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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墙不复日日红(1)

重回帝都,已是半个月后。

帝都的街市到底热闹,风常略和绮罗好久不在这样的环境中,不由心生陌生。同来的段婶母女更是没见过这样的市面,段婶紧张的抿进嘴唇,手里紧紧拉着雀跃的占占。占占睁大了眼睛,见什么都新奇。

喧闹中,风常略问绮罗,“你真的要回去吗?”

“红姐到风府找我几次,想必是有很重要的事。”

风常略抿了抿唇,没再出声。他知道她不会永远留在他身边,前途艰险,可为了救出王莱安,她早抱了必死的决心。

一路听说娇舞坊最近又出了新节日,许多人不到傍晚就去那里坐着,红姐如今下午就开门迎客,照样人满为患,上好的雅间只有少数在帝都吃的开面子的贵人才预定的到。

他们到娇舞坊门口的时候,正是门庭若市的高峰,斜阳西照,红姐盛装打扮,亲自在门口迎客,同几多宾客谈笑风生,很是得意。

“檀珠姑娘!”看到绮罗一行人,红姐笑脸迎来,走近几步才发现风常略亦在,礼数周全的对他施礼,“将军。”

风常略摆手,“不用顾我,你顾着白姑娘就行。”

红姐大方道“是”,挽住绮罗,激动的道,“姑娘留下剑舞真真是好,我这娇舞坊若是没有姑娘,肯定不会有今日的成绩。”

绮罗淡笑道,“珞国尚武,帝都更是齐集兵家阀门,剑舞英姿飒爽自然比那些纤柔弱柳的舞蹈和无病*的琴声更得他们欢心。红姐以后只要向着这条路走,绝对没错。”她转首把段婶拉到身前,又道,“我还有一桩事情麻烦姐姐,这位是段婶,这是段婶家的女儿占占,请红姐帮忙给他们在娇舞坊里谋些活计。”

红姐何等精明,知道这样的人不是来做苦力的,否则岂不是驳了绮罗的面子,她笑道,“好说好说,店里的活都不累的,段婶来帮忙我当然欢迎。”说着就找来伙计,嘱咐了几句,让段婶和占占先进去休息,开工的事情明日再说。

绮罗瞧红姐的神色,等段婶母女离开后,问道,“红姐这几日找我何事?”

“哎!这几日我可盼着姑娘早早回来呢。”她瞟了眼一旁的风常略,这人拐跑了她的发财树,可她也心知那些抱怨的话是说不得的,于是转入正题道,“这几日有位公子点名要见姑娘,我都推了,可他还是天天来,每次都出很高的价钱包下碧月居……”她顾虑的望着绮罗,欲言又止。

绮罗就明白了后面的意思,道,“他今日可还会再来?”

红姐点头,“已下了碧月居的定金。”

“那若是人来了,请红姐先招呼着,檀珠随后会到。”绮罗示意红姐先去准备,等红姐走远后,她转头对风常略,道,“段婶和占占刚到帝都,我看我还是应该先留在娇舞坊照顾她们几日,让她们尽快适应这里的生活。”

风常略一双眼睛静静的望着她,夜幕将近,华灯未启,黑蒙蒙的街道上,他有一瞬似变回了那个竹林里呵护备至的男子,然而下一瞬又成为了风将军。这是帝都,他是人前无所不能,威武无敌的战神,再多的情绪也不可轻易泄露于表。

“我走了。”他说。

她俯身拜下,以礼相送,“将军慢走,檀珠不送。”

再看了眼那离去的背影,绮罗走回到娇舞坊门口。

敞开的大门望进去,一名娇小的女子束发男装,执剑背立于高起的舞台上,表演即将开始。只闻琴乐“铮”的一声,喧闹的舞坊内,人声立敛。“铮铮铮”又是三声琴音,一拍紧过一拍,打在人心头上,似是战前的金鼓。舞台上的身影,单足一踏,应声转身,舞剑而起,身姿颇有将士之风。

她在回头时看见了门外的绮罗,绮罗也看见了她。那么纯净体贴的眼眸,暗含秋波醉人。两人目光相处,皆是一笑。

只是这一笑之后,舞台上的人却漏了一拍音节,她赶紧一个漂亮的旋转跟上节奏。

绮罗不禁在心底摇头,这个丫头天赋绝人,可惜心性还需历练历练。

原来舞台上的人正是当日为绮罗准备洗澡水的夏翠,短短几日,她已经今非昔比。那般纯洁的眉眼和女扮男装的俏容,其中的诱惑远比女装的舞蹈更投男子的情趣,眼下这一个出场就引走了全部的视线和掌声。

绮罗远远看了一会,转身绕去后门。坊内所有的人都在前面忙活,后院里一个人都没有,她走小楼梯回到之前住的房间。里面的陈设皆未改变,她整了整衣服,对着妆镜重新梳了头发。

不多时,红姐叩门进来,扑通一声跪在绮罗面前,“姑娘救救我。”

绮罗转回头来,“那定下碧月居的人拿什么要求你?”

