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云长站在讲台上，看学生们传递着“高考注意事项”的纸张。
一群没心没肺的孩子们，兀自因为上面印的女生例假的避免方式，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小声嘀嘀咕咕。
许云长咳嗽一声，一阵阵的糟心。
每届都是这样。
“马上就是高考了，从今天起，学校就不安排讲课了，老师们还是会按照课表来，有需要问的，就抓紧问，就这么几天了，现在重要的不是学新知识，查漏补缺，休息好……”
他看看下面这些懵懵懂懂对高考忧思过虑，或者根本没有紧张感的孩子们，想严厉也严厉不起来。
“晚自习从今天就取消了，走读的同学早点回家，住宿的同学回宿舍也早点休息，住宿同学想申请回家的，可以今天写申请单子了，写完让你们家在给我打电话。高考前家长都把你们当宝，好吃好喝，不过我提醒你们，不要大鱼大肉，等高考那天拉肚子了，就没地方后悔去了。周小数你听到了吗？”
正和同桌嘻嘻哈哈的周小数突然被点名，赶紧正襟危坐，装作认真的点点头。
“行啦，自习吧。”
许云长在讲台后坐下，翻着他的教案备忘录，挨个看每个学生有没有要单独谈话提醒的内容。
折腾完学生们，周六高三又要召集高三的家长们来开动员会，不许请假，不许不到，学校要求老师们对家长们签到式挨个叮嘱到位。
许云长头疼的看荣禄的家长联系方式，之前让学生们更新过，荣禄依旧在家长写的是阮眠眠。
而同时，在食堂端着餐盘找座位的眠眠，听到了微信提醒的声音。
和青野一起找到空座位，把餐盘放下，眠眠从口袋里掏出手机，N天后，收到了荣禄的信息——明天学校开家长会你来吗？
我可是你的哪门子家长哦！
眠眠懵逼。
“怎么了？”青野买了肥宅快乐水放到桌上。
周五是她俩约定的聚餐日，为了避免她彻底宅死在宿舍，周五的午餐晚餐不能点外卖，必须来食堂运动一圈。
“荣禄让我去开家长会。”眠眠翻着通讯录。
“家长会？”青野努力回忆了一下，恍然，每年高考前最后一个周末，一中高三必然是不可缺席的家长会，她那年，常年出差在外的老爸都特意回来去给她开家长会了，她疑惑，“你能去吗？这种不是说，必须是父母到吗？”
眠眠被问得一抽。
学校要求必须是父母，是为了避免有家长糊弄，随便派个爷爷奶奶来糊乱听一下，可她勉强算个姐姐还成，算哪门子的父母哦！
“喂？”
荣禄像是料到了她会来电话，秒接。
“喂，家长会什么情况！”
“学校规定不能缺席。”
“不是说只能父母吗？”
“我爸现在不知道在哪个洲出差，你觉得明天他能为了参加家长会回来吗，还是你觉得我该去找我的后妈？”
荣禄的声音平缓淡定的从话筒另一边传来。
眠眠沉默了。
“来吗？”荣禄问。
眠眠纠结，“我去的话，你们班主任不会……”
“他大概没有心情在高考前几天再抓我去训话。”
“……”
眠眠想想也是，心里默默同情许老师，虽然成绩好，但多几个这样的学生，简直是教师从业生涯的挑战，“好吧。”
青野吃着炸鱼排看眠眠挂了电话，她笑问，“你们不是只写信吗？”
“这时候谁还顾得上呀！”眠眠抱怨，把吸管插进肥宅快乐水里，用力搅动里面的冰块。
“咋了，你不想去？”青野看她那焦躁的样子颇为无语，“其实有没有家长去，对荣禄都不会有任何影响的。你不去，他又不会考不好。”
“我知道。”
“那你还烦什么，不想去就不去呗，他不会怨你的。你这过家家的家长，比他亲爹可尽心多了。”
“我不是烦，我是气。”
“气什么？”
