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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魔核收藏家

锈剑酒馆位于下城区外围,是一幢由石砖堆砌而成的平房,房顶悬有一柄锈迹斑斑的铁剑,铁剑下方是两人宽的入口。

刚进酒馆,室内的交谈声便迅速停息,三三两两坐在几张木桌上的人们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雷恩的视线在他们身上扫过一圈,随即发现问题所在——他身上的法师袍在莱珈城是常见服装,在这里却是奇装异服,法师袍平滑柔软的精致面料与其他人身上的粗布、兽皮形成鲜明对比,使他在这间酒馆内显得格格不入。

面对这些好奇的目光,雷恩泰然自若,久居于墓穴之内没有与外界接触的安娜则有些局促,她双手绞着黑色长袍的袖子,不自觉地往雷恩和尼娅身后退了一步,想用两人的身形挡住自己。

雷恩站在门口,朗声问道:“有酒么?”

【语言通晓】并非单体作用技能,当雷恩将视线内所有人判定为交谈对象,他们便都能听懂。

假如雷恩不想让某个人或某些人听懂自己的话语,只需在开口时将他们判定为非交谈对象即可,除非掌握了雷恩所使用的迪鲁特语,否则他们只能听到一大串意义不明的音节,这是雷恩最近发现的【语言通晓】的巧妙用法,在需要时能够起到对话保密的作用。

“麦酒,金酒,葡萄酒,您想喝什么?”站在吧台后面的侍者热情地回应,他从雷恩的装扮看出这是位阔绰的顾客。

“三杯金酒。”雷恩找了张角落处的木桌坐下,问,“今日例餐是什么?”

“今日例餐?”侍者面露疑惑,他思索了一会儿,答道,“锈剑酒馆只供应黑面包、高秆麦面包、炸粉团和猪血肠。”

“猪血肠是什么?”雷恩小声问安娜。

学识丰富的安娜马上给出答案:“宰杀肉猪时,屠夫会用洗净的盆子接血,然后在搅拌血液时添加剁碎的猪肉、内脏、洋葱和盐,然后灌肠捆扎,放进锅里煮熟,这就是猪血肠。”

听了她的描述,雷恩只觉得有个活物在胃里翻滚,他强忍着呕吐的冲动问:“下城区的居民像野蛮人一样饮用动物的鲜血?”

“不,这不一样,事实上,下城区居民很少有享用猪血肠的机会,并且,不止下城区居民,就连上城区的贵族、骑士,也很享受猪血肠的美味,比如我的兄长,猪血肠是他生前最喜爱的食物。而且……”安娜面色古怪地瞥了雷恩一眼,低声说道,“猪血肠的发明者正是狮心王安德列·赫仑。”

若真是狮心王重生归来,怎么会不记得自己发明的食物呢?

谎言被揭破,雷恩面不改色,平静淡定地说:“是么,我不记得了。我在另一个世界度过了漫长的时光,丢失了许多记忆。”

也不在意安娜相信与否,雷恩朝侍者招了下手,说:“三份高秆麦面包,三份猪血肠。”

见证、体验、记录、影响异界文明是旅法师进阶的关键,尽管内心抵触,但为了尽快摸索出提升职阶的途径,他决定克服困难,大胆尝试。

过了一会儿,侍者端来三杯金酒、三份高秆麦面包、三份猪血肠和一碗浆糊似的浓汤。

金酒装在陶制的杯子里,口感苦涩微辣,雷恩浅尝辄止,高秆麦面包硬得像木棍,看见安娜费力地掰开一块面包放在浓汤里浸泡,然后蘸着墨绿色的汤汁食用,雷恩果断把属于自己的那份面包挪到一旁。

最后,对于猪血肠的尝试收获了意外的惊喜。

血肠口感鲜嫩,完全没有想象中的肥腻腥膻,反而醇香四溢,搭配花椒粉等调味料,竟有着新奇的美味。

雷恩示意安娜取出白面包,随后将手伸入法师袍中,从七色堇纹章内取出一小瓶银蛇酒和一柄锋利精美的银质餐刀。

他用餐刀刮去面包表面的糖霜,再血肠切成小片,以面包裹住血肠,辅以浓烈的银蛇酒,很快便吃完一份血肠。

“味道怎么样?”

