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北邙穿着一件羽绒服，冲我微微一笑，我不由就觉得头皮发麻，此人笑容总是透出一种隐藏的奸诈，令人狐疑他多半是在算计什么。
《倚天屠龙记》里殷素素对儿子张无忌说，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其实越是帅的男人，天赋上也越会说谎，而且往往这种人说谎你初期总会下意识原谅——当然是原谅他。
等你原谅习惯到某个程度就会惊出一身冷汗继而质问自己：我怎么这么蠢？
“好久不见，几位。”
张北邙自来熟般和我们每个人打招呼，他从女士开始，送给陆阴阳一个包装精美的纸盒，里头是西班牙火腿，陆阴阳顿时眼睛都亮了。
送给孙倪的是一张带账号密码的VIP身份卡，可以登录下载浏览德国的Springer全文数据库，让孙倪很是喜欢。
给黄喑的是两根手指骨头，不过这骨头是金属的，看起来有些怪异。
“之前就应该物归原主了，只是前面波折太多。”张北邙笑道：“还请笑纳，不成敬意。”
黄喑也不得不说：“谢谢。”
我好奇道：“这是什么？”
“我的手指。”黄喑也不隐瞒：“以前被酆都君肢解了躯体后，息壤被他取走，其他身体部件一部分损毁，一部分丢弃，能找到很不容易。”
我心里大骂心机男。
张北邙却是毫不在意，从他的大旅行袋里继续摸东西出来。
“这是送给赵先生的。”
那是一支竹笛，上面每一枚孔都用蜡封住，笛子表面刺了很多字，看起来有一种邪性。
赵沉宵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了过来：“赶尸人的‘回笛’，会吹的人已经都去世了，就留下摄魂铃替代。谢谢。”
张北邙摆摆手，一副咱们谁跟谁的模样，又摸啊摸，翻出一盒巧克力递给张道成。
“哈哈，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礼物，就把之前朋友手工做的巧克力借花献佛，味道不错哦。”
他对待不同人用不同的方式，面对前面那些都是投其所好，让人无法拒绝，然而面对阎罗王张道成却是显得真诚随性，反而让张道成不好拒绝。
“那就谢了。”张道成也收下礼物。
我注意到孙倪嘴角瘪了瘪。
毕竟俩人曾经差点结婚——虽然现在她已经知道不能结婚的真正原因，可一个男人当着她面送自己前未婚夫巧克力，估计也是心情五味陈杂。
终于到了我和罗立。
张北邙给一脸期待的罗立说了一句悄悄话，罗立顿时一脸尴尬，然后咳嗽说：“行了行了，明白了，多谢你这个礼物……”
我凑过去：“该不会你的私生子被他给控制了吧？”
罗立大怒：“我对感情从来都是从一而终，你可以侮辱我的体重，但不能误入我的人品。”
我也觉得不妥，毕竟罗立自从女朋友意外失事后就再也没有想再找一个女友的打算，也算是长情人。
张北邙呵呵一笑，朝我看过来：“至于马烨嘛，大家都是老朋友了，替人送你一句话。有人让我带她向你问好，提前祝你圣诞快乐，不再寂寞。”
我有些意外：“谁？”
“姚春雪。”
我顿时有些僵硬。
这个礼物已经不是收不收的问题了。
我偷瞄了一眼陆阴阳，好在她神色如常，我这才松了口气。
“好了，人都齐了，开始正事。”刘邦拍了拍手：“我呢，作为第六司参与者一起与诸位进行这一次实验，老规矩还是先做一点强调。房间里有无死角监控，所以我们的言行都会被记录，毕竟辕韫车事关重大嘛，希望大家理解。”
“再一个是，此次实验行动以黄喑老师作为技术指导，技术方面我们都按照他的要求做，尽量不要产生错误，毕竟辕韫车经过改良修复，依旧存在一些不可知的风险。那么就这样，现在由黄喑老师来指导现场。”
黄喑接过话头，对官腔已经熟门熟路：“诸位，辕韫车是非常珍贵的器材，并且里头依旧存在危险的可能性，所以大家请勿随意触碰。”
他话头一转： “不过呢，经过我和孙小姐的测试，转化成功率和投射成功率均在85%以上，这是测试过一百二十八次的结果，已经足够正式运用。”
陆阴阳突然问：“那么，失败的那些情况，是怎样？”
“失败的案例有两种结果，一是暂时性昏厥，二是长久性昏迷，有一例身体特征短时间内处于极低的状态，不过都无人员直接伤亡。”
黄喑说：“他们都是身体健康的年轻人，不过没有妖魔寄生，所以理论上你们会更加安全，能够支撑数倍于他们的时间。只是风险依旧存在，因为进入阴间后你们所处的坐标是随机，没人知道你们会在什么地方。”
张道成揉了揉额头：“还有一个问题你忘了，如果在那边被杀，被俘虏变成了某位鬼神的一部分，就永远回不来了。这是很有可能的，酆都君对阴间已经丧失了后续兴趣，也不会花费心力继续去维持严格秩序。不过这也是最好的机会，过去，就可能找出阴间最深处的秘密。”
过去可能会死，这是最直观的威胁。
黄喑点点头：“没错，所以过去，需要你们的自愿，而且其实我不希望所有人都去尝试。你们出门去想一想，愿意的请再进来。”
我们几人再次走出门。
罗立愁眉苦脸：“哥们一过来又要打生打死，咱还是别去了吧，这简直是九死一生，简直是冷战时期去美国当克格勃，这谁顶得住啊。”
我笑着拍了拍他肩膀：“不去就不去呗。”
“那说好了，咱都不去。”罗立顿时咬死。
我摇头：“我得去。”
“你疯了马烨。”罗立大惊：“你是不是最近打击太大给弄坏了脑子了，过去万一遇到鬼神什么的不就完蛋了？而且你的那个天蓬君也被镇压在神桃树下，你凭什么去啊。”
“因为没有其他人可以去了。”我苦笑。
都说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如今道门式微，光是有真本事的人都少之又少，像南北两派的精英就只有那么几个而已，还要除去叶言庭和罗子敷这样的不具备进入阴间体质的人。看来看去，就我们这几个熟面孔。
以前我都一直跟在陆阴阳身后，捡捡便宜，当当参谋什么的，可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已经不是哪一两个人能够解决的。大家必须一起参与到其中来，通力协作。
阴间异变带来的猛烈冲击，不仅我们，国家机关有关部门绝对意识到其中的严峻性，但筛选、培养合适的人才需要时间。然而现在我们最缺乏的就是时间，阴间周期紊乱，如果不能进入其中锁住酆都君，他带着麾下鬼神彻底进入人世间，那才是生灵涂炭，没有人能够躲过这一场浩劫。
我们身后就是自己的城市，我们已经不能后退一步，只有往前，往前，将敌人挡在城墙之外。
罗立脸色不断变换，拳头捏紧，内心挣扎了两分钟。
最后他咬牙切齿道：“妈的，干了！要干就干一票大的，这回老子要留名青史！”
我劝他：“你别赌气，你身上没有尸蠹，过去太危险了。”
“你咋知道没有？”罗立傲然道：“竹山教青蚨铃你不是见过吗？你以为青蚨虫是什么？它就是尸蠹，早就植入体内，不然我才不敢到处混呢。”
我心里微微一怔，不过立刻反应过来，七杀感知下罗立的确有所反应。也对，难怪罗胖子总是一副皮糙肉厚又精力充沛的模样。
重新进入屋内，我发现大家都没有一个人选择退缩，出去是哪些人，进来依旧是这些人。
我顿时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有战友在身边，就不觉得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