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交底
斯嘉丽警惕地把支票藏进手提袋里, 这才在沙发对面坐下，正对着瑞特一双乌亮的黑眼珠子。
她耸起一双眉毛看着他充满玩味的表情：“如果你胆敢再说出什么情妇之类的话, 我就立刻把你赶出去。”
瑞特这时候也收敛了那一副懒洋洋的姿态，靠着沙发坐直起身, 剪裁合身的衬衫包裹着双臂隆起的肌肉，呈现出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斯嘉丽，我一直很不明白。”男人神色自若地冲她摊了摊手，“让我们来交个底吧。为什么你宁愿这么累死累活地守着一个锯木厂，也不愿意接受一个并不坏的提议呢？为彼此方便而结婚，为寻欢作乐而恋爱。你自己也说过，结婚后的女人简直没有丝毫乐趣, 为什么还要为那个笼子枯等着呢？先前你也不顾一切地向阿希礼·韦尔克斯提出过私奔的邀请嘛！”
“你——瑞特！我已经提醒过你了, 你还、还敢——”
斯嘉丽弓着身子弹起来，方方的下巴绷出坚硬的弧度，两只绿眼睛中射出怒不可遏的火苗。她语无伦次地冲着她吼，顺手抽起沙发上的抱枕, 没头没脑地冲着他招呼。
“哎, 哎，有话好好说嘛。”男人架起她的胳膊，又伸出一只手箍住她的手腕，直让她动弹不得。他轻柔地把她垂落下来的头发拨到一边，不住摩挲着她的耳垂低语：“亲爱的，我很爱你。而你呢，你明明也很喜欢我。”
炽热的呼气随着他的呢喃轻轻喷洒到斯嘉丽的敏感的耳垂上, 与此同时，瑞特的手也紧紧地搂着她的腰。斯嘉丽渐渐感觉一股热流不受控制地在她身体里流淌，从发干的嗓子一路蜿蜒，在胸腹间痒痒地撩拨，她猛地甩开了瑞特扶在她腰间的手。
“别妄想诱惑我。瑞特·巴特勒，你明知道我不会答应。”斯嘉丽的声音有些哑，但充满着坚定和坚持，“不管你说什么，这个荒唐的提议我不接受。如果你还像你所说的那样尊重我，请不要再第三次提出这个请求。”
她一手扶着沙发站起来，死死地咬着嘴唇，居高临下地和他对视。
“好吧。斯嘉丽，亲爱的。”男人也上前了一步，克制而礼节性地把手搭在她的肩上，“——你爱我吗？我想听听你实在的看法。”虽然是问句，不过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非同寻常的沉着，使得这个句子带上了判断句的意味。
男人总是这样，在任何情况下，他都显得格外平静，仿佛永远不会出现失控的情况。
斯嘉丽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灼热的泪无声无息从脸庞滑下，微微偏过头，便滴落在男人的手背上，留下湿润的痕迹。
“噢，斯嘉丽！”瑞特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诧异，他仿佛被灼伤一般地移开了手，轻轻捧着她的脸转过来。
“啪”地一声，船长的手被哽咽着的美人毫不留情地拍开。斯嘉丽抬起一双红红的眼睛盯着眼前的船长，她的视线几乎带着一些逼视的意味，白皙的脸蛋清清楚楚地写着愤怒和失望。
他怎么能这么对她！先前他在监狱里对她说出那番话，她以为他已经明白，她以为至少她们已经有了默契，谁知今天，今天！
“斯嘉丽，是我唐突你了吗？这么久了，我还很少看见你哭呢。”
瑞特的声音变得十分柔软，与之相反的是他强硬坚决的态度。他此刻的强硬几乎算得上莫名其妙和恬不知耻，把她挣扎着的双手锁在身后，温柔地俯下身来亲吻她不断颤抖的眼皮。
斯嘉丽的动作渐渐停止下来，她就这样在原地停止了任何挣扎，不动，也不说话，以一种沉默的僵持表达着对男人的失望和反抗。
片刻后，瑞特安抚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瑞特，你让我很伤心、很失望，我本以为、以为……如果你还对我存有这样的想法的话，那么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了。”斯嘉丽僵着步子走到大门口，默不作声地打开了门，以此表明自己的态度。
巴特勒船长一向从容淡定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他快步上前握住门把手，轻轻地、动作强硬地把门带上。
