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绅士船长
他们的马车停在了贝蒂姑妈的红砖房子前，瑞特把斯嘉丽扶下车，对方回了他一个挑衅的眼神，他就咧开嘴挑挑眉毛笑了。
“亲爱的，你介意在我面前丢丑吗？”他口吻亲昵，好整以暇地倚靠着车壁，“我敢打赌，贝蒂小姐和韦尔克斯夫人决不至于将我挡在门外。”
斯嘉丽余怒未消地横了他一眼：“伟大的船长，那你为什么不进来呢？”
瑞特返身从车上掏出一个装饰精美的小盒子，一手拿着自己的黑边帽子，优雅地站到斯嘉丽身边。“承蒙美丽的奥哈拉小姐的热情邀请，我当然却之不恭。”他说完就走出去，回看了她一眼，伸手叩响了雕着花的大门，不忘做一个邀请的手势，简直像是请人进自己家似的。
开门的是玫兰妮，她正和贝蒂姑妈坐在客厅里说话。
玫荔的大眼睛里亮晶晶的，激动的泪花还没隐退，挂在她不施粉黛的眼角。她热烈地拥抱了斯嘉丽，紧接着就看到了她身后温文尔雅的船长。
“噢，巴特勒船长。”玫兰妮低低喊了一声，看着瑞特的目光热切而充满感激。
“韦尔克斯太太，请原谅我冒昧的到访。”瑞特的右手按在胸前，得体地问候着，弯腰鞠了一躬。
“当然不。”玫兰妮微笑着摇了摇头，“您能来我太高兴了。”她仿佛说不够似的，又重复了一遍，“我太高兴了。”
斯嘉丽不可置信地看着玫兰妮，玫荔没有对阿希礼以外的人表现出这样亲近的态度呢。玫荔把瑞特迎进来，她的手掌合十放在胸前，手上的宽边金戒指发出柔和的光芒。
斯嘉丽有些气恼地走进来，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玫兰妮安顿好瑞特在沙发上落座，这才发现斯嘉丽的不对劲，连忙走过来挽住自己的好友。
“亲爱的，你怎么啦。”
“没事，玫荔，我有些渴了。”
“啊，我忘了你照顾伤兵有多辛苦了，亲爱的，我这就给你端水来。”
玫兰妮亲热地拍了拍斯嘉丽的手，转身去拿喝水的杯子。瑞特随即拿出那个美丽的小盒子送给贝蒂姑妈，表示这是他特意穿越封锁线为她从拿骚带来的糖果。贝蒂姑妈没有坚强的意志，从来抵挡不住瑞特的糖衣炮弹，无法抗拒这些包装精美的礼物，只好抖着她的小胖手接过盒子，又按捺不住偷偷回房间拆礼包去了。
巴特勒船长双手插在他浅褐色的长裤里，目视着贝蒂姑妈挪动小脚走上楼梯，转身冲着斯嘉丽挑了挑眉。他坐回沙发上，微微侧近美人的耳朵。
“看着吧，亲爱的，我说什么来着。”
只要他乐意施展魅力，似乎很少有人能够抵挡得住他的攻势。尽管斯嘉丽早已意识到这一点，还是又一次成功被男人撩拨起怒气。她往沙发旁边挪动了一寸，离这个志得意满的船长远一些。对方好似浑不在意，礼貌地地对端着咖啡过来的媚兰妮温和地笑了一下。
“亲爱的，你的水。”玫荔把水杯递到斯嘉丽面前，她伸手接过，紧紧捏住被子，仿佛要使大力把它捏碎似的。
媚兰妮没有看出她的心事，她的全部精力都用来招待这位高尚体贴的正人君子了。
“亲爱的巴特勒船长，请你星期天一定过来吃饭，您还没进门之前我就和贝蒂姑妈说好啦，请你一定过来。”她交握着自己的双手，不住用指尖抚摸着无名指上金闪闪的戒指。
“我们都想要邀请你来。”她再度强调。
“我的荣幸。”亲爱的船长展露出无往不利的礼貌笑容，忽然偏过头来看一旁的斯嘉丽。“不知道奥哈拉小姐欢不欢迎我登门呢？”
“当然。”她咬牙切齿地憋出几个字，在心里恨恨说，“最好把你的沃特林小姐也带上门来，那我才称心如意呢。”
巴特勒船长彬彬有礼地告辞，临走前不忘表示他很期待星期天的晚餐。他噔亮的皮鞋刚迈出门槛，玫兰妮就迫不及待地塞给斯嘉丽一封信。
“看哪，他这人多可亲，多好心啊！”玫荔给她看戴在手上的戒指，含情脉脉地伸手摩挲着。
