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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年底(一)

自黛玉出生起,贾敏比当初林煜出生时还要小心仔细些,时刻看顾着,就是担心她如同前世一般体弱。大概是贾敏的身体调理得比前世好,且生黛玉时也不是第一胎,故而黛玉生下来并不是从前那般“生来就泡在药罐子里”。虽则如此,她还是担心那一僧一道会再出现,毕竟她重生而来,算是这世间最大的异类了。

“师母,这是我送给大妹妹的生辰礼,您不喜欢吗?”张扬捧着一块绿翡雕成的憨态可掬的小兔子,很是不舍地对着贾敏道。

贾敏摸了摸张扬的头,她一开始觉得张彦将儿子送来江南太荒唐了。待听到郑王妃产后身体一直卧床至今后,才明白张彦为何这样做了——反正有一个皇子在林家,张扬这奶娃娃也没有什么了。

“你将最喜欢的兔子送给了妹妹,以后可就没有兔子了呢。”贾敏笑道,再看门边,英儿牵着黛玉的手进来了,后来跟着撅着嘴一脸不豫看着魏英儿的林灼。

“大妹妹喜欢,就送给大妹妹。”张扬不舍地看了一眼玉雕兔子才放在了贾敏的手中。

“娘,英儿姐姐为我扎了一个风筝。”黛玉只好奇地看了张扬的玉兔子一眼,便伏在贾敏的膝盖上道。

魏英儿一身绫衫,脚蹬厚底靴,虽则年幼,却颇为豪爽。便是张扬觉得自己的礼物被比下去了,也只是敢撅了撅嘴巴。

“还不快谢谢姐姐?”贾敏摸了摸女儿的脑袋,看着她对这英儿行礼了,又指着张扬将小兔子给她看道:“这是张哥哥送你的生辰礼,还不快谢谢张哥哥?”

黛玉看了一眼长得比三哥哥还好看点的张杨,再看了看小兔子眨了眨眼脆生生地道:“多谢张哥哥了,可是我更喜欢小老虎。”

张扬愣了,明白了小妹妹的话后,眼眶红了差点哭了出来,贾敏强撑着没有笑出来,看了得意洋洋的林灼一眼,才故意沉着声道:“挑剔别人送的礼可是不对的,还不快向张哥哥赔礼?”又对几个孩子中年长的英儿使了一个眼色。

英儿点了下头,只哼了一声,便让三个小家伙全都看向了她。有说了几句话后,便让三个小家伙乖乖地和好了,还手牵手地出了门玩去了。

“让婆子和丫头们跟着,切莫要大意了。”贾敏笑着摇头道,黛玉这般健康活泼,应该不会再生什么事了。不过很快,贾敏就知道她放心太早了,次日里,黛玉就有些不舒坦,大夫还没有进门,贾敏便听说门外来了一个癞头和尚,当即心里就咯噔了一声。

“多说什么?让管事的将和尚打走!姑娘不舒坦了,自有大夫来瞧,这等下九流的人定是来招摇撞骗的!”贾敏摸着女儿的头,对着管事林宏家的厉声道,不但林宏家的被吓到了,便是屋子里伺候的丫头们也吓到了,一个和尚,太太怎么发这么大的火?林海、林煜、林灿及林灼父子三人也都很诧异。

林海只当贾敏是担心女儿,安抚她道:“不过是个和尚,赶走就是了……”谁知话还没有说完,便有小丫头匆匆进来禀道:“那和尚闯了进来,宏管事也没能拦住。”

林煜剑眉一竖,对着林海和贾敏行礼道:“爹,娘,让儿子去见见那和尚,竟然这般大胆,敢闯官家后宅!”

林煜要去,林灿自是跟着的,五(虚)岁的林灼也想跟着,却被拦住了。

贾敏摸着女儿渐渐发烫的额头,心里又惊又怕,若是一切又回了前世的路子,便是同那和尚拼了就是!什么东西?处处勾人出家,若是真神仙,自该慈悲为怀才是……

没多久,林煜气冲冲地回来了道:“爹,娘,那狂僧不但说要度了妹妹出家去,还说我同弟弟们不该在世的,当真是恶毒至极!儿子也没有和那邪僧多歪缠,让恩将那邪僧给捆了送去扬州府衙门了!”

贾敏心里头一颤,这和尚是真的知道些什么?她眼中闪过冷厉的光芒,第一次起了杀心,这和尚是留不得了,只是还没有等她遣人递话给知府家的谢夫人,知府便使捕头送了信来,说是那和尚从大牢里走脱了。

“林大人,我家老爷也十分恼怒,说不能放过这等越狱的邪僧,已经签下了海捕文书,整个扬州府里处处缉拿于他。”

“这等恶僧既然敢来林府招摇撞骗,定是有同谋或者私底下弄些邪教歪说。只怕不单在扬州府里走动,若是在其他地方作乱了,岂不是祸起我扬州府?”屏风后头的贾敏出声,这一僧一道是决计不能放过的!

外头的林海并不奇怪贾敏话中的狠绝,那和尚不但要度了小女儿去,还说儿子们都不该在世,岂不是咒林家绝户?他对着捕头颔首道:“本官以为单单在扬州府里下发海捕文书不够,劳你将本官的意思转告于知府大人。”

那捕头忙心里一跳,忙不迭地应了,随即抱拳去了。

却说林府不远处的偏僻巷子里头,一跛足道人对着癞头和尚皱眉道:“想不到这绛珠投生之母竟然是再世之人,如此这般,前头一切因缘岂不都付诸流水了?你我也要辜负警幻仙姑所托了?”

