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魔核？吃了它会提升职业等级吗？”
甘道夫好奇地看着雷恩用溪水清洗暗红色晶核，问出一个奇怪的问题。
去除魔核表面的腐蚀性脓液后，雷恩将它收入口袋，问：“为什么你会有这种诡异的想法？”
甘道夫嘿嘿笑了两声，问：“魔核究竟有什么用处？”
“这是斩杀深渊恶魔的凭证，可以向七色高塔、迪鲁特王国或希拉教廷换取功勋奖励。”
雷恩没有时间详细解释，简单说了两句便快步走回木屋，检查琥珀的伤势。
此时琥珀仍未苏醒，由于伤势严重，止血药剂和愈合药剂作用有限，不能完全止血，雷恩只好将她的外衣撕成布条，用清洁术洗净后当作绷带，用来包扎伤口。
“她怎么样？”甘道夫站在门口轻声询问，他的眼睛望着屋外炼狱般的惨象，尽可能不去窥视琥珀的身体。
雷恩神情凝重地说：“情况很糟糕，有两道割裂伤深入内脏，而且伤口已经泛黑，这是深渊的诅咒，必须用法术驱散，否则她的身体会溃烂成一滩肉泥。”
在没有药物的原始森林里，伤口感染等于死亡，甘道夫垂下眼睑，哀痛地问：“她还有多少时间？”
“半精灵生命力顽强，我估计她还能存活三天。想让她活下去，我要在三天内将她送到一座希拉教堂，请一位牧师为她治疗。”
“这么说她还有救？”甘道夫惊喜地抬起头。
“是的，她有机会活下去，但是……”雷恩为琥珀盖上一张兽皮制成的毯子，然后从上衣内侧的口袋中取出银怀表。
“但是？”甘道夫从他眼神中读出了一丝愧疚，内心忽然感到深深的不安。
“我是一阶旅法师，只能带一名随从进行位面跃迁。”雷恩直视甘道夫双眼，试图捕捉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甘道夫嘴唇翕动，却没有发出声音，他知道选择权并不在自己手中。
犹豫许久，他最终叹了口气，问：“你还会回来吗？”
雷恩握住佩剑剑柄，郑重起誓：“元素为证，我，雷恩·维尔利·纳什，一定会回到这个世界，拯救我的挚友甘道夫。”
“谢谢。”甘道夫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你什么时候走？”
“我需要恢复体力，大约十分钟。”雷恩不自觉地移开视线，不愿再与他对视。
甘道夫默默转身出门，没过一会儿抱着几个陶罐回来。
“我在竹林里还埋了几罐黑火药，你全都带走吧。放心，我已经记住了力量药剂、安神药剂和魔力药剂的炼制方法，等我造出熔炼炉和铁锅，慢慢试错，总能炼出来的，到时我会让这些原始人服用力量药剂。之后再遇到夺眼魔，我就用人海战术和火药武器干他妈的……总之，我会活下去，活到你回来找我的那一天。”
他自言自语地说着，不像是在宽慰雷恩，倒像是在安慰自己。
絮絮叨叨半晌，他忽然抬起双手，用力拍打自己脸颊，接着问道：“我想为自己加码，可以吗？”
“加码？”雷恩没能理解他的意思。
甘道夫点了点头，说：“人心是一杆秤，道德的重量永远比不过利益，我想给自己添加一枚筹码，给你一个必须回来找我的理由，可以吗？”
“当然。”
雷恩不会拒绝利益和回报。
更重要的是，雷恩知道，即便自己信誓旦旦，甘道夫也难免担忧，与其一再向他承诺保证，不如接受他的筹码，令他安心。
“好，嗯。”甘道夫清了清嗓子，问：“雷恩，你知道为什么一加一等于一吗？“
“一加一怎么会等于一？”
“呃，说错了，抱歉，咳，你知道为什么一加一等于二吗？”
“这是常识，是事实，是规则。”
“是，没错，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请你好好想想，为什么我们的世界有着巨大的差异，而我们对数字的定义和计算却遵循完全相同的规则？你说过，兽人与人类不同，兽人以‘8’为大数进位基准，这种计数方式在我们的世界被称作八进制，此外，我们还有常用的二进制、十进制和十六进制，这只是形式，而在这些形式背后，所有数字的运用都遵守同一个规则，一加一等于二，为什么？”
“我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雷恩陷入深思，这个问题既有令他痴迷的魔力，又有令他敬畏的深奥。
绞尽脑汁思索许久，他以法师礼节微微鞠躬，诚恳地说：“请告诉我答案。”
“抱歉，我也没有正确答案，但我可以说说我的理解。”甘道夫的回答出乎意料。
“请说。”雷恩相信这位睿智的学者必定有着发人深省的见解。
“因为数学是人类发明的学科。”
“数学是人类发明的学科？”
“宇宙中有无数星系，星系中有千万恒星，围绕恒星运转的行星上形成了我们居住的空间，但人类最初并不知道这些事情。在一代代人坚持不懈的探索下，我们逐渐发现了世界的真正面貌，可在我们认识到人类生存的世界并非宇宙中心之前，宇宙已经运转了上百亿年。”
说到这里，甘道夫停顿片刻，而后加快语速。
“魔法、炼金术、化学、物理、生物学……它们都是伟大的发现，请注意，是发现，不是发明，在人类得知运用元素的方法之前，魔法元素早已存在，在人类观测电子之前，闪电已在云端鸣响千万亿次，我们只是通过不同的方式观察自身身处的世界，发现了不同的规律并加以运用，于是创造了不同的文明，延伸出不同的学科分支。而在人类发现之前，那些规律早已存在，亘古不变。”
“但是数学，我们没有发现数学，我们发明了数学，为了传递、记录信息，我们发明了语言和文字，为了衡量万物，我们发明了数学。不论是在哪个世界，只要人类观测世界的根本方式没有改变，那么一加一总是等于二。”
“数学，这门人类发明的学科，它的奥妙和美丽绝不仅仅局限于加减乘除，你已经见识过由炼金术发展出的化学，我想说的是，在某种意义上，数学比化学更美妙，更神奇。”
“如果你回来找我，不，等到你回来找我，我会把我所掌握的高等数学知识全部传授给你！微分、积分、复变函数、线性代数、几何拓扑……”
“不必再说了。”雷恩出声打断，眼中亮起坚定的光彩，“为了数学，我一定会回来！”
“我等你！”甘道夫伸出右手。
雷恩遵从异世界礼仪，用力握住他的手，轻轻摇晃。
“再见，雷恩。”
“再见，甘道夫。”
雷恩收回右手，抱起琥珀和陶罐。
炽白炫目的光芒在木屋中亮起，转瞬间消散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