“气荣禄他爸爸呀！”眠眠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每年高考时间都是固定的吧！他不知道吗？非要在荣禄高考时候去出差！什么家长！”
青野被她沉默中的爆发唬了一跳，转头又凉凉吐槽，“没准，人家就是期待着荣禄考不好，就能听从他的安排，扔去国外了吧。”
“……”
眠眠更生气了，把她盘中的鱼排推向青野，“你吃吧，我气饱了。”
******
隔天到了周六，眠眠一早爬起来坐公交车从郊区跑回学校。
一中校门口附近的大树正枝繁叶茂，家长们三三两两的凑在树下聊天，时间还没到，着急的家长已经跑去办公室找老师单聊了，但孩子都要高考了，依旧不习惯面对老师的家长还大有人在。
眠眠熟门熟路的进了教学楼，此刻原本的高一，已经是高三，她找着座位看到桌面上贴着的名字，路过她高三，荣禄高一时的座位时，抬脚走进去，坐在荣禄曾经的座位上，透过窗户，穿过中庭望着对面楼的二层，那她曾经的位置。
看得清清楚楚呢。
她发呆一会儿站起来，现在这张桌子上贴的是她不认识的名字，荣禄已经不在这个座位了。
眠眠沿着桌子看，教室外的走廊上穿着校服值班查勤的同学迟疑的凑在教室门口看她。
“同学，今天是家长会。”
“嗯，我知道，我是来开家长会的。”
“哦……”
不知是高一还是高二的值班小孩，因为惊呀，声音都劈了叉，大概在脑补这是谁的妈妈，长得这么年轻还是是个后妈。
眠眠在最后一排找到了荣禄的名字，抽出抽兜里的一张A4纸，上面是荣禄高三以来的成绩单，匹配了总成绩和各科成绩的折线图、缝隙。
这也是他们学校的传统，可惜作为学生时候，她是无缘看到的，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能看到这种成绩单。
各科老师都给了A的评价。
眠眠深深感到骄傲，不禁回想她当年是个什么评价，她妈妈来开家长会时候是个什么心情。
这时候她的前排来了人，一男一女，在荣禄前桌停下，找到了孩子的名字。
“你坐着吧，我去后面站着。”男的说。
“后面有空凳子，你搬过来坐这儿吧。”女的说。
眠眠基本确认了，这应该某个同学的父母一起来给孩子开家长会了。
眠眠探头过去，粗粗一扫，看到了那个孩子的成绩单上的B和C，对比之下，荣禄的一片A好像对他的家长根本没有意义一样。
“我去后面坐吧，堵人家过道，不好过人了。”男家长最终找了张空椅子，挨着后黑板坐下了。他用手机拍了孩子的成绩单，坐在后面安安静静的用手机看。
女家长从自己孩子抽斗里什么都没找到，四下看看，看到后来的眠眠，眼神就是一愣，大概惊愕她的成绩，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不好意思的问，“同学？你那有草稿纸吗？”
眠眠从荣禄一旁的空桌子上翻到了一沓空白的A4纸，抽了一张递过去。
那名女家长从包里翻出了笔，按着孩子的成绩单开始抄，然后拿去递给了用手机看的男家长，“最近数学挺稳定的。”
眠眠望着教室里渐渐变多的家长，听着他们相互交谈讨论，心里逐渐翻涌起阵阵的不平。
眠眠想，要是叶青仪还在，此刻一定会坐在这个位置是，无比骄傲吧！
几个女家长听说了这个班两名学霸风云事迹跑来观摩“别人家的孩子”的成绩单，一走近，就看到后排一个小姑娘，泪眼朦胧的盯着那张成绩单的纸，神情无比的伤心。
她们一愣，悄悄走进，装作不经意的路过，看到那一片A，不禁感慨，成绩好的追求就是不一，人家成绩都这么好了，怎么还哭了？
不过，今天不是说要父母来吗，哭鼻子的这位，怎么看都是个小孩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