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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六章 蛇打七寸,壁赤城下血漫天

是夜,天公不作美,又下起绵绵细雨,慕北陵站在前堂的廊檐下,双手背后,遥望黑云滚滚的天际。这些天一到晚上就下雨,屋檐瓦缝间淌下的雨水已经连成一串,夜风微凉,倒是给炎炎夏夜盖上丝丝清凉。

漆红木柱边猥琐老头还靠在柱子上安睡,两尺宽的廊凳也不知他怎么睡得安稳,就不怕掉下来。

慕北陵对这个还不知名字的老头有种异样感,觉得他是个高人,又觉得他不是,有的时候行事风格神似仙风道骨的大贤,有的时候又像街边的癞皮狗,恨的人牙痒痒。

不过不得不说老头的处事能力确实不错,慕北陵今天抽出时间去了趟衙堂,一切都被他安排的井然有序,城中五府六衙门的事也没有积压,就如扶苏有萧永峰坐镇,没有后顾之忧。

慕北陵收回视线,转向猥琐老头,猥琐老头恰好醒来,抻了个大大的懒腰,从两尺廊凳上一咕噜坐起身,拍了拍肚子。慕北陵清楚听到某人的五谷轮回之所发出阵阵不甘的哀嚎。

“来人啊,去后厨拿点吃的过来。”

静候在旁的侍女忙小跑着下去。

老头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涸的嘴唇,露出满口黄牙,“还是你小子有眼力价,不辜负老子在这里给你当牛做马。”

慕北陵颇为无奈捏了捏鼻尖,心想:“还当牛做马呢,没看你才来几天,整个人都胖了一圈。”

老头说出这话时似乎也觉得不妥,挠头尴尬笑了几声,站起身来,说道:“算了,谁让咱是热心肠呢,看你小子不错,免费提醒你一句。”

慕北陵眼皮微挑,静待下文。

老头清清嗓子,说道:“打蛇打三寸,擒贼先擒王,想多争取时间,就在那个叫尉迟镜的人身上打主意。”

慕北陵“嗯?”了一声,转面时双眼陡然放光。对啊,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出城迎敌又怕尉迟镜抢先驰援,何不派人拖住他,就算擒不住,也能拖延点时间啊。

慕北陵愁颜顺展,拱手拜下。

依然无话,却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老头睡眼惺忪,无所谓的摆摆手。

此时侍女端着大盘可口饭菜过来,老头三两步冲上去接住,抓起个鸡腿塞进口中,然后自顾自端着盘子走进前堂。留下满脸愕然的婢女。

前厅柳下,丰韵贵妇如约而至,还是那身青丝绣花霓裳,撑着荷叶纸扇,雨点打在伞面上,沾起水花。

皇甫方士执烛立在街亭中,迎进贵妇,二人相对而坐。

慕北陵站的远,听不见二人聊些什么,当然,他绝不会将两人与某些男女苟且之事联系在一起,皇甫方士在他眼中就好像落雪山的初雪,纯净洁白,而且他很清楚,即便要找女子聊以慰藉,他也绝对不会找东林夫人,后者看似柔弱,实则也是一方潜伏饿狼。能与琳琅夫人相提并论之人,岂是庸人。

时至深夜,无心睡眠,猥琐老头吃完饭后不知道又躲到哪个角落找周公解梦,柳下亭中的一双男女还在秉烛夜谈,时而能听见极轻的叹息声。

慕北陵返身回到堂中,将两把椅子对拼起来,和衣而卧。

烛光摇曳,夜深人静。

壁赤城西官道上,一辆马车缓缓而行,马车前后有黑甲骑兵压阵。

翌日,天刚蒙蒙亮。

慕北陵已经换上九兽呑炎铠登上东面城墙,极目眺望,前方一片开阔,南侧飞鹤山脉连绵起伏,翠峦叠峰,山脚下白水河咆哮东流,北侧平原一望无际,偶尔能见起伏的小山丘,前方极尽的地平线上,隐约可见黑色洪流缓缓驶来。

皇甫方士居左,羽扇纶巾,黑白双发在晨光中闪着玄智光辉。

林钩,任君,尹磊,居右,皆着六兽将铠,披风烈烈。

东门内,贪狼旗,玄黄旗束甲立兵,整装待发。

不多时,有斥候飞登城墙,来报:“禀主上,敌军离我处只有三十里。”

慕北陵沉声:“再探。”转而朝林钩递去目色,林钩回以放心眼神。

再过半刻,晨阳初现,刺破漫天黑云洒下光辉。

斥候来报:“禀主上,敌军已近十五里。”

慕北陵道:“再探。”

静候片刻,只见前方黑色洪流愈发清晰,一盏帅字旗迎风招展,旗上绢绣灿金“高”字。长龙般的队伍浩浩荡荡,碾压过境。

此时林钩突然阴森笑出声,竖起三根手指,一根一根往回蜷起 ,当得最后一根手指落下时,只听连串的轰然爆炸声响起,前方十里处,火光冲天,尘埃漫野,滚滚黑烟在那长龙队伍两侧扶摇升腾。

