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自己随身携带的陆家祖传大皮箱打开来，从里头翻出瓶瓶罐罐，最后找出了一个圆圆扁扁的像是粉底盒的东西，又摸出一把软刷，蘸了些灰色粉末，在巧天工身上一抹，又轻轻抖了抖，一个清晰的长条状印记就浮现出来。
随着陆阴阳不断用粉刷在巧天工身上涂画，更多的细粉勾勒出巧天工身上那层被藏起来的图画。此时他身上有十几道长条状的痕迹，这些长条恰好覆盖重叠在它身上剥落龟裂最严重的区域，形成灰色条纹格子图案，倒有几分后现代主义风格。
“这是什么？”我向来不懂就问。
“胶。”陆阴阳眼睛几乎凑到巧天工身上的条纹胶痕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近视。
这个回答令我有些意外：“这些块状胶，为什么会凝固在巧天工身上？总不会是有人没事给它粘不干胶玩儿吧？”
孙倪却噗嗤一笑，仿佛触动了她某个奇怪笑点。
我给她笑得莫名其妙：“笑什么？”
“我笑你总是能够猜对，真是鬼才。”孙倪忍俊不禁，摊开双手：“或许这就是‘女祸之体’的能耐吧。”
惊了，被我说对，还真是有人给巧天工粘了一层胶质。
只是怎么想都不对，黏胶明明是帮助缝合而非是崩裂，再者，这胶水再神奇也没有什么特别了不起的作用，也许是我见识还不够的缘故，我实在想不出这些条状胶痕有什么端倪。
“暖宝宝用过没有？”孙倪见我一脸问号，就给了我一个思路。
我摇头，宁泗冬天不太冷，夏天也不会太热，根本用不了这种极寒地带才会用的东西。
“陆阴阳肯定用过。”孙倪露出一个饶有意味的笑容。
这笑容令我脑子里灵光一闪。
暖宝宝不仅仅是用在寒冷地区的……还有在一些特定时候使用。比如说，女性通经时就会贴在肚子上，失血后保暖会让痛状得到一定程度的缓解。说起来这一点我还是之前高中时从春雪那里得知的，姚沁园姚春雪姐妹可不是那种羞答答的小姑娘，和我聊天的尺度都很大，就差没把我当成姐妹交流选择蕾丝还是棉质内衣了。
不过暖宝宝贴在铜倡优巧天工身上？难道她真是一个女舞姬？还是说仙道兵器肉身也有类似于“大姨妈”的机制，需要暖宝宝来……
呸呸呸。
看到笑眯眯的孙倪，我顿时意识到自己再次被晃点。
“马烨，我可没开玩笑。”孙倪就是拥有一眼看破你内心活动的能力，收敛笑容，看向巧天工：“之前在我导师实验室里做一个神经测试项目，我们使用过一款德国的优秀产品，叫做聚热条，看起来就和双面胶似的，有点像是老式胶片，也是长条形，贴上后能够在短时间内达到数百度的高温，这种工具使用起来十分安全，而且快捷。”
叶言庭眉毛一挑：“果然科技时代，新产品层出不穷。”
“聚热条不是什么保密东西，机械和智能方面用作测试的有很多。”孙倪继续说着：“从痕迹来看，和聚热条相似度很高。利用局部高温形成应力差，达到扭曲形变，最后结构断裂，就形成了我们眼前看到的剥落、破裂的外部表现。”
有人偷偷用聚热条贴在了巧天工身上，利用其骤然温差影响了巧天工的青铜躯体，导致龟裂和木纤维断裂，形成了一道道裂口。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已经呼之欲出，一个是主任邱建国，不过以此人精明和热心仕途的倾向来说几率太小，二是之前就介绍过的两个未曾见面的人物，区域维护员高通，专项研究员张保。
三人之中剩余两人的嫌疑大大增加。
邱建国听了我们的推论后脸色骤变：“这事如果是真，后果实在……几位顾问，有多少把握？”
孙倪淡淡道：“七八成吧。”
这位主任脸色阴晴不定，低头思索了一会：“好在高通和张保都被控制了起来，高通眼下还在办公室里等待后续，张保已经被国安的同志提走了。我可以把高通直接交给你们，只是希望整个事件能够尽量保密，减少知情者外人。”
我对他高看了一眼，此人真正做决断还真一点不拖沓。
刘邦却是给出了一个有些模棱两可的回复：“邱主任，这事已经不是属于我们这个层次能够控制了，我司司长已经在同步关注，上面的相关领导也在等待随时汇报，我不能保证任何事情。当然，邱主任在这次突发状况里的表现，我也会一五一十往上汇报，的确给了我们不少支持。”
邱建国脸色稍缓：“应该的，没想到会变成现在的情况……”
叶言庭这时开口道：“张保在武处长那里，我去旁听看看状况，我们保持联络，孙倪你有我电话，有什么发现及时沟通，我先走了。”
朝我们微微点头示意，这位北派双壁之一的“乾闼婆”迅速离开，耳边只留下高跟鞋踏在大理石地砖上发出的沓沓回响。
孙倪看了看叶言庭离开的方向，冲我和陆阴阳一笑：“这回的事情有意思了，再次变成了南北较量，咱们可要争取在北派套出消息之前也拿到足够的筹码，否则就要被人笑话孙陆两家传人连叶言庭一个人都抵不过了。”
她的笑容里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我嗅到其中火药味。
事关派系脸面，连此前一直轻松姿态的孙倪也变得认真起来。
邱建国带着我们进入一处办公室，推开门，只见一个板寸头的青年坐在里头椅子上，双手有些不安地放在膝盖上，见我们进来，有些局促地站起来，声音也有些怯怯的：“邱主任，我能不能回去一趟，今天我还没有遛狗，黑芝麻它会抑郁的……”
“遛狗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事关国家珍藏宝物的安危，我们每一个人都在为此加班加点工作，小高，要有大局观和党员先锋意识。”面对下属邱建国是一张公事公办的脸，其伟光正态度让人简直自惭形秽。
高通不敢争辩，只是颓然点点头。
邱建国又是一笑：“不过你放心，整个事件在几位上级特派顾问的调查下基本上有了一个结果，只需要一些后续补充，就能够处理完毕了。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和压力，好好配合几位特派员就行了，放轻松，喝点水，你看你嘴皮都有些干了。”
高通听得眼睛一亮，猛点头：“一定一定。”
我心里暗自感叹，又是一个单纯小青年，这邱建国一套一套的，大棒甜枣用得恰到好处，而且还耍了一招声东击西，让高通解下防备。有这样的领导，也不知道对高通是好是坏。
离开之前，高通冲我们微微点头：“几位辛苦了，祝一切顺利。”
一切都在不言中。
门被他轻轻带上。
里头有些放松的高通并不知道，他已经被邱建国卖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