癞头和尚看着林府的方向无奈道:“事已至此,便是辜负所托也无法了。谁叫你我没早早发觉这林贾氏的异常呢?如今林家有子,那绛珠转世只怕难再解了那石头的前缘了。”

两人相识叹息,都自眼中看出了无奈,却也无法可想,只得遁去了事了。

却说林府里,因为唯一的姑娘病了几日,从林海到几个少爷,乃至寄住林府求学的徒熙峦和张扬都颇为关心,还是魏苍穹看不下去,对着林海道:“看我家英儿多结实?从小到大就没生个什么病,还不是她每日里跟着她娘学着的缘故?不如让侄女儿跟着英儿一道练练?”

贾敏心中有些不愿,但终究是希望女儿的身子骨结实起来,又去看了胡氏教英儿的东西,只是一般的蹦跳而已,便同意了让黛玉每日里跟着练一个时辰。时日一长,小黛玉的身子骨果真好了许多,她这才熄了反对的心思。至于整个江苏诸府都对一僧一道下了海捕文书的事儿,虽没有什么结果,她心里头的担忧也才渐渐淡去了。

如此一来,林府的日子又复了从前的宁静,只是在黛玉四岁时,年过三十的贾敏有诊出了有喜,这一回,最欢喜的不是林海,也不是林煜兄弟三人,而是黛玉。

“娘,您看,这个双花样的是给妹妹的,若是弟弟,就是这个福子络子了。”自从知道自己要做姐姐,黛玉就非常欢喜,她已经开始跟着嬷嬷学打络子,知道贾敏有孕后,欢欢喜喜地挑了好几种彩线,说是打个极漂亮的络子给弟弟或者妹妹备着。

贾敏脸色苍白,正卧躺在了软榻上,听见黛玉的声音,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自发觉自己又有了孩儿后,之前消去的不安又在贾敏心里聚集,前世里这个儿子,未过三岁便夭折了,而自己不久也去了。虽然知道这一世和前世已经大不相同了,她心里头还是忍不住的担心。故而肚子的孩子才四个月,除了肚子大了外,她反倒消瘦了许多,让一边瞧着的林海暗自担心不已。

贾敏接过络子,笑道:“真好看,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一定会很喜欢的。咱们玉儿真是个好姐姐啊!”

黛玉莹润的小脸顿时露出灿烂的笑容来,嘟着嘴带着些微的得意道:“那是自然,若是小妹妹,以后我便和妹妹一块儿读书写字画画儿,恩,还一块儿学针线!”

贾敏失笑,才开始学打络子就想着学针线,“好,爹和娘可都等着我们玉儿亲手做的衣裳呢。”

黛玉眨了眨眼,做衣裳么?好难啊,英儿姐姐什么都会,可就是不会做衣裳呢……

母女俩正说笑着,便听说胡氏和英儿来了,她忙扶着丫头的手起身下榻,趿了鞋子就迎到了门前:“姐姐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儿让丫头来说一声就是了,何必亲自过来呢?”再看胡氏和英儿都是一脸掩饰不住的笑意,又见胡氏身上穿着宽松的绸衫,心里当即一动,高兴地握住胡氏的手道:“姐姐可是有喜了?”

胡氏点头,眼中尽是释然的笑意,回握着贾敏的手道:“虽则我们当家的说,就算没儿子,有女儿就成了,以后招婿伺候我们送终就是了。但是我心里头总有些不足,如今又怀上了,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我们英儿算是有伴了。”

贾敏点头道:“姐姐说得极是。”又看两个女孩子已经坐在一边嘀嘀咕咕起来了,才道:“英儿有个手足比什么多好的。”她顿了一顿,随即道:“当初魏先生说是只在扬州停留两年,如今期限已过,但是家里头多了一位五少爷,如今姐姐你又有孕了,不知道魏先生是何打算?”

胡氏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们当家是个任性的人,本来还说过了秋就上路回蜀中,还说回那里过冬去。我如今已经三十二岁了,这个孩子只怕是最后一个孩儿了,不想有什么意外,便好说歹说,他这才同意,说是等孩子落地满月了再动身,这样一来,便要到明年秋才能动身了。”

“如此我们姐妹又能多聚一段时日了。”贾敏很是高兴,将之前的愁绪抛到了一边,和胡氏说起了女儿经来。

晚间林海回来了,看贾敏的脸色比往日的好,且也多用了半碗饭,他的心里也松了两分,也能全心去应对京城里传来的不大好的消息了。

原来入秋以来,张彦便使人送来了密信,说是皇上的身体不大好了,朝中立太子的声浪不绝,其中以马贵妃所出的二皇子徒熙岳和甄贵妃所出的四皇子徒熙峥的呼声最高,而三皇子徒熙峰也不是明面上看着那样的老实。就算林海远在江南,也不能完全避开立储之争,二皇子的外家马家和四皇子的外家甄家都有人往扬州来了。马家的来人懂得低调倒还好,让人无语的是甄家的来人,甄五爷甄锦城带着一新一旧两个美妾,一个是曾一心“仰慕”自己的那个什么荷姨娘,另一个则是薛芸学薛姨娘了。

因为体恤贾敏,林海并没有将这些事儿告知给她,却想不到这日里他才去了盐道衙门,那荷姨娘竟然登门入室地来求见贾敏了。

贾敏听得丫头的回报,半天才回过神,眉间皱得能夹起苍蝇了,若不是听薛芸也是来客之一,她是绝不会见她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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