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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箭,如虹般直射那寺从,其胫骨生生被贯穿,从后头看,只留箭翎。

命人抬了过来。我的动作惊住了大批人,包括宋皋,从来无人知晓,我这深宫女子竟箭术精湛。

那寺从呻吟不绝,撞上我,算他倒霉。

“何人支使?”我己不想说太多话,怕自己克制不住再动杀意。

“……”对方不答。

又等得一刻,我却是耐心耗尽,不需要耐心的时候,我通常吝于施舍哪怕一分。

“既是如些,稚你且吩咐近人去查查此人身份,伤害一国太子,想必他的家人也需大辟才行。”大辟是这个时代的死刑,虽知道罪不连坐,但吓吓他还是可以的。

果然听我如此一说,那人害怕,“小人,小人说,是是是……”却在这时,一只箭从偏角的地方射来,猝不及防,竟是让人灭了口。然后山头一阵窸窣之音,一只黑影快隐没山林之中。

众人再追己是来不及了,那寺从竟是死了。那时,明显地只有我与皋坐在车上,不,至少来说原本只我在车中,有人欲置我于死地么?摸摸尖利的箭矢,冰凉的青铜在月下闪着森森幽光,与我过不去的,有利益冲突的,也就那么几个人,或者说,能与我过不去的,也就那几个人。

看一眼那黑影幢幢的山头,我没有让人追,现下当务之急便是找到裌,生死未卜,如此一番大劫,希望他能挺过。与皋商定,第二日便打算与那邑君一道去邑中等待消息。

于是众人各自吃了粗糙糗粮,喝些浆水,早早睡下,我仍旧吃得很少。

夜阑更深,风从崖低旋刮上来,似鬼怪般呜呜哀哭,稚己躺进毛毯入睡,我是被冻醒的,刚醒,身后便传来皋低沉问询,“娻,怎么了?”

最近,他将我看得极紧,特别是我在人前忽然使上的精湛箭术,还有闻之未闻的一些现代的侦查手段,我明白,定是让他十分不安,倘若是我,也定同他一般,自己身边躺着的人,倒底是何样子何种性子,竟不十分清楚,想来也是极为恐怖之事。但好在,我虽行为举止虽然违和,他却也只是大略问询,我敷衍道尚在鲁之时便同师氏学的,便没再探究下去,不过,两人无意间视线交接之时,我却看得出来,实则他并未完全相信,那深不可测的眸子里,是何想法,我就不知了。

“皋,我似闻裌在唤我。”

脸被人抬起,对上一双黑沉的眼,皋语气沉重,“娻,你己是三天三夜不曾吃好睡好,许是有了幻听不定。”宋皋也不好过,一双眼带了血丝。

就着淡淡星晖我定定凝向宋皋,皱眉思索,这几日他总劝我休息,可没找到裌,我安心不下来,拂开他的手臂,我起身,“不对,确实裌在唤我。”

我的一番动作,将值夜寺从引来,“小君,可是生何事?”

指指方向,“你且带人由此寻去,许是太子在哭。”

原本己入睡的众人,也因为我的话语,纷纷醒来,众人举着火把一路搜寻,来至崖边。

其中一位寺人道,“小君,公子……此处己是搜过几遍。”

侧耳倾听,却又无了,难道真是幻听,心上涌起失望,正垮下双肩欲原路返回,这时稚却忽地叫了,“小君,你看!”

沿着稚的手指凝去,崖的对面一团白色,先是愣住,尔后忙不迭让人赶紧拉绳结网。又是一番惊险折腾总算将裌找到。裌被救回来,我己不知该说何,只激动地将小家伙紧紧搂进怀里,不时亲亲他的脸颊。

“娻,裌既己找到,便早些去歇息罢。”

裌满脸啼痕犹在,一听这话,全身立时警觉,霸道抱紧我,“裌欲同阿母同榻。”不知为何,以往这个时候总会皮上一皮的黑皋,却不再同裌抢位置,只低低答了个好,便吩咐稚照顾好我与裌,转身寻了另一处地儿,兀自睡下。

那样子看起来倒似颇有些失落怅然……

裌虽小但机灵的很最善看人眼色,亦看出点什么来,“阿母,阿父与阿母可是又起了争执?”

“……”这话说得,难道我一天到晚与他吵不成。

“阿父好似伤心了。”

摸摸裌的头,“裌如何看出?”

“阿父的眼梢……适才往下吊了……”

“……”这孩子什么心思?!我完全没看出来啊!

宋皋躺进毛毯,带了露水的毯子有些冰凉,却不及心底凉。这几日娻因为裌而忽略他的举动,多少让他意识到,自己就算装成黑皋也并无想象中重要,好似,除了初见时,娻情绪略为激动,并不像父亲所说的那般,是爱着的……

那日从父亲书中所知,娻的心里虽然装着的是黑皋,但总算还是这副身子,多少还是十分欣喜,一喜之下扔下娥与蒿独自前往鲁来寻她,本意欲求个明白,却没想到,在明白那一刻,心底倒底还是凉了凉,现在这情形,还回得去吗?除非去骗上一辈子……娻这种女人,从前几日那一射箭时凛然的气势娴熟的动作,还有与平时极为迥异的霸气,那种长久处于上位者的气质,让他明白,即使她离了他,亦能活得鲜活。

“此处我己印下,皋专属我一人,知否?”