人仰马翻,虽然离的好远,也能听清随风传来的惨叫声。

慕北陵眉角微扬。

林钩收敛笑容,解释道:“老子把能用上的爆油加以改造,只要踩上去,保准炸的他们人仰马翻。”

众将明悟,登时对这个胖的连眼睛都快看不见的家伙暗暗赞叹。

反倒是胖子却像无事人一样,随意挥了挥手,轻蔑道:“这才哪到哪,走到城下他能剩下八成人,老子算他有本事。”

慕北陵露出欣然冷笑。

胖子的话,他信。

片刻后,斥候再报:“禀主上,敌将高创正率人过来,尉迟将军的人马停在十里处。”

慕北陵点点头,果然如预想的一样,尉迟镜不屑和高传同流合污,如此正中下怀,当即下令道:“全军准备出城迎敌。”

林钩,任君,尹磊快速跃下城墙。

再等分许,黑色洪流已近眼前,步刀甲兵一马当先,抱撞木云梯朝城门飞奔而来,其后重甲盾兵扇形散开,跟着步刀甲兵的步伐且冲且掩护,再后面,弓箭手压阵,高传领数将驻马遥观。

人数大概在七万左右,看来这十里官道上的陷阱已经让高传折损不少兵马。

忽闻怒声从城下传起:“慕北陵,你他娘要是个男人,就出城和老子决一死战。”

循声望去,喊话之人赫然是高传不假。

慕北陵冷笑一声,风轻云淡道:“如你所愿。”回身朝城下高喊:“全军听令,出城斩敌。”

一声令下,万军涌动,厚重城门伴着嘎嘎的机括声缓缓开启。只见林钩一马当先,庞大的身躯骑跨在马背上,背负九尺偃月弯刀,率先冲出。

林钩冲出几步,勒马挺刀,大喝道:“暗器准备。”

随见一百身背暴雨梨花的黄甲士兵奔至其左右,单膝跪地,面朝冲来敌军,垂首,弯腰,手拉关绳。

此一瞬间,蝗虫般的刺目黑芒从阴森洞口齐射而出,携着道道呼啸声射向敌军。可怜冲在最前面的步刀甲兵还未反神,便被百道飞针打成一滩肉泥。飞针冲势不减,接连刺穿层层肉体,方才止住冲势。

一轮齐射,死伤大片。

另一边,高传眼见对方搬出暴雨梨花时,便觉不妙,哪知不待他叫喊出声,士兵已经接二连三的倒下。

对于暴雨梨花的威力恐怕没人比他更清楚,断山裂石皆可,更何况是打在肉体上。

高传急的满头大汗,这要是再被齐射几轮,损失简直不可估量,于是立马大呼道:“全军后退。”

然而箭已出弦,哪有后退之说,更何况震天的惨呼声中谁还能听到他的声音。

林钩自然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一百暴雨梨花射空后,又有摆明黄甲士兵背负暗器冲上前,换下前一批。对着仓皇逃窜的敌军又是一轮齐射。

原来他一共得到两百多暴雨梨花,为了尽量减少装填时间,所以分成两轮齐射。

黑芒闪现中,又有大片士兵被打成筛子。

黄甲将士退后,林钩双腿猛夹马肚,挺刀冲锋,口中大喊“杀啊”,率先冲入敌阵。数万贪狼旗和玄黄旗的将士紧随其后蜂拥而上,一时间刀光血光漫天翻炸,杀声惨呼声连绵不绝,原本应该出现的攻守战,却演变成一场地狱般的屠杀。

慕北陵遥立城墙,注视着城下密密麻麻的拼杀士兵,忽然用一声很低的语声说了句:“姑苏大哥,接下来就麻烦你了,尽量拖延住尉迟镜。”

也不见有人回应,只有他身后的空气刹那间嗡动起水纹般的涟漪。

高传率领的军队虽然不如漠北人骁勇善战,但那也是七万之众,就算七万头稚猪,抓起来至少也要三天三夜。

未免计划受阻,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

高传此时已经冲进战场,使着一柄长矛挥得虎虎生风,别看他平时不显山露水,杀起人来却是丝毫不手软,倒也不落他虎将名头。

其实高传已经叫苦不迭,那句让慕北陵出城决战本就随口一说,旨在堕了对方士气,哪知道慕北陵还真敢开门迎敌,他何曾领教过这种路数,那胖子所率部队打起仗来简直不要命,且人数也和自己一方相当,虽不至于立马惨败,但也撑不了多久。

高传只求尉迟镜收到这里的消息,能快快引兵来救。

却说十里外的大军中,尉迟镜端坐在战车上,白须及胸,耳旁传来前方的杀喊声,只道是高传正在攻城,心中还想着高传这小子还不算孬种,至少敢打敢杀。

忽见一灰头土脸的士兵连滚带爬从马上跌落下来,哭腔喊道:“大将军,大将军快去救人啊。”

尉迟镜腾的站起身,心知不妙,厉声喝道:“到底怎么回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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