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失踪的特工
送走孙维正，乔某返回范轩杰的办公室，这位已经在办公桌上摆开一张图纸琢磨起来了，他漂亮的女秘书正双手替他抻着图纸的边边角角。
这是一份特制的蒋中正陆路出行图，乔某替下池蓉。范轩杰扭过头来瞧了他一眼，俩人心照地笑了笑。
老蒋出川无外乎水路和陆路两条路线。从常规态势上来看，在毫无空中保障的情况下，走水路的保险系数显然要低得多，但亦不排除，老蒋也曾走过，极微。乔某分别给了金在玄水路和陆路两条线路，无论金在玄或静子均会把重点放在陆路这条线上。
现在水路一线，下游的多处观察哨曾发现有可疑人物沿线游弋，范轩杰让放过他们。而陆路现在尚未有所发现，但乔某认为，这一路应该由静子亲自出面勘察，且她已经在路上了。因为鑫源大酒店的监控点提供的情报，静子已经有一个星期没在那儿露面了。
如果重庆特高课将侧重于陆路，暗杀手段无非四种：狙杀；爆破；伏击；空袭。
其中伏击和空袭较为单纯，而狙杀分为远程射杀和近身射杀，近身射杀的可能性较微；爆破则可采取地下埋设和空投两类，川境多山，这两种手段均易得逞，但也易于防范。
之前，特二处的防范预案已将这四种暗杀手段囊括其中。枣宜会战打响后，范轩杰已派出多个小分队着手布置了，结合警卫局的常规防范方案，应该说即便做不到万无一失，但至少有九成九的把握。至于水路，少将基本交了个底，不在这次考虑范围内，除非大雾锁江。
现在突然钻出来一个炮闩丢失事件，内中之诡异旁人自然不谙其道，但在范轩杰和乔某这儿，身体的敏感神经条件反射般便自然而然地绷直了。
除了上述四种暗杀手段，在多山地带，炮击不失为一种最佳手段，过程虽然繁复并承担过大风险，一旦到位，实施起来却最为便捷且可避免不必要的人员伤亡。
正因为其实施过程繁复而风险太大，略有点儿异想天开，可以说，范轩杰包括乔某完全没有将其打入在内。这并非疏忽，而是难度太大。
但有人就能异想天开，突然冒出来的炮闩丢失事件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什么军火走私啊，屁话，有把这类重武器往大后方走的吗？是炸鱼呢还是当炮仗使！
重庆至宜昌七百余公里沿线，特高课将在哪儿设点，设多少个点（暂无法确定有几门炮），不是仅凭在图上可以看得出来的，必须深入实地，作为1号行动方案的策划人，乔某当仁不让地欲走一遭。
“老大，给我弄一辆好车，爬山劲儿大的那种。”
“干什么？”范轩杰明知故问。
“我得跑这一趟啊。”
“怎么跑？七百多公里你得跑多少天晓得不？”
“……那，怎么着我得心里有数呀，要不我宁愿让它黄了。”
范轩杰突然别有意味地笑了笑，说：“小子，你是没有足够的信心呢还是精力过剩事必躬亲，我都有些搞不懂了。”
完全没有意会过来的乔某说：“都不是，我是太怕了。你是没看那天少将的脸色，能把我活吃了。”
范轩杰宽慰道：“那是因为他比你还要怕。傻小子，别光想着怕，这样会把你累死的。这一趟你就不必跑了，因为它是个有技术含量的活，你跑了也白跑。放心吧，这一块我会交给专家们去弄，你呢去水上缉私队落实一下，然后我让警察厅派人顺着这条线追一追，看能不能把它截住，会省去不少麻烦。”
一件事情两样人办，效果就大为不同。孙维正去缉私队是为证实军械所的报料，难免浮光掠影。乔某过去后，缉私队虽仍在继续查，但仅限于把它当做一件普通的走私案，按老套路重点调查走私犯，与乔某的思路南辕北辙，短时间内自然难见成效。乔某斟酌了一下，认为缉私队干不了这活，接着便去了孙维正的侦缉大队。他到时，范轩杰的电话先他一步到了，侦缉大队的一位副大队长已经按照范轩杰的吩咐把网撒下去了——以码头辐射搜寻可疑的接货人。
第三天便传来消息。据码头上几名扛货人的回忆，当日，他们分别从两艘船上扛了多件货物送到一辆军卡上，有用木箱装的，也有麻袋装的，感觉挺沉。缉私队的人过来搞突击检查时，提货的两名青年男子开上车便跑了。
根据军卡的线索，侦缉大队循迹追踪到下货地点——特高课的一处联络站，但已人去屋空。
虽然没逮着人也没见着炮闩，但根据码头工人对货物的形状、体积和重量的描述，乔某和孙维正均认为，重庆特高课这次运进川境的应该仅为一门山炮，从而可以确定，重庆特高课1号行动方略中，炮击将作为一种重要暗杀手段。
