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房门缓缓打开，雷恩居高临下审视门外的葛利亚。
以前他可不知道，原来发型、服饰和妆容的改变竟能让一个眉眼清秀的少年变成一个可爱的少女。
“你是个女孩？”雷恩忍不住问。
“我不是！”
葛利亚卸下背后的箱子，弯腰从雷恩臂弯下钻进房间，迫不及待地摘了假发，脱下长裙，露出裙子里量身定制的男士猎装，他一脚踢开裙子，说：“你别误会，我可没有奇怪的癖好，只是……只是为了骗过该死的渡鸦，我才会穿上这条裙子。”
“出去。”雷恩不在意他的性别，也不关心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只希望他立刻消失。
“我不！”葛利亚昂起脑袋，“布朗要带我回瑞拉城，我不想回去，祖父要求我学习剑术、射术和骑术，学那些下人的本事做什么？做一个挥剑举盾的战士吗？休想！”
“你有两个选择，自己走出去，或者被我扔出去。”
雷恩转动手腕，回想之前在石墓里那记耳光。
当时是打了左脸还是右脸？一边一下才算对称。
葛利亚畏惧地退后两步，接着鼓起勇气说：“我想请你做我的导师。”
“我拒绝。”雷恩指了下房门，示意葛利亚立即离开。
“你能不能听我说完？”葛利亚气呼呼地跺了下地板，大步走到门边，俯身打开比他还高的箱子，从箱子里取出一柄长剑和一个木盒。
雷恩看了眼葛利亚双手捧起的长剑，点头说：“给你一分钟。”
“这是黑海矮人用霍夫曼青钢打造的长剑，剑刃加持破甲附魔，看见剑鞘上的宝石了吗？货真价实的黑海蓝宝石。还有这个，阿卡莎黑金工坊限量出售的元素实体礼盒，看，火元素实体、水元素实体、土元素实体……”
葛利亚喘了口气，继续说道：“请让我跟随你学习，附魔长剑和元素实体礼盒就算是我的学费，并且，我不需要月金。”
学徒是法师的杂工，法师从不向学徒收取费用，通常还要为学徒的琐碎工作支付月金，这是惯例，即使是雷恩那位吝啬的导师，也会每月按时给学徒派发五个金币以供生活开销。
不过，葛利亚显然不缺金币，不是每个私生子都能享有黑鸦精锐贴身护卫的待遇，想来这是因为他那双红宝石一般没有丁点儿瑕疵的赤瞳。
雷恩想了一会儿，问：“元素实体礼盒的售价是一百金币，这柄附魔长剑大概值二百金币？这笔钱足够聘请一位流浪法师为你专职指导，为什么要来找我？”
葛利亚翻了个白眼，带着贵族的优越感嗤笑：“流浪法师？那些没有资格进入七色高塔，甚至没有能力入驻领主城堡的落魄法师？嘁，他们还不如狂鸦堡那些整日研究破坏和杀人的战争法师呢。”
这话有失偏颇，其实某些流浪法师并非能力不足，只是出于各种原因——比如追求不同的知识——才踏上流浪的道路，当然，这样的法师毕竟是少数。
见雷恩不吭声，葛利亚才想起他似乎也是一名流浪法师，急忙出声补救自己的冒失：“但你不一样，你跟那些流浪法师、战争法师都不一样。”
“因为我用剑？”
“不，因为你有一双不一样的眼睛。”
“嗯？”
“我见过不少法师，当我向他们展示那个让火焰变色的戏法时，他们总觉得这是一种古怪又没有意义的法术，只有一个曾经钻研炼金术的法师知道这不是法术，但他也解释不了原理……人们都说法师是最具智慧的群体，可我见过的法师呢？他们眼里只有魔法、咒语和铭文，那些隐藏在生活中的有趣现象，他们统统视而不见，哎！”葛利亚摇摇头，“你和他们不同，噢，对了，你还没告诉我呢，什么是焰色反应？”
“焰色反应是物质原子内部电子能级的改变，通俗地说，是原子中电子能量的变化，并不涉及物质结构和化学性质的改变。”
雷恩关闭房门，背诵了一段自己都还没有完全理解的解答，然后取走附魔长剑和元素实体礼盒，算是默认了葛利亚的学徒身份。
这小家伙的傲慢和幼稚令人厌恶，但他的求知欲实在讨人喜欢，雷恩心想，或许收下这名学徒会是个正确的选择。
“我只知道物质结构和能级，原子？电子？化学性质？那是什么？”葛利亚神色困惑，接着大胆提出质疑，“该不会是诓骗我吧？你看起来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这得从物质的解构说起，你知道组成物质的基本单位是什么吗？”
“我知道，是微粒！比如灾厄邪神用黑魔法制造的‘疾病之源’就是微粒，我们的身体，还有我们能看见的所有事物，都由肉眼无法看见的微粒组成，早在三百多年前，七色高塔的法师就用【真视之眼】观测到了各种微粒的活动。”
“是啊，三百多年了。”雷恩叹了口气。
他记得甘道夫说过，另一个世界的人类也是在三百多年前发明了显微镜，并通过显微镜观测到微生物。
三百多年过去了，那里的人类发现了分子、原子乃至更加微小的粒子单位，而法师对微观世界的认识仍然止步不前。
或许，就像葛利亚说的，法师眼里只有魔法、咒语和铭文。
葛利亚没有注意到雷恩眼中的失落，不停地追问：“这跟焰色反应有什么关系？刚才我问到原子和电子，你却问我构成物质的基本单位，喔，你是想告诉我，原子和电子是构成金属的基本单位，火元素与不同的金属原子接触，就会使火焰呈现出不同的颜色？”
多么惊人的学习能力！
雷恩张开嘴唇忘了合上，除甘道夫以外，葛利亚是迄今为止最让他惊讶的人。
如果葛利亚没有出生在南境，而是出生在七色高塔，也许他会是下一位传奇。
这一刻，雷恩终于理解布朗被他击败后为什么会做出那副扭曲的表情，因为他也体会到相同的挫败感。
“我不能说你理解错了，但，这是一门复杂的学科，想要理解焰色反应的原理，你需要掌握许多前置知识，先从元素周期表开始吧。”
雷恩摘下冰冷的面具，轻轻拍了下学徒的脑袋，递出他用迪鲁特文字书写的化学笔记。
“感谢您的教导，导师。”葛利亚双手接过笔记，如签订契约般郑重。
“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破气氛，扰乱了这神圣的时刻。
雷恩握住附魔长剑的剑柄，问：“什么事？”
通过观测守卫，他看见门外站着一位身材火辣的女郎，是旅馆前台的芙罗拉女士。
她吹了声口哨，扬起两柄手斧扛在肩头，说：“我不是说了么，我想看看恶魔猎手的本事，来呀，跟我去楼上干一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