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刘邦给我开导了很久，我才听明白他那些官方辞令之后的弯弯道道，没办法，他是体制内干活，很多事情要顾及身份，坚定立场，不能乱发表意见，措辞就得十分隐晦讲究，听起来就有些费劲，俗称不说人话。
简单来说是阴阳寮通过他们的外交渠道已经对森富佐子进行了官方身份认证，阴阳师摇身一变成了外交人员，头顶天皇近侍兼参事身份，这个身份给的也很有讲究。近侍是现在不常用的说法，更像是封建帝国时代的贵族亲随意味，不过日本原本就有民众精神领袖的天皇，给个名称也不是什么问题，代表是有天皇的护身符——原本阴阳寮也为天皇直属。第二个参事是关键，这是政府官方的文职之一，这是翻译成中文的说法，一般是担任咨询以及决议、审议等职能。
至于森富佐子闯入华南植物园试图测试巧天工是否觉醒，也被认为是一场“误会”而大事化小。刘邦直言，阴阳寮的阴阳博士和司长视频电话联系过，双方就此前误会展开了交流，做出了沟通和诚意的协商，获得了一个双方都满意接受的结果。至于背后双方达成了什么利益交换，那也只有上面的人知道。
给刘邦传话的司长说，关于森富佐子的定性上面已下结论，后续自然就不能揪着不放。
总结一下：到此为止。
我忍不住问：“巧天工坏了就坏了。”
“坏了就坏了。”刘邦那头不在意说：“再珍贵的东西都有一个价值，只要那个价值适合，都可以用来交换。”
毕竟，政治本就是妥协和交易的艺术。
听得我心里还是很不舒服。总觉得自己这几天彻夜努力变成了一叠被人随意放上砝码的东西，累死累活，人家谈笑风生就卖了。大概我这个人一直大局观就不怎样，从来很在意这些细微的东西。
他又说：“让我和森富佐子小姐说句话，怎么说人家也是客人，打个招呼还是要的。”
我把手机递给女阴阳师，俩人说了两句，这回森富佐子用的是母语日语，我听不懂，陆阴阳却神色有些微变。
完了我拿回电话问刘邦：“她和你说的什么？”
“人家说你私闯民宅，要告你，问我你名字。”
我惊了：“你怎么说。”
“我当然是如实照讲，我不说她也能查到啊兄弟。”刘邦又是一笑：“你也别担心，人家森富佐子小姐和你开玩笑的，犯不着。只是她很意外，原本以为你就是赵沉宵，陆小姐是叶言庭，没想是你们南派的率先找到她的住址，还破了她的巳蛇阴火阵结界。挂了啊，完了你们就回来，放心，报酬我这就去找司长拿。”
电话挂断，我看着森富佐子顿时心里又是另一番滋味，前面我们是兵捉贼，现在人家摇身一变成了外国友人兼年轻参事，顿时我们就矮了一头，前后变化也太快了一点。
“你好，马烨先生。”森富佐子朝我伸出手，我也只能和她握了一下。
“陆阴阳小姐，你好，没想到能够看到陆天师的后人，久仰大名。”她又和陆阴阳握了手。
这时候我才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阴阳师。
森富佐子身材高挑偏瘦，蝙蝠衫显得她更加纤细，白皙皮肤被粉色衣服衬托得更加干净，中长头发只是系了马尾，看起来十分清爽。不过要说她长得漂亮绝对算不上，单眼皮，有些清瘦，既不是日式萌妹也不是典型御姐，很寻常的一个女孩子，再者森富佐子牙不太整齐，拉低了脸部颜值，这似乎也是日本妹子的一种通病？
“马烨先生，我能叫你马桑吗？”
我点头：“当然可以。”
“马桑，我看你一直看着我的牙齿。”
我有些尴尬：“其实也不是……”
