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墓室入口是宫城内的一个斜向下的地洞，通道两旁还有用石条和支撑木桩加固过的痕迹，乍看起来有些像是煤矿坑，顶部挂了电线和白炽灯，不过孙倪说电线不知哪儿坏了，她来时就失灵无法使用了。
“从这里数，往前还有二十米左右的距离。”孙倪指了指右前方。
她指的是一个施工牌，两个三角支架撑了一个蓝色长方形牌子，手电照射上去，上边有印刷体白字：前方极度危险，请注意安全。
往前还有一些装有砂石的蛇皮袋堆成的工事，看起来此前曾经准备一路这么加固和布置阵地进去，不知道为什么半途放弃了。
孙倪回答了我这个疑惑：“一是这里通电一直有些困难，照明需要自带设备，很不方便，二是头一批四个武警战士跟着一起下去，受到的呢喃影响比科考队的人还要重，他们忍耐力强，但这不过是压抑和强行没有表露出来，出去后都在医院休养，还需要心理辅导才能走出来。”
她笑了笑：“别看只是听起来好像没什么危险的声音，人可是一种很脆弱的生命体，哪怕武装到牙齿，肉体和心理方面还是有缺陷的。到了，前面就是墓门。”
说是墓门，其实外面是一个科考队搬运铁管下来焊接而成的铁栅门，只是外面的锁头早就被打开来，此时微微隙开，孙倪侧身就钻了进去。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太着急了？”
她用手电照射着前路，不仅是地面，还有墙壁两侧和头顶的石条，这地下耗费了大量的石头构建而成，每一块石头都有一米来长，也不知道古人是怎么把如此重量的石料运入地下并且组装构建的墓穴。
“倒也没有。”罗立东张西望说：“的确咱们是来找人的，徐青宁倒还是其次，叶言庭和赵沉宵在下面这么久了，食物水肯定缺很多，救人要紧。再者孙小姐你不是之前下来过吗，肯定是考虑过方方面面的事情了……哎哟，这鬼地方还差点绊我一跤。”
罗立差点出丑，顿时恼羞成怒手电往地上照去：“这墓地里还有弄石子路的，死人还要健身按摩脚掌吗？”
灯光下地面果然有不少小小凸起，一眼就能辨认出并非鹅卵石，像是什么东西的碎片，有的很尖锐，有的又呈长条状。
“这些是骨头。”孙倪看了一眼就说：“墓穴封口的时候，也就是地下这四十四座墓室闭合需要进行一个生祭仪式，所以会宰杀活物在入口处，让它们变成这里的一部分。”
罗立蹲下来照了照，仔细辨认了一番地上浮雕般骨片：“这骨头看起来也太小了，不像是成年人，哪怕古人要比现代人矮一部分也不会这么小。难不成……是小孩子？这么丧心病狂？”
“不是，是狗和马的骨头。”孙倪解释说：“盘龙遗迹里头有两种动物最常见，一是马，二是狗。这一带属于平原，又有水源，野马被古人驯服成了家养牲畜，不过马依旧象征尊贵，是驾撵，那时候的马应该也不多。狗不用讲，早期就是古代人类最重要的牲畜之一，打猎护卫都很有效。”
我听出了一些味道：“你是说，宰杀了马和狗，一是代表这里头埋葬的死者身份尊贵，而且需要护卫？”
“没错，古时物资匮乏，而且知识方面种类比较狭窄，占卜，星象，历法，生死可以说是最崇高的几种知识。盘龙遗迹下这么大规模的墓葬，前期进行堪舆、历法、占星时间都不会短，最后的生祭不过是收尾小手段，不算什么。”
孙倪用手电照射四下墙体：“这里就是被强行清理开的，按照工作日志描述，这一区域厚度有三米，长六米，宽两米，很大一方用细砂、贝壳捣碎物、黏土与干草的混凝土，十分坚韧。”
