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的氛围,一时像结了冰一样浓重。
许平渊自信自己占理,不顾萧靖驰难看的脸色,继续说道:“皇上,就算您自幼与陆离情深义重,也不该放任那陆离目无尊卑,竟连后宫之地都敢涉足!还请皇上处治陆离,严加责罚!”
许平渊一番话,表面是摘去了萧靖驰的责任,将过错全部推给陆离,看上去是给足了萧靖驰面子。
但仔细一听,就能发现,他话里话外,都在指责萧靖驰纵容陆离,给了他敢于以下犯上的资本。
至于陆离为什么敢堂而皇之地入住后宫这件事……
许平渊是两朝老臣,位置稳固,脖子上的脑袋也稳固,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所以许平渊敢说的话,一时没人敢接,一群官员安静地像一堆鹌鹑,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眼萧靖驰的脸色。
人人都知道,萧靖驰和陆离有所暧昧,两人到了这把年纪都未成婚,本就十分奇怪。
陆离还好说,毕竟他亲口承认了自己不举,不想娶亲也能理解;但萧靖驰堂堂君王,三番五次以各种理由拒绝选妃,就很有问题了。
个中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但都不敢说。
只有许平渊很勇,一口气把话说完了:“请皇上早日充盈后宫!国不可一日无后,若是皇上能有个可心的管理后宫,想必不会让那陆离胡作非为。”
萧靖驰气笑了:“许平渊,你在教朕做事?”
他十分生气,不仅直呼了许平渊全名,还一不小心把陆离说过的话说了出去。
“臣不敢!”许平渊跪倒在地,但态度却很硬气,“臣一片赤诚之心,请皇上明鉴!”
许平渊现在理直气壮得很,他好不容易抓住了陆离的把柄,非要做个大文章不可。
他的外甥女今年已经十七岁了,该是当嫁的年纪。他有心让外甥女争一争这诱人的皇后宝座,无奈萧靖驰连选妃都不选。眼看着外甥女的青春即将蹉跎过去,许平渊重拳出击,非要逼得萧靖驰让步不可。
许平渊此话一出,利益相关的人纷纷动了歪脑筋。
萧靖驰现在看起来宠陆离,可那陆离毕竟是个男人,还不能人道,他能宠多久?
再美的美人,也敌不过时间。等陆离垂垂老矣,容颜不再,以他之前的作为,萧靖驰又能忍他多久?
现在扳倒陆离已经不重要了,墙倒众人推,他倒台已经是时间问题,不足为患。再者说,就算萧靖驰有意保住他,他也只能以男宠之类不入流的身份示人,成不了气候了。
此时抓紧机会,让家里的女孩入宫,赢得萧靖驰的喜爱才是最重要的。
若是运气好,能诞下个一儿半女,那整个家族平步青云,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在利益的驱动下,群臣纷纷响应。
“是啊,皇上,国家安定,请皇上早日选妃!”
“今年数次灾难,乃是因为国家无主母,天公发难啊!”
“请皇上早日选妃,早日诞下子女,延续国家正统!”
“皇上,皇家血脉不可当成儿戏啊!”
萧靖驰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激昂言语,靠在龙椅上,手指撑着额头,不言不语。
等群臣们口干舌燥地说了半天,才发现,他们讨论的对象,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
刘公公担心地看了一眼萧靖驰,只见他面色如常,听了这一席话后,不怒反笑。
“诸位大人是觉得,今年年初的灾祸,是朕治国不当?”萧靖驰冰冷的眼神扫过众人,在其中一人身上停了下来,“刘大人,你来说说。莫非,你是觉得,今年国库不丰、赈灾迟迟得不到成效,不是因为官僚办事不利、流程冗杂、贪官成风,而是因为朕……尚未选妃?”
“臣,臣不敢!”刘大人被他充满戾气的眼神一看,吓得直接扑倒在地,“臣万万不敢怪罪皇上!臣的意思是……是……是那些贪官污吏罪该万死……”
萧靖驰不理他,又看向另外一人:“郑大人,你说让朕早日延续皇家血脉,可是觉得朕时日无多,要在现在开始选择继承人?”
“皇上饶命!”郑大人扑通跪倒,冷汗涔涔,“臣……臣绝无此意!皇上龙体安康,乃是国之大幸……”
萧靖驰相继发难,把方才说话说得最大声的那十几个人都点了个遍。
不到一会儿,大殿上就跪倒了一片瑟瑟发抖的官员。
若是陆离在场,一定会高呼一声,阴险真阴险。
萧靖驰这记忆力着实好,自己暗搓搓在旁边听了半天,很记仇的把不想听的话都记了个遍,然后挨个打压。
这种记性放在现代,怎么也得是个文科状元吧。
可惜,陆离不在。
他正躺在御花园里,一边惬意地啃着桃子,一边无聊到昏昏欲睡。
嗯,天气正好,除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念叨他,让他一直打喷嚏。
枪打出头鸟,萧靖驰把该杀的鸡都杀了,等到最后,只剩下许平渊一只观看杀鸡的猴子。
当许平渊与萧靖驰冷冽的目光对上时,他突然意识到,萧靖驰已经完全成了一个独当一面的帝王,不再是那个可以任由他摆布的青涩少年了。
许平渊的冷汗把内衫都浸透了。
他原本的自信被打压了个十成十,连弓背行礼的姿势都更谦卑了些。
萧靖驰不说话,在看够了许平渊瑟缩的样子后,他才幽幽开口:“我倒是不知道,诸位大人都有这么热心,纷纷关注起朕的家事来了。”
没有人敢再回话了。
萧靖驰也不在意,继续说道:“可是就我所知,有些人,连自己的家事都处理不明白。方大人,你打压正妻嫡子,扶妾室庶子,按照律法,自行去领罪吧。李大人,你外室的弟弟曾在京城策马伤人,按照律法,你也难逃其咎。还有方大人……”
萧靖驰一一数落过他们的罪责,直把一个个官员听得噤若寒蝉,恨不得挖坑把自己埋进去。
领点罚事小,得罪了皇帝事大。
他们以后,也不可能再有什么光明的前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