“斯嘉丽，你把我的心都弄乱了。说实话，我没想到你会有那么大的反应。”瑞特站在她身后一步之遥，十分温和交握着自己的双手。他握得那么用力，以至于皮肤表面的青筋隐隐浮起，昭示着主人并不完全平静的心情。
“我没有别的意思，事实上，也不对你抱有轻视，这些和你是否做我的情妇完全是两码事。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斯嘉丽。是什么让你对这件事如此反感，仅仅是因为我唐突了你的淑女身份吗？这可不像你。”
“什么都别说了。瑞特，我不会答应你的，永远不会。”斯嘉丽反手用手背抹了抹脸，刚刚因为眼泪干掉而紧巴巴的脸又湿润起来了。
“我不会再提出那个让你不舒服的提议了。亲爱的，忘了它吧，那只是我一时冲动的结果。让我们谈谈心吧，坐下来好好谈谈。”瑞特似乎毫不意外他所获得的答案，又似乎，他再次提起这个不美好的话题只是为了试探对方的态度。而显然，斯嘉丽的回应简直出乎了他的医疗范围。
斯嘉丽被他拉回沙发边，刚才还剑拔弩张的美人儿扁着嘴选了一个角落把自己塞进去，和他隔着整整一尺的距离，眼神有些直勾勾的。瑞特显得极其小心翼翼而富有耐心，专注地盯着眼前的美人，不肯错过对方脸上的一丝变动。
好半晌，斯嘉丽有些泄气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你说你爱我，瑞特，刚才你这么和我说。可是如果你真的爱我，就该知道那样的话说出来会伤了我的心。锯木厂和你是两回事，阿希礼和你也是两回事，从前我会不顾一切地想和阿希礼私奔，那是因为我还是一个满不在乎的小孩子。就像你说过的那样，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任性而不在乎后果的小姑娘了。如果、如果……”
瑞特低沉而柔和的嗓音适时地响起：“我听着呢，说下去，我认真听。”
斯嘉丽深吸了一口气，几步绕到沙发背后，背转身对着他：“为彼此方便而结婚，为寻欢作乐而恋爱。如果你只是因为寻欢作乐而找我，那么我不接受这种儿戏的感情。”
“噢，我的老天。斯嘉丽！”男人低声惊呼起来，他很快走到她身边，轻快地牵起她的小手，愉快地凑上去“吧唧”亲了一口，又低下头来，翻转过她的手心细细亲吻着。
“我就是这样想的，如果你不这样想，那就走吧。”斯嘉丽低着头，慢慢地把之间从他火热的手心里抽回来。
不能再在这个男人面前动摇了。她实在有些灰心泄气，这辈子到底还是她先对瑞特·巴特勒交了心，现在他又一次把她的底牌握在手心里了，天知道这个男人会是个什么反应。
不过斯嘉丽已经不在乎了。这辈子她已经极尽所能地把真实的自己展露给他，如果没能让他爱上她，也坏不过从前的结局。
然而她还是忍不住偷偷抬眼瞄了瞄男人的神色。出乎他的意料，瑞特的嘴角翘着，一边眉毛飞得老高，是十足十心情愉快的表情。在他感觉到她在看他的时候，那种愉快的表情就更加毫不掩饰地展露出来。
笑得合不拢嘴的船长抓起茶几上的帽子扣在头上，端起旁边一杯早已冷透了的咖啡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在这个过程中，他的一双笑眼始终没有离开斯嘉丽微露迷茫的脸庞。
“我简直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斯嘉丽。请允许我出去吹个小风醒醒神，我很快会再来的，宝贝儿。”
他就这样笑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斗篷都没有披地走了出去，动作利索地爬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摇头晃脑地吆喝着驶开。
斯嘉丽一头雾水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瑞特精神抖擞地离去，有些明白、又有些不确定到底是什么让对方如此开怀。不管怎么样，这个十分敏感的话题点燃了一次充满火药味的谈话，谈话的结果总还不算糟。只是她底牌也交了眼泪也流了，要是这一次还不能将这个豹子似的男人收服的话，那么她以后简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