乔某开着范轩杰奖励给他的车把孙维正送到家门口，孙维正硬要拉着他进去坐会儿，乔某觉着自己空着手去见他母亲颇不好意思。俩人正拉扯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拄着根拐棍从屋里摸到了门边上，俩眼虽睁得大大的，但看去便像个睁眼瞎般目中无物瞪视着。
“正娃，是你吗？跟谁说话呢？是你哥回来了吗？”语气迫切而苍凉。
孙维正忙松开乔某跑上前搀住老妇人说：“妈，早跟你说了，哥出差去了还得段日子才回。快回屋吧，我正跟人谈事呢。”
老妇人边往屋里走嘴里边絮叨着说：“哪有出差一去半年没个信儿的，你就哄着我吧，哪天我死了看你还怎么哄。”
看着回过身来的孙维正眼里满含着泪，乔某心里颇不是滋味，正欲安慰他几句，他摇了摇头说：“我哥多半是遭遇不测了，我也不知道老娘还能撑得了多久，才五十岁的人，你也看见了，只怕六十岁都不止。哥呀，是死是活你给个准信，我也好让老娘死了那个心！”
实在忍不住，乔某冲上去死死地搂住他，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年前在警备区司令部林副参谋长的家里曾发现一撮男子头发，乔某曾怀疑此人或许介入劫持塞蒙一案，但因缺乏有力证据支持，此事最终不了了之。后来从警备区司令部传出侦缉处的一名军统干部失踪，乔某估计此人应该是发现了林副参谋长家里的不寻常动静，却不知何故被静子所察，遭其毒手。但这只是一种猜测而已，他是不能仅凭此相告于孙维正的。
要证实这件事，只能从静子那儿获知真相。
乔某边开着车，边想着这事，恍恍惚惚间，一个错眼，对向驶过去的一辆车内的一个人的侧影像极了宣嘉伦。他本没当回事，但接下去他却惊异地看到，凌剑飞竟也开着辆车过来了。这难道会是一种巧合？不对，依据凌剑飞讲述的王岩与宣嘉伦之间的暗战，他一定是受王岩所托在跟踪宣嘉伦。
凌剑飞的精力集中在宣嘉伦那辆车上，全然没有注意到乔某的车从他车旁驶过，而他确实受王岩的指派在跟踪宣嘉伦。
两天前的上午九点钟左右，凌剑飞正歪在王岩的那辆车后座里给章唯写着情书。突然一辆吉普车急速驶进一厅大院，带着刹车的啸响停在他的车旁。他扭头看去，一个风尘仆仆的陌生中年男子从车内下来，匆匆忙忙进了办公楼，门口执勤的宪兵还给他来一敬礼。
这人谁呀？凌剑飞遂下车问执勤宪兵。宪兵取笑他道：“你连他都不认识？大名鼎鼎的特务处的严胜平严副处长呀！”
“这车怎么像是从垃圾场里钻出来的？”凌剑飞扭头看了眼那辆蒙满了尘土的车，自言自语了一句。
“那肯定是出了趟长差呗！”宪兵老有经验地说。
凌剑飞没当回事地重新回到车里，继续写他的情书。正写得入神，忽然“砰”的一声关车门的声音传来，他侧目一看，只看见严胜平的侧影坐进了宣嘉伦的那辆车里，随即这辆车驶出了院子，宣嘉伦肯定也在车内。
干嘛去了，这么慌急屌忙的？凌剑飞继续不当回事地写他的情书。笔尖刚在纸上一划，他冷不丁地想，这事会不会跟王岩有关，得跟他说一声。此前，王岩曾向他交代过，对特务处的动静要多注意着，特别是宣嘉伦。
当他推开王岩办公室的门，外间秘书室的项菲菲见了他，眼睛都放绿光了，正欲起身相迎，他笑着对她往门里努了下嘴，项菲菲便撅了下嘴，这俩就像爷俩似的，对她一点儿都不感冒。是我没有足够的魅力吗？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苦笑则个。
凌剑飞把门掩上，正欲张口，王岩食指压唇，凌剑飞遂醒恍一笑，随口说：“处座，如果您下午不用车，我想去看一个朋友。”
王岩亦嗔道：“就你朋友多，是想开着这辆车在朋友面前显摆吧？”
俩人言语间，凌剑飞拿支笔在信笺上写下严胜平一回到办公楼旋即又和宣嘉伦一道乘车外出的话。
王岩眉峰顿凝，走到窗前看了眼严胜平的那辆破车，似忘了屋里装了窃听器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你该跟去看看怎么回事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