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激动。”对方微微一笑：“她也是我可爱的小徒弟，我怎么会害她，不过是给她一个机会，一个前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徐青宁冷哼：“看来你已黔驴技穷，只能运用一下心理攻势而已。”
“真的吗？”
红衣鬼差笑而不语。
它头顶的不动明王法身再变，左手食指、中指各自伸展，而以拇指倾压小指、无名指之指甲为刀鞘，右手同样作刀状，继之将右手之刀置于左手鞘中。
此为十四根本印之十二：渴誐印。又叫剑印。
剑印压顶，红衣鬼差所化的刘公舆闷哼一声，就像是被看不见的巨锤抡中，压低了身体，大口喘息，口中咳出一团团黑色灰烬。
“你再怎么发狠愤怒都没用，改变不了事实，呼呼。”
红衣鬼差缓过劲儿来，对着我们露出一个让人厌恶的笑容：“不愿意接受现实，也得接受。之所以这么多年，不断有人愿意当这个竹山教管事，并且兢兢业业四处寻找六艺道兵和各种法器，当然不是为了继承许密藏的遗志。”
他嘴角咧出一道奇长的弧度：“是因为人人都想要成为许密藏，许密藏是一个人，许密藏也可以是很多人，只要和我合为一体，就永生不死，这种诱惑谁能抵挡呢？”
徐青宁沉默了。
我心里却是翻江倒海。
眼前红衣鬼差，居然真的是刘公舆，或者说，现在的刘公舆已经和红衣鬼差合二为一。
“现在我并不怕，怕的是你。”刘公舆咳嗽了一口黑灰，喘息了两下：“我是在给你机会，再继续下去，只要这生死路一变，我们必定要分出生死。你毫无机会，我不想看到我培养了这么多年的徒弟死得这么儿戏。”
徐青宁突然笑了：“果然如此，你还是在试图影响我的心神，看来你也感觉到危机迫近，以我师傅的角度切入，是你最后的机会。可惜，我不会上当。”
刘公舆摇摇头：“固执这一点你和我一模一样，可惜这并不能帮到你，你根本不懂，六艺道兵是什么。所以你不可能有胜算，哪怕将我拉入这里，也没用。我们原本就从阴间而来，怎么可能怕回去？”
“既然一点不怕，那何必继续蛊惑？”徐青宁反问。
不动明王法身再度变换姿态，以右拇指加于无名指、中指及小指三指之甲上，右食指竖指置于左掌，以左掌之中指、无名指、上指握住，左手姆指相捻如环状。
十四根本印之十三：羂索印。
徐青宁口中念道：“南么，三曼多伐折罗赧，悍。”
刘公舆的胸口和腰部顿时一阵锁紧，就像是有看不见的巨手扼住了他的腰部，强行将其勒得躯体都锁紧起来。
只是他本人却仿佛没事儿人一样，冷面笑对徒弟，脸上已经开始干涸斑驳裂开来，就像是被大火灼烧后脱落的老化墙皮。
“十四根本印你居然都掌握完了，不错不错，佛宗的东西还是很有来头，下一出应该就是三钴金刚了？你能使得出来吗？”
徐青宁口吻平静地喝出真言：“南么，三曼多伐折罗赧，悍。”
头上明王右姆指加于食指之甲上，共余三指各自伸展如三钴。
十四根本印之十四：三钴金刚。又叫无畏清净印。
与此同时，明王真身终于有了与此前不同的变化来。它浑身如黑炭的皮肤变为靛蓝色，眉心处裂开一道缝，慧眼睁开，一条赤红色大蛇如同匹练缠绕着他的手脚。
明王俯瞰下面的刘公舆，犹如捕获了猎物的鹰隼，双目中杀气十足，嘴巴微微张开，一口细密犬齿顿时显露出来。
法身凝望着刘公舆，口中呼出一个音节：“拙！”
我顿时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四面八方涌来，心里闷得要命，简直透不过气来，脑袋里仿佛被燃烧起来一般，耳朵里全是血流的声音。
后来我恢复过来知道那些都是一种极端反应下的幻觉，可当场时我的确陷入其中无法挣脱，以为自己要就此死了。
耳边传来一个声音：“移位，你脚下是死路。”
我猛地惊醒，睁开眼发现自己身体已经完全处于黑暗中。此前进入生死路我一来就处于白光带，眼下进入死路区域，心里产生了一种奇异的“逸散”疲倦感。
就仿佛恨不得就此闭上眼睡一觉，恍若很多天一直在外奔波劳累，生理倦意重重，心里也乏得要命。
不能睡，要死的！
求生的欲望令我从这旋涡里挣扎出来，拼命跑到了最近的一处白光生路上，站在生路上，我才发现身体上出现了一道道黑色斑纹。
这些斑纹大多呈不规则图案，有的像是条纹，有的是雪花状，还有的一团团云朵形，更多是星星点点，犹如被灼烧后遗留的一张纸，到处都是黑斑。
“这些斑就是你的‘死期’预警。”耳边传来徐青宁的叮嘱：“一旦超过一半身体都被黑色覆盖，死期就到了，那时候没人能救你。”
我不由好奇：“那你呢？”
说完我又后悔了。此前刘公舆就告诫过他，让他不要做无用功拼命。毫无疑问，以不动明王法身和二龙炁水阵应对红衣鬼差，哪怕对徐青宁来说也是需要赌上生死。
“我不要紧。”
他声音沉稳：“过去很多道士都是默默无闻死的，我至少还能做一件有益于大多人的事，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一辈子做一件好事就够了。”
我心里一阵莫名发酸，只恨自己本事低微，没办法帮到他一起对敌。
“你把这里发生的事记住，出去后告诉他们，赵沉宵在下面的阵法里，那里挺厉害的，是以前黄巾力士布下的。红衣鬼差就是想要让赵沉宵去探路，不过还是没找到黄巾力士的气息。”
他说话的声音依旧坚定，毫无惊慌，字正腔圆。
“出去后，帮我好好照顾我师妹，你答应过我的。”
我点头：“我会的，罗子敷本来也是我的好朋友。”
“这点我信。”
徐青宁笑了：“所以作为回报，让你看看，理论上不可能人对抗鬼神，今天破例，看好了。”
迎面被锁在生路上的刘公舆身体开始发白，就像是我当初看到的薛祥文的尸体一样，发白发青，浑身充斥着一股死气。如此一来更显得他脸上暴起的青紫色血管狰狞无比，刘公舆眼下再无此前的温和平静，整个人面容里透出一股凶戾之气，恶狠狠盯着我们这边。
“给过你机会了，佛宗困不住我。”
刘公舆身体被不断白化，他突然脑袋晃动了起来，整个人就像是被一把利刃从额头砍中，一下子变成了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