“邦联可能需要男人的鲜血，但并不需要女人的心淌血”，瑞特·巴特勒在信上写着，可他并没有把她的项链和耳环一起赎回来。好吧，虽然她也觉得那两件东西不值什么钱，不过她更清楚，瑞特并不是出于高尚才做出如此殷勤的姿态，他是存心想要撬开贝蒂姑妈家的门呢！
“我可不这么觉得，这些手段只能哄哄你这个没脑袋的傻瓜罢了。”斯嘉丽心里想着，还是回了玫荔一个微笑。她知道玫荔的所有想法出自于她善良真诚的本性，她这么说的同时就是这么想的。“唉，天知道是怎么回事，玫荔能和我一起杀掉一个北佬，能和我一起下地摘棉花，偏偏看不到某些事情的本质。”
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这么一来，她就可以少省几分力气了，她巴不得和瑞特见面。和这个男人相处总是有意思的，即使是重生的斯嘉丽也无法否认这一点，他身上有一种让人激动的东西，她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品质。现在她也没有功夫去思考那些，瑞特和贝尔·沃特林那个坏女人的往来被她抓了个现行（也许可以算偷窥，但显然斯嘉丽不这么认为），她可不做不到像玫兰妮那样，她嫉妒得快要疯了！
斯嘉丽的气恼的嫉妒没有来得及持续多久，因为紧接着她又想起了要和瑞特开口提换金币的事情，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好好盘算。她敢肯定，瑞特决不至于因此而讨厌他，比这更出格的事她当年可干了不少，不过他准会摆出一副不耻下问的样子来引逗她，嘲弄他，撩拨得她跳脚——男人总是一副不知道何为吃惊的神色，却对她做的一切都感到好笑，仿佛惹她生气是他最大的乐趣。
“我得好好想想，他来找我我该说些什么。”
她本以为瑞特回到亚特兰大旅馆，得知她来找他的消息，第二天一定会来问她是去干什么。然而一连几天过去，瑞特都显得若无其事，他带她去看音乐会，陪她在舞会上跳舞，他的舞跳得好极了！他的行径直叫她摸不着头脑，恨不得冲到亚特兰大旅馆去把那个小姑娘揪出来问问，有没有把话给客人带到。
她本可以再和瑞特提出来的，但她却和自己闹着别扭，总觉得他亏欠了她似的。在她焦心的几天里，玫兰妮和贝蒂姑妈把亚特兰大的小家装饰一新，准备迎接亲爱的瑞特·巴特勒船长的到访。
这一天很快就到来了，礼拜天的时候，瑞特·巴特勒带着几盒精美的发卡登了门，殷勤地送给屋子里的女士们。他额外送了贝蒂姑妈一条漂亮的丝缎，给贝蒂最喜欢的裙子锦上添花。
“上午好，韦尔克斯夫人。”他极具绅士风度地和玫兰妮打招呼，转过身来拍了拍她的肩，“嗨，斯嘉丽，看来你的日子过得挺舒坦。”
他对她们俩的态度永远是两个极端，一上来就叫他不舒服。她极力保持着礼貌，想到还有事情求他帮忙，就抿起嘴巴冲他微笑了一下。好在男人见好就收，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瑞特显得风度翩翩，向她们讲述一些穿越封锁线的趣事，把贝蒂姑妈逗得咯咯直笑。玫荔本就对他充满了感激，男人在饭桌上的言行更让她坚信对方是个正人君子。
“瑞特，我有件事和你谈谈。”
这一天下午，玫兰妮和贝蒂都上楼去睡午觉了，斯嘉丽和瑞特单独在一起，抓紧机会和他商量要事。战争期间的社交活动变得轻松随便，自从上次的义卖会以来，瑞特就开始直呼斯嘉丽的名字，甚至没有加上“小姐”两个字。斯嘉丽对此并没有感到生气，相反，她喜欢男人亲昵的称呼。南方人的礼教和道德正在崩溃，太太们对此抱怨不已，把这些归咎于这场战争。
不过这一切都和斯嘉丽没有关系，绿眼睛的姑娘坐到了穿越封锁线的船长的旁边，精神抖擞地准备开始一场斗智斗勇的较量。
“愿闻其详。”
瑞特摆出一副懒洋洋的姿态，满不在乎地往沙发背上一靠，黑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