“我的牙齿的确不好看。”森富佐子说话是依旧不羞不恼，显得十分平静，甚至还面带微笑：“日本和中国不同，食物种类相对匮乏，日本人一日三餐食用的大多是柔软的食材，鱼肉，米饭，汤，豆腐，海苔，丸子，导致颚骨越来越小。以前日本人的颚骨较大，咬合力强，但随着生活越来越好之后变小，导致尺寸大小不变的牙齿无法很整齐美观收起来。就造成了我们日本不少人，牙齿都不算好看。”
这方面我有所耳闻，不过算是道听途说，以为只是他们吃东西太软，导致牙齿硬度不足……
“再者是日本医疗很昂贵，一般家庭很难负担得起牙齿整形。就我知道的诊所，牙齿矫正需要最少20万円，情况不同酌情增加，根据不同地区价格不一，从50万円到100万円都很正常。这也是由于矫正难度比较大。”
按照如今人民币和日元汇率，1人民币约等于17日元，算下来要几万块才能矫正牙齿，我国算起来一般是几千块就能搞定。
我好奇道：“漂不漂亮是一辈子的事，尤其是很注重脸的女孩子，日本的人均收入挺高的啊，不可能这么一点不愿意花。”
“马桑，其实主要原因不是因为钱。”森富佐子一笑，露出她并不好看的牙齿，大大方方道：“日本人有一种残缺美学审美观点，并不认为十全十美才是最好看，那样反而无法体现出自然之美，有些画蛇添足和缺乏人间气息。就像是空谷鸟叫更显幽静一样，你看日本电影和电视剧的话就会发现，日本那些大红的明星大多都有自己的缺陷所在，有的身高较矮，有的鼻子不够挺，还有的身体比例不太好，有的脸僵硬，但这些不完美真是他们吸引人的所在。”
缺陷的存在反而衬托出了这些人好的一面，就像是吃西瓜撒上一点盐会更甜，日式美学的关键不仅仅小清新和残酷美学，其中至关重要就在于自然之美，人需要做的是，寻找到自然之美最好的角度。有的女星鼻子太挺，那么就多用侧颜镜头，有的身高较矮，就减少对比物凸显出其可爱，皮肤较黑，就利用冷暖色搭配衬托出其高级神秘气质……
森富佐子的话让我想起周游和我谈过一次整容话题。
按理说日韩娱乐业都是亚洲的标杆，韩国如此量产统一标准的美人，定义网红——这方面我国似乎走得是韩国路线，可日本完全不这样，一些明星甚至连路人脸都比不上。这简直没道理，是日本人不懂美丑吗？不，日本的现代艺术造诣水平相当不错。
周游哈哈大笑：“说得没错，马烨，不过你还是被标准影响了自己的思维，你得跳出大众灌输给你的意识形态来看这个问题。韩国是给出了一条大众线，这条线上写着脸部眼睛鼻子嘴唇比例。这是一种类似于量产工厂模式，容易上手，不过大多层次较低。稍微审美有一定要求的，很容易就视觉疲劳。日本采用的是多样化审美方式，近似于普及私人定制，根据每个人的长处进行凸显，凸显优势而非是弥补劣势，要知道，这种做法可要聪明高效太多。”
这位室友拍了拍我肩膀，指向前面舞池里各路风情各异的女郎：“这才是高级玩法，懂吧？每一种酒都一个味，那就不值钱了，波本，威士忌，白兰地，朗姆酒，这才是享受的滋味，不是吗？”
说罢他就钻入了他的美酒美人之中，美滋滋左拥右抱……让人嫉妒。
见我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森富佐子又问道：“我的式神虽然并不强，却也是阴阳寮秘法之一，要毁掉虽然不难，但要找出来……同样层次的对手里，你们还是头一遭。能否告诉在下，你们是怎么在结界里破开阵脚，找到阵眼下的式神的？”
陆阴阳右手食指指向我，意思是问他。
森富佐子将椅子挪到我旁边：“马桑，居然是你做到的，能告诉我吗？我很好奇。”
她身体几乎贴在了我身上。
抱歉，我可不怕美人计，而且是牙齿不好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