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哼了一声，老大不乐意，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开口：“情报上说你不是一蠢蛋么，没想到还有点脑子。”
我耳朵几乎要竖起来：“什么情报？”
“自然有人专门兜售情报，不过你的倒不用，我找罗胖子问了就一清二楚。”
妈的，罗胖子这个二五仔！
罗子敷笑得像是一只小狐狸：“怎么说，罗立也和我多年前是本家，加上他这个人又喜欢抱大腿，本小姐大腿又够粗。”
我忍不住瞄了一眼罗子敷的腿，她原本就是身材娇小的类型，和蔡嫧本人相仿，加上之前化了妆，很有迷惑性。但要说大腿粗……肯定不算的，相反她一定是保持了相当运动量，身体比例极好，没有标准物很难看出她个子才一米五多一点点。
罗子敷被我看得皱眉：“看哪儿呢看？没见过女人？说到大腿你就兴奋硬了是不是？”
得，惹不起。
我无奈道：“罗立说我什么了？”
“说得倒也不多，说你是他好兄弟什么的，报他名字，绝对妥妥的之类。”罗子敷说得倒是符合罗胖子的口吻。
她话头一转：“不过总结起来嘛，就是人比较实诚，脑袋不灵光，人很容易被人糊弄，总之是一个看到漂亮女人就容易心软的老实男，给点美色就丢了魂儿。”
我心里一阵发堵，罗立啊罗立，你这混蛋竟然背后这么编排我，你好意思说你当我是好兄弟？
罗子敷又道：“不过看起来脑子还算没有被精虫啃掉，勉强能用吧。”
能让她说出这种话已经很不容易了，我大概翻译了一下，变成正常人能够看懂的意思。
她是说：你有点眼力和价值。
言下之意已经变相承认了我可以和她一起行动，比起前面我在她眼里完全是一个负担，独自上船之后甩都不甩已经算是天壤之别。
好在此前我已经和陆阴阳住在一起一段时间，能够理解她们这种非正常工作者的一些特殊之处，其中就包括肢体语言理解，换做以前我绝对是暴跳如雷，眼下我已经习惯。
罗子敷见我不语，催促道：“马烨，没劲了啊，你快说啊，说一半算什么男人。”
我眼睛左右巡视了一番，没有看到异常，心里却是有些打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像是……有人在吹螺号。”
罗子敷顿了顿仔细听了一番，说：“没听到，你别管什么螺号，先讲黎舟的事情。这事对我们很重要，能不能离开这儿多半要靠它了。”
我有些心神不定，但还是继续说：“前面我不是说了么，黎舟自身会形成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头还有一种体液，应该是能保持尸体长时间不腐败。”
“没错啊，那不就是棺木了么？”她皱眉道：“这就像是木乃伊，或者是南方某些地方的葬仪一样，保存尸身，密闭棺椁。”
“不一样。”我引导她说：“首先是大环境就完全不对，黎舟脱胎自九黎族祖船，用于水中漂浮四处散播，先别管是外部灾难还是他们主动行为，结果就是黎舟经常四散而开。”
若是墓葬，按照常理，水葬的方式应该是让尸体远离生者，进入阴间之地才对。
祖船的方式则是有些耐人寻味了。在这里，九黎人将自己塞进祖船上长出的弱水葫芦之中，再密封住，如果是蔡嫧哥哥那种情况，更像是将其活着放置于密闭空间的死地。
罗子敷总算是摸着门道，想了想：“这样是一种死亡仪式？还是一种惩罚？
“都不是。”
我摸了摸栏杆，哪怕这里也是被厚厚的滑腻藻类包裹，甚至连我用力捏下去也触碰不到其下面的坚固船身，就像是祖船本身就是由这些软泥一样的藻类形成的一般。
“你换一个角度，祖船上诞生一个个的果壳，在其中又包裹了一个个九黎人，从祖船上漂流而出，被海水冲击到陆地，这像不像是……一条产卵的巨蛇？”
罗子敷一脸骇然：“……你是说，九黎族人都是从这艘祖船之中出生的……这怎么可能，人怎么可能是被船生出来的？”
我摆摆手：“祖船只是一个名称而已，你不要觉得它就是我们固有印象里的船舶，说它是祖船可以，说它是祖蛇也行。”
罗子敷不说话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眼神闪烁，显得有几分挣扎。
这在我预料之中。
上船之后我脑子里就在翻腾，尤其是触摸到这艘船外壁上那一层厚厚的滑腻植被藻类，让原本想象力就极为丰富的我产生了一个大胆想法：这艘船难道整体就是一个活物？
看似荒谬的想法在我逐步梳理下居然一点点变得接近事实起来。
首先是祖船能够生长出弱水葫芦，陆阴阳说弱水葫芦必须在特定苛刻环境下才能生长出来，这个苛刻此前她只提了特殊水源，却没有提及种子。
再者就是真正近距离和这艘古怪祖船的接触，触摸着它巨大柔软缜密的表面水藻层，走在上面，嗅到它散发出的古老腐烂气息，让人想到这如同是一具史前巨兽残留的尸骸，由于某种原因游荡在海上。
最重要的核心还是郑良奎橄榄园里头的黎舟，黎舟内发现的尸骨，呈现“交尾”状态，一男一女如同蛇类一般身体扭曲纠缠在一起。生前他们被蔡嫧进行过残忍的折磨，最后塞入黎舟之中，逐入大海。
九黎族人称作黎舟离开或者回归祖船，这一点几乎可以是笃定。
但为什么一定要是黎舟？
我猛地联想到郑良奎的母亲，那位看起来像是海难的女子，以及同样经历海难被妖惑附身的蔡嫧。
一个结论已经呼之欲出。
罗子敷犹豫了一下，咬着嘴唇，有些艰难地说：“你的意思是，他们是通过黎舟……来保存自身灵的完整？”
我打了个响指：“bingo。”
黎舟是帮助九黎族人往来的工具，但核心蔡嫧一直遮遮掩掩，因为这个功能常人听起来实在有些无法接受。
实情就是：九黎族人通过黎舟不断尝试回到陆地上。不过采用的方法确是让她们的尸身和灵一起被黎舟包裹，直到有人打开这艘黎舟，她们就能附体于此人身上，从而安全着陆。
一旦她们即将死亡，或者因为某种缘故需要返回，又能够通过黎舟和祖船联系上，脱离原本的肉体，以灵怪的方式回归。
这就是不死，而非长生的原因。
蔡嫧真正折磨她哥哥的方式是让其无法附体，打开黎舟，其中的灵就无法保存，必须找到附着之物，否则按理说就会难以容纳于阳间，被引渡到阴地。令原本不死的九黎族变相死亡，这种方式可以说是极度恶毒了。
不止如此，蔡嫧还不放心，所以偷偷和每个最初触碰过黎舟的人“幽会”，其目的根本在于鉴别是否自己哥哥有逃出升天，附着在他们身上。
此时我耳朵里听到越来越清晰的螺号声，这声音仿佛正以极快速度朝着我们这边逼近，让之前毫无知觉的罗子敷也面色凝沉。
我舔了舔嘴唇，四处寻找可躲避的地方：“这声音到底是什么？”
罗子敷脸色难看地说：“鬼将过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