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五天的时间，柳院长摆足了礼贤下士的态度，几乎和所有的科室主任都聊了一遍。
黄素是柳院长这次会谈中最后的科室主任。
柳院长紧紧皱着眉头，身体全部靠在椅背上，一手轻轻挤按睛明穴，在脑海里不停地复盘，如何和黄素对话。
经过五天的了解，柳院长发现其他科室对中医的意见非常大。
表面看似中西之争，嫉贤妒能，本质还是利益之争，因为中医科的分流和治疗效果的对比，让这些科室无论是名誉还是收益都受到了损失。
叩！叩！
两声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柳院长的沉思。
“请进！”
柳院长松开手，坐直了身体，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
“院长！”
黄素和柳院长平时没有什么交集，上次布日古德给双方引见的时候，算是坐在一起最长的时间。
黄素还对他产生了非常不好的感官，走进办公室规规矩矩地站在柳院长的面前。
“来！黄素主任，我们到沙发上坐下说！”
柳院长脸上带着微笑，从办公桌后面出来，热情地拉着黄素到会客沙发上坐下。
黄素还是第一位被柳院长请到沙发谈话的科室主任。
对于柳院长突然的热情，黄素心里还是不自觉的提高了警惕。
柳院长和其他人的谈话方式，黄素多少还是听说了解了。
其他科室主任都是和柳院长坐在办公桌两侧面对面的谈话，非常公式上下级的谈话。
一个不熟的领导突然对你变得客气起来，一是他有求于你，一是他很有可能让你做一些你为难的事情。
黄素小心翼翼地坐在沙发的一半。
在柳院长给两人倒水的时候，黄素仔细打量着办公室里的陈设。
整个办公室的摆设装饰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也找不到布日古德在的痕迹。
尤其是看见比布日古德曾经使用的，还要大三分之一的办公桌，以及坐下更高级的沙发套装。
黄素心里已经确定，这个柳院长绝对没有那天见面的时候，在布日古德面前表现的顺从无害。
黄素不由得将警惕心又提高几分，看见今天自己很有可能也要走一遭鸿门宴了。
柳院长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双手端着两杯热茶走到黄素身边。
“来，黄主任喝茶！”
“谢谢！院长！”
已经有了警惕心理的黄素，对柳院长变得更加恭敬客气了，微微鞠躬致谢，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柳院长递过来的热水。
柳院长坐下后，轻轻地喝了一口茶水，放下水杯。
“自从在老院长办公室一别，我们还是第一次坐在一起聊天！”
黄素也放下水杯，非常客气的说道：“院长，您新担任一院之长，工作可定是千头万绪，能够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和我谈话，已经是对我们中医科莫大的重视。”
“黄主任，你能理解就好！”
看着黄素如此上道，柳院长脸上的微笑就更浓了几分。
柳院长心里琢磨着：这个黄主任，并没有其他科室主任说得那样，恃才傲物，目中无人。
出于对黄素的了解，柳院长不由得多审视了两眼。
就这不经意的两眼，让黄素对柳院长又加深几分警惕。
咳咳！
柳院长看见黄素对异样，再一次带着自觉亲切的笑容，如同聊家常似的询问道：“黄主任，你对科研组进行得还顺利吗？”
“有第一次的摸索，这次的工作进度还是非常顺利的。”
黄素小心翼翼地回答着柳院长的问题，既不表现亲近，也不给对方一种疏远的感觉。
哈哈！
“这就好，这就好！黄主任我就等着你给医院再增添荣誉了。”
柳院长只能用自己看似爽朗的笑容，掩饰自己的尴尬，毕竟自己下面要提出的要求，自己都觉得非常的过分。
沉思一阵，柳院长刚刚在心里勾勒出来的开场白，现在都没有任何的用处。
办公室里陷入短暂的安静。
为了缓和现在的气氛，柳院长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一份文件，准备用事实说动黄素。
回来坐下，柳院长将文件放在桌桉上：“中医科是市医院重要的科室，黄主任，我们就聊聊中医科，说说你对中医科发展的看法。”
“院长，未来中医科工作在于培养人才和完善中医科医疗项目，中医科目前仍然存在医生紧缺的情况，两年内，中医科要通过院校招募和自我培养，解决医生紧缺的情况。”
“完善中医科，今年中医科新增设了针灸科，未来中医科还准备增加推拿科。”
自从答应陈静山，博士毕业以后，准备回去帮助老师。
黄素现在已经将中医科作为实验场地，要按照自己的意愿建设中医科，即使自己走后，也能给市医院留下一个完善的中医科。
“可以看出黄主任为中医科下足了心血，要是所有的科室主任都能像黄主任这样，市医院未来可期！”
说着，柳院长拿起桌子上文件继续夸赞道：“从这两年中医科问诊人次出现大跨越地增长，也说明黄主任领导有方！”
柳院长随手将文件递给了黄素。
黄素翻看着文件解释道：“院长，中医科在市医院是新成立的年轻科室，这种增长速度也属于正常，中医每一名患者有一定时间的，现在中医科每日能够接诊的病人已经完全饱和，不会再有大幅度增长了，如果想继续保持增长势头，就要完善中医科的人员配置。”
黄素误会了柳院长的意思，以为柳院长新官上任，急于做出一些成绩，想让中医科继续保持现在增长速度，只能详细把中医问诊的客观规律解释给柳院长，怕他出现误会。
中医问诊的时间就放在那里，简单的病情也要十分钟左右，复杂的病人时间就会更长了。
一名中医一个小时平均能看到四五名病人，一天工作下来，诊断的病人也就在四十到六十名病人之间。
其中诊脉就占据打量的时间。
中医诊脉是有要求的，每次诊脉，必满五十动。即每次按脉时间，每侧脉搏跳动不应少于五十次。
