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阑手里尖刀对着我掷来，我低头闪过，在回过神来，他已经将另一把刀架在陆阴阳的脖子上。
雪白的刀刃卡入陆阴阳白皙的皮肤里，带出一抹往外渗出的红色，陆阴阳依旧十分沉稳，双眼镇定地看着我。
“你最后的机会，马烨。”宗阑淡淡道，干瘦的身体里孕育着野兽力量。
陆阴阳和我对视，眼神倔强。
“马烨，成为我们的一份子，你会得到你从没想过的东西，这里不过是一个前哨罢了，等彻底覆盖了这里，世间种种，应有尽有。”
毗蓝婆蛊惑着，声音也变得像是女人。
我紧紧握住拷鬼棒，一瞬间神游物外，以灵怪之体直冲宗阑。这是我唯一的机会，光是比拼妖魔之身我的确比毗蓝婆一干鬼怪强，可肉体限制也让我和陆阴阳陷入危局。
冲击到宗阑刹那间，他身上也溢出一团红色，这红色直接吸附在了墙壁上，形成一个红色的人影，我自己也陷入其中，变成了另一个影子。
处于二维化状态很是古怪，我仿佛变成了两个人，一个人是站在外面注视墙壁的人身马烨，另一个是钻到墙壁上二维展开的影子马烨。
我能够清晰感知到两者互相联系紧密，只是更多的意识是在影子里，而肉身方面双眼是最效用清楚的器官。
投影墙上，我却只觉得自己沉入了海中，必须保持专注才不会身体散开来，形态方面倒是无所限制。
两道影子没有直接接触，而是互相不断扩张，试图占据更大区域的墙壁空间，其实我是模仿毗蓝婆在行动。
这和下棋很像，当你判断不出对方路数的时候可以模仿对方的战术，僵持时间够久，你就会发现其中一些端倪。自从见识了黑白生死路上的棋盘规则后，我还专门去研究了一些围棋技法。
面前偌大墙壁上顿时变成了黑红两色，左边是我占据的黑色地带，右边是毗蓝婆控制的红色区域。
红区转瞬浮现出一个个象形符号，这些符号就如同一个个士兵，彼此列阵站好，枕戈待旦，铁索连横，准备发起对我方冲锋。
我的黑区也依样画葫芦，只是我按照自己的理解，分成了圆圈、方块、三角形三种士兵：圆圈我赋予了他们能够互相黏合以及黏合其他形状变成更大圈体的能力，方块则是可以互相重叠，加固为一体，三角形具有多重组合能力，可以构成众多形态。
第一层防线上我布置了大量方块，总计四列，第二层防线上是圆圈和三角形组成的混合编队，最后一层是三者混编队列。
双方士兵一接触我就发现自己小看了毗蓝婆，她的象形符号居然是都可以变形的，迅速变成尖刀从两侧插入试图勾出包围网。眼看着越来越多红色渗入，情况越来越糟。
我这边第二层黏合作用的圆圈此时就显出他们的用途来，互相之间毫无缝隙，令红色渗透停滞下来，如此一来反而导致许多红色符号被框入了方块里，这些小小牢笼稳固地将其封锁束缚。
分裂成两角后同时会产生两种感官，一个还是视觉上的冲击，另一个是影子里切身实地的窒息感，毗蓝婆的红色图腾不断涌入，让我只觉得自己被某种东西正在包裹起来，一点点入侵进身体内。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惊惧和毛骨悚然的感觉，就仿佛外来的血液强行透入每一根细小血管中，无数黏糊糊的细胞液拼命朝皮肤下钻，而面对这样的攻势，我依旧显得捉襟见肘。
我压住内心不安，继续调兵遣将。
很快我就发现圆圈比方块更好用，它们空间更大，粘着性强，很快就能够将一个个红色字符吞入体内。每当控制住一些红色符号，我就稍微放松一点，不过很快我就放松不下来了。
毗蓝婆剩余的红色阴影全部变成了一条条细线，无数细线纠缠着扭入到我方黑色阵营里，就像是给各种圆形、方形、三角形几何结构零件串上了复杂线路，顿时整个黑色区块变成了两色混战，而且完全被融成一体。各种线条纠缠，符号和几何图形形成了一面巨大的机械怪像。
我试图将自己和毗蓝婆分开，彼此剥离，她却如同是黏在身上的沐浴露一样，怎么都没法彻底摆脱，渐渐红色融入了黑色影子了，我们俩变成了一体，呈现出一种诡异不详的深紫色。
那是一种从骨髓到指尖触觉神经发出的战栗，让我想起人生中第一次输液的场景，身体一半滚烫一半冰凉，能清清楚楚感觉到某种东西涌入体内，又有什么东西在失去，在融化，在混为一体。
猛地一股针刺感从全身传来，我忍不住呼出一口气，这才恢复，了身体控制权。
“没事吧？”陆阴阳关切地看着我，她胸口已经草草包扎过，嘴角还有一点残留血瘢，这就是有妖魔寄生的好处，凝血功能和自愈能力远超正常人。
“没事。”我下意识回答。
就在我对面，宗阑脸上还挂着一个匪夷所思的笑容，他人靠坐在门后面，双眼眯起，嘴角拉出一个弧度，一缕缕叠起的皱纹在这个神态下格外清楚。
陆阴阳用手探了探宗阑鼻息，又扒开眼皮，听心跳。
一整套手段用过后，她看向我：“已经死了。”
“哦……”
“你嗓子怎么了？”陆阴阳注意道。
“我，我没事。”我清了清嗓子，声音却是依旧沙哑，和我之前的声调完全不同，更加尖锐刺耳。
“外面的那些人都安静了下来，不动了。”
陆阴阳推开门，示意我看。
只见原本气势汹汹的医院众都再度盘腿坐下，仿佛一个个都皈依了某种邪教，双目闭合，直到我走出门口，他们突然齐刷刷睁开眼，无比狂热地看着我。
“觐见大人。”
他们齐声高呼。
我有些莫名其妙，想问陆阴阳之前我和毗蓝婆斗法时发生了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另一幅样子：“继续巡狩，捕获更多的人，确定无碍后再放走，机不可失。”
这尖锐的嗓音通过我的嘴说出话，让我自己都不能相信，就像是在我身体里又有了一个人拥有控制权。
脑子里传来一个阴柔的声音：“欢迎来到亡者国度，大家从今起，都是一个阵营，马上，这一片土地就会变成我们新的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