有人过来搭话,是个身形魁梧的男人,相貌英俊,面部轮廓如刀刻斧凿。

“真香。”雷恩发自内心地赞美血肠的味道,同时看向对方的右臂,他的右臂明显比左臂粗壮,且手臂、手掌和手指都用厚纱布层层缠绕,没有露出一丝缝隙。

联想到尼娅缠在额头遮挡双眼的黑色纱布,雷恩猜想这是一位猎魔人,他和尼娅一样,获得恶魔的力量后器官发生异变,只不过尼娅的变异器官是双眼,而他是右臂。

“不不不,我是问你的酒。”男人盯着雷恩手中装有银蛇酒的玻璃瓶,鼻翼翕动,贪婪地嗅着美酒的醇香。

雷恩扭头向安娜投去一道问询的眼神,安娜摇了摇头没有出声,她常年居住在墓穴中,仅从书本中获取信息,她只是从尼娅口中听说诺丁城内还有六位猎魔人,却从没有见过其他猎魔人,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亨特,滚开。”尼娅喊出男人的名字,接着解开额头纱布,用恶魔的眼瞳怒视亨特。

“吓唬那些白痴去吧,怎么,你还敢使用恶魔的力量么?我听说你快失控了,呃,你的眼睛……抱歉,打扰了,我会立刻离开。”

看到尼娅眼角至两鬓处的腐烂痕迹消失不见,亨特吃惊不小,他惊疑不定地与她对视片刻,谨慎地向后退去。

“等等。”雷恩喊停他退缩的脚步,提起陶杯泼洒金酒,接着又往空杯里倒了少许银蛇酒,然后朝他招手,“过来,尝尝。”

“我?”亨特有些犹豫,但终究抵挡不了美酒的诱惑,他鼓起勇气坐到尼娅身旁,抿了一口银蛇酒。

酒液沁入口腔,像一股流动的火焰直抵肺腑,紧接着,醇厚浓郁的香气冲荡唇齿,亨特闭上眼细细品味,而后长出一口气,满足地咂了咂嘴,感慨道:“好酒,如果能让我喝个够,让我去死我也心甘情愿。”

银蛇酒而已,至于么?

想起安娜对待白面包的态度,雷恩没有再为他们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发笑,反而对这个世界的人类感到同情,当生存空间被压缩至资源贫瘠的一隅之地,就连一块白面包、一杯银蛇酒都是人们不可企及的奢侈品。

若是出生在这样一个世界,该是多么的悲惨可怜。

可怜归可怜,雷恩却没有赠送银蛇酒的想法,他一贯奉行付出与回报对等的原则,于是指着盛有银蛇酒的玻璃瓶说:“这瓶酒可以给你,但你得拿出价值对等的事物来交换。”

“噢?”亨特搓了搓手,把随身携带的物件一一取下并呈放在雷恩面前。

他的家当不多,一柄单刃巨斧,几张皱巴巴的纸币,一枚戒指,一根系有银环的腰带,仅此而已。

“我不需要这些东西。”雷恩竖起食指左右摇晃两下,问,“你是猎魔人,斩杀过恶魔吗?”

“当然。”亨特挺直腰杆。

“那么,你有魔核吗?我是说,恶魔的心脏。”

亨特愣了愣,从口袋里取出四块指节大小的黯淡晶核,问:“这个?”

雷恩一眼看出那是食腐魔的魔核,价值远不如夺眼魔的魔核,但至少能换来一套全身甲。

“成交。”

没有丝毫犹豫,雷恩立刻抛出银蛇酒,收下魔核。

亨特眨了眨眼,厚颜无耻地笑道:“这是我斩杀恶魔的凭证,它们证明了我的勇武,您看,这么一小瓶酒,是不是太少了?”

雷恩明知魔核对猎魔人没有任何作用,但还是另取一瓶银蛇酒抛给亨特,说:“我要你为我做件事,第二瓶酒算作订金。”

“成交。”亨特媚笑着凑了过来。

雷恩单独将他判定为谈话对象,附在他耳边交待几句,随后挥手打发他离开。

亨特像对待珍宝一般捧着两瓶银蛇酒,欢喜地走了。

目送他离开酒馆后,尼娅转头看向雷恩,疑惑地问:“你需要恶魔的心脏?”

安娜误会了雷恩的用意,咬着嘴唇低声说道:“据说曾有一位领主想用恶魔的心脏打造一支猎魔人军团,但只有极少数人能获得恶魔的力量,绝大多数人在吞食恶魔的心脏后会肉体溃烂而死。”

言下之意,她是劝雷恩不要重蹈覆辙,白白牺牲无辜之人。

为了动用更多资源、人力,雷恩制定了扮演狮心王的计划,既然要扮演一位君王,自然不能再以法师的习惯行事,他思忖片刻,对安娜和尼娅解释道:“不要误会,我有许多身份,魔核收藏家是其中之一……你们知道夺眼魔吗?这种大恶魔热衷于收集智慧生物的眼球,像牠们一样,我也有收集的癖好,只不过我的藏品是魔核,也就是恶魔的心脏。”

“原来如此。”安娜松了口气。

“魔核收藏家……”尼娅轻轻念着雷恩随口编造的称号,接着取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囊袋,朝桌面倾倒。

哗啦——

二十多枚魔核倾囊而出,在木桌上欢快地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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