一是为了解五十动中有无促、结、代脉，防止漏诊。
促脉、结脉、代脉是属于非常难发觉的脉象，可是身体内的结节、肿瘤都与此类脉象有关。
作者至今促、结、代依旧把不准，治疗过几位有结节的朋友，都是看的X光片，再通过舌诊、脉诊找出病机。
二为说明诊脉不能草率从事，必须以辨清脉象为目的。
如果第一个五十动仍辨不清楚，可延至第二个或第三个五十动。
总之，每次单手诊脉的时间，以二三分钟为宜，双手基本上就是五分钟左右。
如果遇见复杂的那时间就更长了，诊脉半小时的情况也是有的。
在加上舌诊、问诊，一个病人最少就需要十分钟的时间
这也是帮助大家分辨一名中医有没有真本事的一种方法。
见黄素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柳院长指着文件表格上的两行数字道：“黄主任，你看你们中医科去年全年和今天第一季度诊次摆在全院第四，可是科室收入一直都是垫底，现在很多科室向我反映，你们分流他们的病人，让他们的业绩出现了下滑，大家对中医科意见很大，我现在也是左右为难。”
黄素微微皱眉，这就是今天柳院长找自己要说的事吧。
“病人选择找哪个科室看病是病人绝对自由，这个我也没有办法干涉，我总不能有病人不看，推给其他科室，这到哪里都是没有道理的。”
柳院长拿起水杯递给黄素，解释道：“黄主任，你先喝口水。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大家之所以发牢骚，还是去年年终奖闹得，明明全年问诊人数上涨了，可是奖金却没有涨。”
黄素接过水杯，也没有喝水，又放回了桌子上问道：“院长，这也不能责怪到我们中医的头上吧，我们中医科也没有多拿一分钱！”
柳院长继续点着文件上中医科的数字道：“黄主任，中医科诊次排在全医院前列，可是这收入确实全院的垫底，这有点说不过去了吧。你没有听医院的人都在议论你，拿着大家的钱当圣人。”
黄素瞬间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道：“柳院长，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中药的价格是医院订的，我们中医科的病人哪一个不是在医院拿得药，黄素以为柳院长怀疑中医科的人让患者去医院外面买药呢，以为柳院长怀疑自己都职业操守，依旧没有向其他方面想。”
中西医之间费用差距有多大，给大家举两所中国顶级的中医和西医院的数据大家就一目了然了。
京城协和医院，年接诊总量226万人次，一年总收入1700亿元，一个月就达到145亿之多，一天就4.5亿元，人均费用七万多。
京城广安门医院，本部门诊总量236万人次，总门诊量336万人次，一年本部总收入24亿元，一月收入2亿元，一天收入600多万，人均费用一千多元。
协和医院在西医的地位，和广安门医院在中医的地位，我想大家都清楚，这两家可是同一级别的医院，收入差距将近七十倍。
柳院长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自己当上院长的这几天，所有人对自己都是毕恭毕敬的，黄素还是第一个给自己脸色的人。
柳院长语气不善地说道：“这几年市医院向你们中医科倾斜了多少对资源，其他可是早就对这种偏袒有了微词，只要你们拿出相应对成绩也能堵住其他科室的悠悠众口，可是你们中医科的收入却年年垫底。为什么你们中医科和其他可是关系如此不好，黄主任你也该从你们中医科自己的身上找找原因了。”
听见柳院长的话，黄素的脸色又阴沉的几分，语气带着些许质问道：“柳院长，在您的眼里，只有业绩创收是成绩吗，那病人的治愈率、出院率就不算成绩吗，全院的哪个科室有我们中医科的治愈率高，那到这些不是我们中医科的成绩吗！”
柳院长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语气更加强硬到说道：“医院不是善堂，不管是中医还是西医都有提高业绩的义务。”
见到柳院长图穷匕见，黄素愤怒的情绪反倒平静了下来。
“柳院长，我就是一个只会看病的医生，为医院创收我还真不会，要不您帮我想办法。”
看见黄素识时务的样子，柳院长拿起水杯轻轻喝一口茶水，放下水杯胸有成竹地说道：“黄主任，我不会让您做减轻药量，拉长治病周期，这样没有医生操守的事情，你该怎么治疗就怎么治疗，只要你中医科在问诊的时候，给每个病人开一套基本的身体检查就行，这样你们中医科每个人的收入也提高，大家中医科物美价廉排斥你们，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吗？”
柳院长早已经算过，中医科现在两个可是，一年门诊总人次能达到四万人次，一套检查在一千五到两千左右，一年就能多收入至少六千万元。
对于世纪初，边疆地广人稀的地级市，这个收入已经非常可观了。
柳院长正畅想这上任第一年，医院创收得到卫生局表扬的时候，没注意到黄素现在脸色已经气得黑如锅底。
没想到后世，医院逼迫中医开西医检查的潜规则，柳院长倒是先给黄素用上了。
黄素愤怒地站起身来，冷冷地拒绝道：“柳院长，我们中医看病是用望闻问切，四诊合参，如果对中医没有帮助，我们中医科是不会给患者开没有的检查的。”
黄素已经不称呼他为院长了，而是带上了姓名，这也表现出黄素的愤怒。
目的说出来了，柳院长又挂上虚伪的笑容，把黄素拉回座位上，劝说道：“黄主任，你不要这样食古不化吗！只要你稍稍变通一下，医院的收入提高了，你们收入同样提高了，况且，只要你们能把病人的病治好，患者是不在乎多花这一千两千的。”
“你好！中医科好！医院好！病人也好！大家都好，何乐不为呢！”
柳院长如笑面虎一样，盯着黄素等待他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