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这位小仙子在沉默了好一阵子，似乎在思考着李牧云的问题。
不知为何，一向云淡风轻的李牧云在这样的等待过程中居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紧张感。站在一旁的皮洛士很是矛盾，他的理智告诉他，眼下这个情形应该趁着府衙的差役赶来之前赶紧带着倒在地上的葛德文离开这里。但是，他是真的很好奇。
这姑娘究竟是什么来头，居然能让李牧云这样一个狐狸似的人物紧张成这个样子。
说到底，这皮洛士毕竟是个外人。而李牧云则不同了，虽然这紧张的感觉是货真价实的，但他在看清了来者的路数之后，其实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只是这个答案，在没有得到眼前这个人的证实之前，李牧云实在是有些不敢相信。
这姑娘说的像，不会指的就是……
终于，在李牧云胡思乱想的时候，这位小仙子开口了。
“就是很像啊，还能是甚么啊？”这位看起来仿佛是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的小仙子如是说道。
“我……”
李牧云发誓，在听到这人如此的回答之后，他真的感觉自己有一口老血要吐出来。因为这回答实在是太让人火大了，甚至哪怕过了很多年之后，李牧云再次回忆起二人相遇之时，这位看似自天上的仙宫玉阙中来的小仙子的这一句回答时，依旧有一种憋了一口闷气的感觉。
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李牧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和平缓，只听他缓缓地说道：“仙子既然说在下长得像一位故人，那不知这位故人究竟是何许人也啊？”
在这一刻，李牧云突然发现，笑是一件既陌生又困难的事情。哪怕李牧云已经训练了很久，哪怕李牧云一位笑容已经牢牢地镶嵌在了他的脸上。
“故人？”这位一尘不染的小仙子的声音当中充满了惊讶，“我不曾见过甚么故人啊？”
“噗——”站在一旁的皮洛士其实在这位仙子开口回答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很想笑了，只不过是一直在憋笑，直到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作“笑喷”。
看来这个小姑娘还当真是不食人间烟火。
李牧云终于笑了，是被气笑的。
“在下冒昧地问一句，仙子芳龄几何啊？”李牧云觉得自己的双眼似乎有些模糊。
为何我的眼中会盈满了热泪？
先不管李牧云心里头是如何想的，总之李牧云的这一句话，这位仙子居然听懂了。
“师尊说了，再过三个月我就十八了！”小姑娘有一种小孩子炫耀似的语气说出了这样的话，但随后她却好像发觉自己做错了事情一样变得怯生生了起来。
“师尊说了，不可以把这些事情说与外人知晓的，你……能不能把它忘了。”
再过三个月……那就是十七了。
李牧云有些无语，原来这个人比我年长么？
“你觉得我长得像谁？！”经过了这一回合的问答之后，李牧云明白了，有的时候，还真不如直截了当地去和他人说话。
果然，这一句，这姑娘应当是听懂了。
只不过，她的回答依旧令李牧云觉得很崩溃。
“你长得和谁都不像，但是和我家师尊挂在书房里的那副画很像。”
想不到有朝一日，李牧云会因为一个小姑娘说的几句话就险些破去了自己苦修多年的道心。
不过这姑娘的回答也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至少，李牧云还是从中提取出了许多有用的东西。
别的不说，这姑娘的路数绝的出自羽华宫，而这羽华宫中有资格收徒教学的，应该就只有芷仙子一人。仙子她，应当就是这小姑娘的师尊了。
能够被芷仙子挂在书房的画，那画中的人还和自己长得很像，那就是阿娘了。
想到了阿娘，李牧云觉得自己的眼泪真的要流下来了。
为了缓和一下气氛，李牧云只能强行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稳。
“姑娘一路赶来长安，想必是有要事罢？”
这句话其实只是李牧云用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的，本没有指望这位姑娘回答。
哪知道，这个时候，这姑娘居然还就对这句话走心了。
“没有啊，我是自己跑出来的！”这位不染凡尘的小仙子回答道。
“这……”李牧云直接惊了。
以这姑娘的心智，芷仙子居然也敢就这么让她下山？！
不过这一回，这姑娘倒是自顾自地解释了起来：“我之前一个人在后山玩耍，不承想却迷了路……”
迷路了？
听到这里的时候，李牧云眉头一皱，突然想到了甚么。
如果真是这样……李牧云被自己的想法骇了一跳。
结果这姑娘刚好说道：“等我好不容易走出山脚之后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走了。结果这时候有几个卖些小物件的商贩要出去，我就一路跟着走了。”
“跟着走了……”李牧云彻底震惊，没想到自己脑子里这个有些荒谬的猜想居然猜对了。
“可你这身行头是怎么回事，你这一路上的食宿又如何解决？”李牧云忍不住追问道。
“啊！”姑娘一拍手道，“我这帷帽是那领头的贩货大叔送我的，他还好心地给了我好多铜板呢！”
“嘶——”不单是李牧云，皮洛士都跟着他一同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听这小姑娘继续说道：“大叔走得好慢，我跑得又快，没过多久就将人甩在后头了。但我后来又想起来大叔说长安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所以我就一路找了过来，我想着在这里应该能够遇到大叔罢！”
“……”皮洛士直接跪了，“你能来到这里那真是奇迹！”
而李牧云则更是无语了：“你找回去的路都能找到长安来？你就不能往回走几步吗？而且你明明是想着回家去，怎么就成了找人了呢？”
“对哦！”姑娘听完了之后一拍手，“我怎么就没想到！”
“……芷仙子这几年里怎么收了这么个二弟子？”
“芷仙子，是我师尊么？我师尊这几年里并没有弟子啊？”姑娘觉得面前这个人说的话有些奇怪。
“……仙子莫不是想说你是一株仙芝？”李牧云没好气地说。
“对啊！”姑娘点头。
“啊？！！！”李牧云再度震惊。
“我之前在山里采药结果不小心摔下了山崖，正好是师尊救了我，还将那仙芝熬成了汤让我饮下呢！后来师尊就是这算是我的造化，我便算是那株仙芝的化形了。”
“原来如此。”李牧云颔首道。这一切都说得通了，那株仙芝名义上算是芷仙子的首席弟子。而这珍品最后又就会了这位……姊姊的命，所以芷仙子便索性将那仙芝一直占着的首席弟子的身份给了眼前这个姑娘，那也是说得过去的。
只是没想到，这姑娘居然就这般自然地将自己当成了一株“药材”了么？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入戏”么？
李牧云想了想，最后还是开口问道：“敢问仙子之前是摔伤了何处啊？”
“是我的头！”小姑娘立马护住了自己的脑袋，“可疼了！”
那难怪了。
李牧云、皮洛士同时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