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麦肯利的解释，雷恩陷入深思。
麦肯利很快失去耐心，他急促地用右手食指指环敲击桌面，打断雷恩的思绪。
雷恩用了几个眨眼的时间整理头绪，随后问道：“既然高塔管理员决定封存黑火药配方，为什么您还要向我求购呢？即使拿到配方，也不能像您刚才说的那样大量制造并出售黑火药，否则会引起高塔上层的不满，不是么？”
“所以我说你是个白痴啊，如果你先来找我，我可不会让你向高塔呈交配方，我会直接向偏远地区的领主和部落首领出售黑火药，再将他们培养成代理人，由他们向迪鲁特、沃恩、塔尔赫斯、四境之野等地区出售……等到高塔意识到黑火药的影响，我们早就赚得盆满钵满啦，哎，可惜，你这个白痴，居然把配方呈交给高塔，换来了什么？一枚七色堇纹章，一封嘉奖函？我呸！”
麦肯利说着，仰头饮尽杯中陈酿，也不知是话说得太多口干舌燥，还是想用美酒浇灭心头怒火。
雷恩微微耸了下肩，丝毫没有对此感到惋惜，因为他觉得现在得到一枚七色堇纹章可能比以后获得数以万计的金币更重要。
“不过，我还有另一个办法。”麦肯利放下酒杯，话锋一转，“我听朗格说，黑火药数量越多，爆炸的威力越大？反过来说，数量越少，威力越小，对吗？”
“是的。”
“那就好办了，贵族不是喜欢在节日庆典请法师施展一些绚丽的法术以供娱乐么？我记得炼金术士有些令火焰变幻颜色的戏法，你看，我们可以把少量黑火药放在一个坚固的管状容器里，再用上那种让火焰变色的戏法，制造一些能够引发绚丽爆炸但破坏力有限的道具……”
“烟花。”
“什么？”
“您说的那种道具叫作‘烟花’。”
“噢，不错的名字，这不重要，总之，我们可以向战乱地区的领主出售烟花，然后警告他们，大量烟花堆积在容器中可能引发破坏力惊人的爆炸。”
听到这里，雷恩忍不住发笑，他想起甘道夫说过，在地球有一个名为美利坚的国度，曾长期实行禁酒令，那里的酒商为了盈利，迫不得已生产大量脱水压缩葡萄砖，并在葡萄砖的包装上写道：禁止将葡萄砖放入一升温水中搅拌并发酵一周，否则它会变成葡萄酒。
“怎么样？这个主意不错吧。”麦肯利也笑了，笑得很得意。
“是的，非常聪明。”雷恩真心佩服导师的商业头脑。
“那么，你该告诉我黑火药的配方了。至于收益的分配，我们之后再谈。”麦肯利眯起狭长的双眼，眼珠在两条细缝似的眼眶里左右转动，像是某种机关。
雷恩思忖片刻，摇头道：“不，我不会向战乱地区的领主出售黑火药。”
“为什么！”麦肯利的山羊胡又开始颤抖。
“我不愿忤逆高塔的意志。”雷恩说完，在心里补了一句，至少现在不行。
在拥有足够强大的实力之前，他不希望自己获得太多关注，那意味着不必要的麻烦。
这时，议事厅内突然变得异常寂静，雷恩仿佛一位立在船头的老练渔夫，尚未目睹海潮交汇，但能通过直觉感受到正在酝酿的不详风暴。
他听见一声若有若无的冷哼，紧接着，他感觉靴子底下的地板在嗡嗡震动。
整个议事厅像被抛进汪洋大海的独木舟，在巨浪的拍击下天旋地转。
有生以来第一次，雷恩在清醒状态下失去对身体的控制。
这是种难以描述的痛苦体验，仿佛灵魂出窍之后变成一个漏气的气球，狂飞乱舞间迅速丧失所有气力。
半刻钟后，肆虐心神的精神风暴终于平息，浑身瘫软的雷恩咽了口唾液，无声苦笑，现在他知道激怒一位四阶奥术法师的后果是什么滋味了，若不是他的精神力已有二阶奥术法师的水准，恐怕这场精神风暴会让他瘫痪一周。
见雷恩还能保持坐姿，麦肯利有些意外，他神色阴冷地盯着雷恩，语气不善地说：“记住你的承诺，如果我发现你盗取我的创意，你的下场会很凄惨。”
雷恩深吸一口气，抬起右手朝他竖起中指。
“什么意思？”麦肯利眼中透出危险的意味。
雷恩没有解释这个手势的含义，而是解开行囊取出一块肥皂。
“这是什么？”麦肯利问。
雷恩早就打好腹稿，立即回答：“这是肥皂，用朗格法师的话来说，这是一种低级炼金术产物，它可以用来清洁身体，去除附着在体表和衣物上的疾病之源，清洁效果比不上清洁术和清洁药剂，但比平民使用的劣质去污膏要好得多，最重要的是，它的制造成本很低，一支清洁药剂的造价，足够制造两百块肥皂。”
“噢？”麦肯利用法师之手把肥皂取到面前仔细观察，没过一会儿，他的脸色有所转变，从阴云密布变成阳光明媚。
他掏出两瓶安神药剂递给雷恩，笑嘻嘻地说：“哎呀，有这样的好东西，怎么不早点拿出来？雷恩，你不要误会，刚才我是在测试你的精神力，嗯，嗯，你才刚就职施法职业不久，精神力已经超过一些二阶奥术法师，真是世间罕见的奇才，像你这样的天才，应该把精力投入到魔法前沿的探索中，可不能浪费在炼金术和商业上……我看，你不如把肥皂的配方出售给我？我连三流的智慧都没有，用我的时间去换取金币，绝不算浪费。”
雷恩默默地看着他，不说话。
僵持片刻后，麦肯利无奈摇头：“哎呀，好吧，平等合作，你先把配方告诉我，我一会儿就去拟定契约。”
“不，导师，我已经准备好了，请您过目，如果您对契约条款没有异议，我们现在就可以签订契约。”雷恩说着，取出一封印有七色高塔图章的羊皮卷轴。
麦肯利一目十行看完契约内容，有些不悦地说：“怎么，你信不过我？”
雷恩眨了眨眼，说：“矮人工匠大师霍夫曼信得过您，但在傀儡车投入使用后，您收到莱珈城十万金币拨款，他只分到五千个金币手工费。”
“那能一样吗？你可是我的学徒！”
“您说了，从我离开莱珈城那天起，我就不再是您的学徒了。而且，我跟霍夫曼大师的确不一样，他发明了霍夫曼青钢，连高塔管理员都知晓他的贡献，破例为他颁发一枚七色堇纹章，而我只是一个实力低微的贵族私生子。”
雷恩又取出一支羽毛笔，坚定地说：“除非签订契约，否则我不会向您提供肥皂配方。”
麦肯利盯着雷恩看了许久，最后无奈地长叹一声，提笔在契约底部签下自己的名字：麦肯利·金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