那日的话语犹言在耳,也同时明白,她要的是专属一人。只怕倘若他再护着娥,两人的矛盾更会升级……

想起那死去寺从濒死涣散的眸子,子郜手心了一层冷汗,那位寺从他是隐约有些记忆的,娥之前救过他……但愿此事与娥无关,但愿娻查不到此事……倘若是真的,在爱与道义面前,他要如何选?

他己负了娥,难道还要再负一次?

皋第二日刚起便己离开,那时我与裌还在熟睡。

寺人说这消息时,我刚起,打帏帘的手一顿,看一眼那宽阔周道,此时廖无一人的周道向山的尽头延伸开去,没有说何,吩咐稚去附近溪中打水洗脸净手。

又让人引火烧饭,总算是觉得肚腹饥饿,待煮好裌爱吃的雉肉,裌己差不多醒了,惺忪睡眼盘腿坐在舆车之内,帷帘半开,“阿母,阿父呢?”

执勺比搅搅蘑菇汤,“汝父今晨己往成周,裌快些下来洗脸用饭罢。”

“好咧!阿母,裌要吃炙肉!”

“少不得你的,快些去寻稚让她帮你净脸洗手。”

裌欢快嗯了一声,便离开去溪旁寻稚。两人过了半晌才回来,不过稚却是满身湿濡,一脸通红。

看一眼稚,“生何事?”

“小君,太子他,太子他……”看这样儿,也知是裌又捉弄了她,“裌!”放下勺匕,我唤裌。

裌吐吐舌头,“此事怪不得裌,是稚笨!”

“太子,你……”稚语结。我一头雾水,“稚,到底生何事?”

稚却红着脸,不肯答我,后来我才知道稚是有了心上人了,被裌知晓,裌哄骗她道她那心上人爱吃那清晨的螃蟹,又指着水里直叫有螃蟹,趁她分神推了她下溪里。

尚是清晨,虽有阳光,却并不温暖,“稚,快些去换个衣服再来罢。”

说罢,裌眼巴巴看着我将烤好的雉肉收了起来,端进舆车之中,只剩些糗粮与他。

“裌,且面壁思过去,今日那负重便改为两斤罢。”

淡淡丢下这句,我施施然踏上乘石吃早饭也,倒是旁边围着的寺从们,忽地喷笑出来,裌小脸酡红,阿母最坏!

我却不知他的心思,兀自在里头吃得开心,不时抛出问话,“裌,如何到了对面壁上?”倘若不是那绁衣露在外面,加之我听觉敏锐,只怕会生生错过。

“裌亦不知,醒时便在那处了。”裌很小声答我。

“如此……”执勺匕的手顿住,难道一甩竟能生生甩出如此之远,那岸隙间距只得三丈,当然不排除也有那种可能。裌能平安无事,自然最好,此事,我想想便很快忘了,只当他运气好。

舆车才行至汶水,我没想到兄酋竟是来接我……

上次在陈一别己差不多几旬未见,再次见时,远远便见阿兄立在汶水河边,粼粼的波光荡在他的脸上,一时有些愰若隔世,阿兄竟又是瘦了。

以往赤韨玉带钩竟在腰间勾出一丝削瘦的感觉,舆车渐渐近了,我轻轻打开帘子,“阿兄!”欢喜叫了一声。

阿兄猛然将眼光从河面抽离对上我的,愣神许久,才温言唤了句娻。

“阿兄如何来了?不是曾言国务繁重么?阿母与君父可还好?”见到阿兄,我忽然有了回到娘家的感觉,心上一阵雀跃轻松,原来有家人的感觉仍旧如此美妙,我己有多久不曾有此感觉了?

“娻总算是到了,自知你要来,庶母便屡次催促为兄。庶母与君父尚好……”说着忽地手捂唇一阵咳嗽。我忙下车,车上裌正在酣睡,裹紧的裘衣只露出粉嫩白皙的小脸。

“让为兄来罢。”阿兄移开捂唇的手,接了过去。在看见他一旁那奢华五彩织带的翟车,我愣了愣,阿兄不是一向骑马的么?为何忽然驾车了?委实有些奇怪。

“呃,竟是又重了,娻,汝将来定会是位良母,这孩子跟着你不过半年光景,竟生得面色红润,颇为精神。”阿兄的笑虽带着调侃意味,却十分的淡,似有些力不从心,让我产生一种错觉,似随时会离我而去般。

甩甩头,暗责自己胡思乱想,轻轻回以一笑,“阿兄,在你眼中,只怕我这阿妹无一处不好的。”

阿兄忽地一脸认真,“自是如此。”笑半挂脸上,那隐有热意的眼光让我有些窘意,撇开眸子,装作不在意道,“阿兄,走吧。我己有些迫不及待要见阿母了.”

几人一路走走歇歇,差不多半日光景,竟是到了,中途裌醒过一次,没见着我哭闹不休,只好又将他转进我的舆车之内。

这孩子,阿兄那车比之我的,不知要好多少倍的。

舆车在宫门处停了一下,稚递上玉节验过,这才继续前行。

先是要拜见君父的,让人抱着裌一路往君父的宫室行去,到了门外,却是被人拦住。

“烦请通禀国君,就说小君娻前来请安。”

“小君,此时己过时辰,国君己是睡下。”寺人回道。

看看无色,再转头寻向阿兄,“阿兄,此时尚早,君父以往定是在藏室或钟室的,为何如此早睡,难道,那病?”

阿兄一脸痛色,“娻既然来了,为兄便不隐瞒,只怕君父……时日无多了……”

“为何?“心上大惊……不过半年不见,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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