红姐脸色惨白,“本不想劳烦姑娘,可那人……那人是珞北郡王的世子,我就是摆出风将军来没有用。”

绮罗推开碧月居的门,里面已经有人,隔着帷幔看去,身影清晰。这道帷幔设置的极巧,幔外灯光明媚,幔内则没有安灯,所以她能看清对面的人,对面人却看不清她。

那人着杏色长衫,肤色白净如瓷,一双勾人的凤目,随意一转,就透着股触目惊心的媚。他只是那般静静的望着帷幔,目光就好似透过幔布落在绮罗的身上,看得绮罗心头一跳。此人若是女子定是绝世尤物,那种妩媚怎一词‘触目惊心’可以言尽?!不过,珞北郡王的世子她已在白莲山见过,这个人冒认世子,胆子倒也不小。

“白檀珠拜见公子,不知公子如何称呼?”绮罗隔幔行礼。

“本世子的名讳也是你问得的?”那公子凤目微眯,盯着帷幔里朦胧的人影,傲慢至极。

绮罗似未听出任何挑衅和不善,声音清婉若流水,灵动的流过,“这几日檀珠不适,怠慢公子了。就先弹奏一曲,以表歉意。”

人在琴案前坐下,抬起手腕,如兰玉指不轻不重的落在琴弦上,指尖轻拨,侧目流盼,心里便有了曲目。

那是一曲《剑魂》,昔年火华公主所作。

前朝乱世之末,火华公主于苍梧山顶祭天。那一日,四十万王族精兵齐集苍梧山,无数双的眼睛鉴证了那位有“火凤凰”之称的赤甲女将遥立于天下第一峰之顶,将先祖开朝之剑一折为二:“以此剑魂,鉴我决心!”至此以后,王族起兵,收复河山,肃清乱逆,天下归心。

遥远的历史,当时在场的人如今都已化为尘土,而记载于史记的寥寥数语也不足以写尽战场的残酷和公主的绝世姿容。但这一曲《剑魂》的曲谱却一直流传在民间,供人凭音怀念那个时代和只有那个时代才有的女子。

这曲《剑魂》曲调震撼,引人踏足沙场,如见两军相遇,参与举械厮杀。顷刻间,兵潮涌动,万马奔腾。极目处,黄沙乱舞,尸山血海。

虽然古琴碍于天生的声色呜噎,并不如琵琶那样善于此类激昂基调,但绮罗从第一个音起就气运内力于指尖,勾出的那一声力道,地动山摇,竟打乱了碧月居外的器乐之声。原本楼下的乐师还打算你弹你的,我奏我的,可是在尝试了片刻以后,他们发现这事根本做不到。

从碧月居里传出的琴音实在太震撼,直击人心,迫的所有人都凝神跟随,看那千百年前的火凤凰如何气吞山河,如何傲骨铮铮。

这一刻,面色凝寒,双目微闭,她所有的力道都倾注于琴弦,终于那张琴再也承受不住这份力量,“蹦”的一声,七弦具断,飞弹的琴弦将帷幔一劈为二。

杏衣公子惊得连退数步,仍然被她的气势击中,胸口顿时一阵腥味翻滚,险些口吐鲜血。他好不容易稳住身体,怒目抬头,入目的却是一张绝艳的面容,其笑嫣兮,碧若苍穹。他满心满腹的怒骂瞬间都跑得一干二净,想开口,竟然词穷了。

门口来了不少被琴声吸引的人,都挤破了脑门子要钻到碧月居里去,都被红姐伸臂拦着,然而人山人海里,有些个手长脑袋长的,还是把碧月居的门窗顶开了,要一睹白檀珠的真容。

众目睽睽之下,杏衣公子再想做些出格的事情也难。

绮罗笑问,“公子觉得此曲如何?”

杏衣公子干咳了一声掩饰尴尬,从怀中掏出只木匣递上,“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本公子有一件宝贝,是专门为姑娘准备的小小意思,还望姑娘笑纳。”

那木匣以金丝楠木为材,周身镶嵌珍珠玛瑙宝石之物数不胜数,人群中顿时发出惊呼,纷纷猜测匣子中的该是何等难得一见的宝物。

“多谢。”绮罗伸手去接,触到那木匣时。杏衣公子猛地全身一阵,脸色煞白,缓缓的松开手。绮罗打开木匣看了一眼,迅速关上盖子,神色自然的又道了一遍,“多谢公子慷慨相赠。”

杏衣公子的脸色迅速从白转红,旁人都道他是害羞,其实此刻他的已身受重伤,若不快走,只怕小命不保。所以杏衣公子很识趣的,抱拳告辞。

绮罗道,“不送。”同时望了红姐一眼。

红姐赶紧叫姑娘们带着各自的客人散去,为杏衣公子让出条路来,然后亲自送他下楼。

绮罗看他离去的脚步绵软无力,长衫下的双腿颤动不已,幸好都被长衫遮住了,旁人不是刻意观察也不会看出来。她虽然被这个人弄的很不开心,但不想弄出人命,所以只用了一成力在木匣上,却没想到就把人伤成如此。

只是对方对她的狠毒,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望了眼琴案上的木匣,移步在桌边坐下,酌了水酒自饮。

红姐送了人回来。

绮罗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笑容,“他以后不会来了。”

红姐大大的松了口气,眼睛一转,看到桌上的木匣,“让我看看他送了姑娘什么。”

绮罗想要阻止她打开,奈何已经晚了。木匣盖子一开,匣内绿一闪,直窜向红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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