳孔陡然睁大：“陆家……你是那个陆家？我还以为陆家人已经不会入世了……”
我趁机问道：“老兄，你家也是道士吗？”
之前我就好奇，梁左表现出的沉稳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他知道赶尸人，说起火居道士也是一套一套的，他父亲梁峯听到梁左死而复生居然立刻能够做出决断，继而追查这件事是谁做了手脚。
“不算吧。”梁左笑道：“我爷爷那一辈跟着一个赶尸人一起做过学徒，加上连城那地方，想要不知道道士都不可能，你去过那里就明白了……死人复生，还真算不上多么特别的事情。在我小时候，还看到过半夜乱葬岗尸体全部爬出来乱跑。”
梁左的童年显然和我们这样正常人的不一样，他表现出的洒脱果然不是毫无来由的。
陆阴阳一下打断我和他的交谈：“我查过，你脊椎里有尸蠹，大脑、心脏也有，有人给你体内植入了三只同种尸蠹，组成一个回路，才让你能够短时间勉强回魂。”
对此梁左只是哦了一声：“我不懂这东西。”
我多少知道一点。此前我见识过那些尸蠹寄宿者，陆阴阳和孙倪这样的专业人士都只能维持一只，还得想方设法抑制，避免被尸蠹影响到自我，其他人一只尸蠹就能让人疯狂失去自我，比如说停车楼的焦健，被蛊引诱成人不人鬼不鬼的疯子。
三只附体……梁左还能好好坐在这里，真是奇迹。
“我没见过这种种类。”陆阴阳简单对他解释：“不确定它们的功效和作用，但从你表现出的状况能推测一些，这种尸蠹能够短暂激活细胞，刺激新陈代谢，你身上原本应该是有一层死皮，脱落后才是现在样子。”
梁左笑道：“果然是捉虫人，瞒不过专业人士。”
“为了避免你身体出现异常状况，我需要你留在这里三天时间。”陆阴阳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道：“你身上疑似的变异种，如果扩散或者感染其他人，会造成很大麻烦。”
“既然如此，反正我没得选了。”梁左索性踢掉脚下拖鞋，躺在沙发上，双手伸了个懒腰：“事先说好，我钱被一个半大孩子给抢了，现在身无分文，只能白吃白住了。”
我看了看陆阴阳，陆阴阳扭头：“我需要调试一种药剂试试。”
等她离开，我问梁左他现在好歹算是活死人，怎么还会怕一个半大混混。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哪怕我自己戳自己两刀或许都没事儿。”梁左翘着腿：“但我怕啊，好不容易能够再活几天，万一一不小心又被捅死了，岂不是太亏了？”
兜里手机响起来，我翻开一看，却是陆阴阳发来的短信。
——他在说谎，稳住他。
梁左突然站起来走向卫生间：“最近几天老是拉肚子，用下厕所。”
我还没有想到拖延的言辞他已经钻了进去，没办法我只能守在门口，提防他可能再次逃逸。
“老兄，这几天你都没想过和你那个女朋友见一面？”
里头的梁左呻吟了一声，好一会儿才回复：“……见面又怎样，反正我也活不了几天，吓唬她吗？时间宝贵啊，及时行乐。”
厕所从门缝泄露出的恶臭让我捂住鼻子，捏住鼻子问道：“你不恨她？”
“恨有什么用？”梁左似乎在呕吐，哇啦哇啦吐了一阵子，有些费力：“我妈很早时候就嫌我爸人呆板，和一个年轻男人跑了，在外面玩了几年回来和我爸复婚。小时候我也不太懂，后来慢慢才有些明白过来……”
“哪有十全十美的事。”
里头响起冲水声。
“我不怪她，大概是我工作原因刺激到她了。”梁左说：“女人最怕的是没有安全感，这是我妈告诉我的，这和男人不同，男人在乎和外部环境的共存，也就是生存问题。女人更加感性自我一些，不提现在的事业型女性，至少我妈和郑悠悠都是另一种看似开朗实则内心很传统的人，生活重心在家庭和感情上。”
“这样让她们这样的女人在某种时刻就会很忐忑担心，像是我爸不善表达，我常年在外跑，不怎么能照顾感受，然后变成怀疑，甚至怨恨……”
明明不过是我的同龄人，梁左谈及女人却像是一个风月大师的口气：“大多数女人是在和自己较劲，控制自己，和骨子里的不安紧张对抗，但她们又很容易被外界影响情绪，危险感积蓄到了某个关口就会爆发，伤人伤己。”
“等等……你别说话。”
里头突然传来稀里哗啦的声音，我估摸着这一次拉肚子普通人大概都要拉脱肛。我倒是能够理解这种感觉，上大号时不喜欢外面有声音，影响自己顺畅状态。
可等着等着我觉得不对劲，猛地敲门，里头没有反应。
我冲到厨房把头探出窗户，看到梁左正踉踉跄跄滚在地上，才站起来就被一头红贵宾狂吠吓唬。
“他又跑了！”
十分钟后，陆阴阳拎着梁左的脖子将他再次抓回来。
“你们就放过我吧，我都没几天可活了。”梁左苦笑道：“陆小姐，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行不行？我保证，要死的时候我会回家，绝不会让其他人感染。”
我问：“你到底跑出去干什么？”
事实上他这几天不是漫步目的闲逛，而仅仅是想要找到一个人……
“找人？”我略有意外：“你要找哪个给你植虫的人？”
“我哪找他？又不认识。”梁左摆手，翻了个白眼：“哪怕找到又能怎样？跪着求他饶我一条狗命？我只是想要找到初恋。”
要死之前还要去找初恋，我说着小子怎么说起女人来头头是道，或许郑悠悠捅了他还真不是冤枉，说不定真正在外头拈花惹草来着。
“想哪儿去了？我和她高中毕业后就失去联系了。”梁左仿佛看出我脑子里的想法：“我就想过去看看她，看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以前承诺送她花，都没有做到过，这次算是还一个心愿。”
梁左初恋顾玉瑱恰好就在宁泗市宁大毕业，这才是他来到宁泗市的真实原因。
“人在要死的时候，就格外怀旧，也就最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梁左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