角落依旧可见一堆堆的碎土块，墙壁上还有部分顽强的干草尖儿冒出来，让我这个有轻微强迫症患者想要用手一簇簇给它扯干净。地上还有一道类似于门槛的设计，呈阔口三角形，中部往上凸起。这是用一整块巨型石料开凿出来的，巨石上开出了口子，变成了这里地下墓穴入口，在那个时代绝对是极度耗神耗力。
跨入石门槛，迎面一股阴孜孜冷风吹来，此前还不觉得，被风这么一吹让我打了喷嚏。
“这里只有20°C，都穿上外套，往下越冷，四十四座墓穴分成了四层，螺旋往下的结构。第二层平均温度为15摄氏度，第三层是12摄氏度，第四层只有5摄氏度。”
说罢孙倪率先从背包里翻出一件冲锋衣套在身上，又摸出一顶遮阳帽将手电固定在上面，如此一来手就能空置出来。她在腰间系了一根竹长筒，里头就是孙倪的法器白鹿刀。
我和罗立也学着她的样子进行了穿戴，只是这回我直接把拷鬼棒挂在腰间，罗立和我一人脖子上挂了一个降噪大耳机，又蒙上了加了医用过滤棉的防风巾，看起来颇有几分嘻哈感。
“这里有风，说明周围有通风口，为什么还会缺氧？”罗立毕竟是早年跟着地质队到处勘探挖掘的，敏锐发现风有蹊跷。
“第一层问题不大，最为宽敞，墓穴也最多，还算是空气流通，越往下越是窒息感重。”孙倪走到前方的一个类似十字路口地方：“还是按照科考队他们的编号来吧，从左往右，地下一号墓开始。”
地下十分压抑，高度不过两米，现在普通房屋室内都是二米四往上的层高，我一米七几，一仰头就能看到迎面有一堵墙对着脸，心里很是气闷。更不用提这里最高的罗立，不过他倒是没事人一样，这也是他野外经验丰富，不像我这么受影响。
再者是墓穴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闻起来有些像是某种动物粪便风干后随着空气流通散发出的气息，吸入鼻腔里那股淡淡臭气让人很不适，延绵不绝，让鼻腔凉而刺。
我们走得慢，墓穴内部却并不小，每一个墓室之间都有隔断，其结构令人想起外面的盘龙宫城围墙，手法如此相似，都是并不高大的墙体，但距离把握十分精准。
墙边贴了一个用图钉钉住的长条硬纸板，上面写着：地下一号墓，死者女。
墓室门与现代房屋的门大小相仿，只是没有可关合的遮挡物，里头漆黑一片，我跟着孙倪后脚跨入。才踏进去我就觉得一种莫名紧张感，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盯上了我一样，但这种感觉又并不是灵怪出没时的恶心感。
我顺着感觉朝着左边望去，只见一只蹲在地上的古怪镇墓兽正凝视着我，它浑身血红，有四个黑洞洞的眼窟窿，那里深处仿佛还有什么东西正直直看我。
它一张脸就像是被高温烧制过，十分光滑，扁平的脸部有四个黑洞洞眼眶，此外躯体完整度很高，就像是某种玻璃液体凝固而成的葫芦形。大多镇墓兽要么面目狰狞，要么背生双翅，头长鹿角，勾画得都十分凶戾奇瑰。眼球的盘龙镇墓玉兽却更近乎于现代抽象艺术品，如同一团凝固的玻璃胚胎，伫立在地上，只有四个眼洞能依稀分辨出它携带了某种奇异“神性”。
与设想里镇墓玉兽不同，这四眼兽的确浑身殷红，却并不存粹，质地看起来也不剔透，更像是一个大号的雨花石。除去主体的红，还混杂有蓝色、黄色、青色，几种颜色就像是液体一般在它体表形成水流波纹，加上本身形态抽象，看起来有一种奇异的迷幻感。
“咦，一天前我下来，这镇墓玉兽脑袋还是朝着墓穴主人的，怎么身体转了方向？”孙倪皱眉。
我心里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这玩意儿被人动过？
背后罗立突然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