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何去何从
当君王实在是耗费脑力的一件事啊。——沢田纲吉
月溪与祥琼都参加了峰麟诞生后二十年的第一次升山。并没什么意外,两人都没有成功，听着白发少女那句“中日之前请多加保证。”祥琼与其说是失望，不如说带了几分释然。
她看向月溪，后者注意到这位前任公主的目光，只是笑笑，带着年长者的慈祥。
比起祥琼,他更加坦然，毕竟他是顺应民意而来升山,其实他很清楚,若是他能做王，也不会连续经历两代王朝，更何况那之前更是犯下了斩杀麒麟的重罪。
很快轮到了沢田纲吉，他看向成长起来后的少女有些失神。
明明是一样的脸孔,一样的灵魂，却因为岁月的沉静与洗涤,让纲吉觉得千寻变得更加遥不可及了起来。遑论蓬莱山中的岁月,麒麟的身份，让千寻或多或少沾染了仙气,拉开了与平凡的人之间的距离。
不过是一眼,不需要惊艳，也让人无法轻易忘记。
那是他的千寻，茫茫浮世，只有他和千寻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伙伴。那是一种来自同处的归属感，这世间再也不会有第二个。
和其他的升山者失败后或离开或跳脚被请出蓬莱山不同，月溪和祥琼在落选后只是安静待在一边。升山寻求天意只是顺带，不论如何，若是有可能，他们都想亲眼见证芳国的新王诞生。
终于，轮到橘红色的少年后，白麒麟看着他，沉默良久。
而后缓缓站起身，来到了少年的身前，行下了跪拜的大礼。
“遵奉天命，迎接主上；从此以往，不离御前，不违诏命；誓约忠诚。”
白色的长发垂过脚边蔓延在地上。随着一字一句的誓言落下，冥冥之中，脑海中仿佛多了那么一丝羁绊和感应，玄之又玄。
这让纲吉有些恍惚。
“请说，我宽恕。”
“我宽恕。”沢田纲吉神情肃穆，声音认真庄重。
契约成。
在女仙们的引领下，沢田纲吉与千寻踏上通天之路，聆听天意，新的峰王向天道行下跪拜之礼，完成登基。
白雉鸣，一声。
“他是……”
祥琼作为景王的好友之一，自是在这些年中去拜访中岛阳子的时候见过这位三公之一的太傅。阳子可是对他赞不绝口，虽说知道对方是胎果，却从未想过竟然是芳国的人。
想到这里，祥琼有点扼腕，这样的人才偏偏跑去庆国给景王发展国家去了，对芳国来说实在是损失。
“祥琼，你认识他？”
反而是忙于保护失去王和麒麟的芳国的月溪并不知道在庆国名声大噪的沢田纲吉。但这不妨碍他立刻看出祥琼奇异的神色，便多嘴问了一句。
若是祥琼认识的话，至少能从只言片语知道一点关于新王的事情，若是个十分优秀的人便好了，这样即便是闭眼，只要芳国有个好的前景，他也能走得安心。
“你也知道我之前做过庆国的女官，所以和景王陛下关系毕竟近，即便离职后，要时常回到庆国看看。”
祥琼早已不是当年天真不谙世事的公主，多年来的历练让这位前朝公主展露出成熟而又精干的一面。其实月溪在看到蜕变后的祥琼，也不是没想过想要看看这位公主治理的国家——可惜的是，天道不可违。
“这位沢田纲吉是胎果，庆国与雁国对于海客的制度都比较宽松，景王又是个比延王还喜欢人才的，那时候不顾很多大臣反对硬是让他做了三公之一的太傅。不过他确实学识渊博。”
祥琼回想起几次三人坐在一起说话时，真的不知道这个沢田纲吉经历过什么，好像知道很多的事情，又是个很好的聆听者。不管什么事说出来，他都能深入一二，提出建议，给人很可靠的感觉。
其实若是他们知道沢田纲吉真正活了多久，不会奇怪了。
人的阅历与觉悟都是靠时间来累积，也许能走些捷径，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但真正经历过与只是讲道理到底是不一样的。可惜的是，大部分人的寿命不过百年，有的老人甚至会感叹，真正懂了做人道理的时候，已然老去。
不说祥琼因为她的父亲烈王幼时成仙，作为芳国公主享受三千宠的她即便拥有长久的寿命，心理年纪和生理年纪一样停留在了儿童期间百年，完全没有长大过，直到遇到阳子后才出现蜕变。
而中岛阳子在成为王前只是个普通的少女，还是胎果的她忽然被麒麟认主，颇有点手忙脚乱、赶鸭子上架的意味，直到三百年后才逐渐稳定下来。
与她们两人相比，沢田纲吉不说在猎人世界，单单死神世界中他被作为未来有潜力成为队长的死神培养的过程，比中岛阳子和祥琼有了更高的起点。
“庆国的太傅。”月溪若有所思，“庆国如今发展的很好，景王是个明君，能够成为景王的太傅，不说如延王和宋王一般，三百年总该有吧……”
三百年是个坎，过去了是康庄大道，殊不知多少王折损在这三百年前后。不过能有三百年也算是不差的成绩，这一点是十二国公认的事情。也不能说月溪的标准放得太低。
祥琼看着满心满眼只有芳国的月溪，眼眸中有掩盖不住的担心：新王即位，月溪的身份实在太过尴尬了。沢田纲吉不是心胸狭隘的人，但是和月溪的才能也好、人品也好都没关系。他是个能让王无比尴尬的存在。
不杀他，如何和天道交代？君不见由人手杀死麒麟的国家都没有好下场。芳国是这样，巧国也是这样。
如今芳国是有点盼头，巧国不仅再也没能有麒麟出现，连月溪这样能维护没有王的国家的人才都没。再这样下去，怕是巧国要变成了空国，留在巧国的不是被妖魔吃掉，是被活活饿死。
这些所有人都会去想的问题，月溪这样一个在天降惩罚，让芳国的王位空悬了数百年，却依然能够留住，甚至保护住大部分的芳国民众的人怎么会没想过？
他也没有让王为难，在迎接新的峰王进入鹰隼宫后，他主动要求下狱，以平天怒。光这样做，有数不清的折子飞进了新王的案桌，让沢田纲吉头疼的很。
“也亏得他没有直接自杀谢罪，不然现在王位都没坐热，估摸着芳国的民众要造反了。”
当太傅和实际上变成一国的王是完全不一样的两回事。这会儿沢田纲吉已经在案桌上挺尸，相对反而是千寻在有一卷没一卷的翻看着奏折。
“怎么办啊千寻。”
峰王期期艾艾地看向眉眼冷淡的峰麟，本来是想假借寻求帮助的名头实际上撒撒娇，不想竟然一不小心看呆了去。
直到一个奏折飞过来砸中他的脑袋。
“我不信延王和景王没给你提过醒，二十年你都想不出办法？”
千寻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让他当年喜欢得要死要活的彭格列十代目，果然没有对比没有伤害，她觉得她自己比十代目聪明！
“这么简单的事情！现在有一群人想要借着他的名号造反，大众则是希望月溪能继续为新王效力。这种情况下，我们放过月溪只需要一个理由，那些想要借用月溪名号谋反的人简直是瞌睡送枕头，帮我们把留下月溪的理由送上来！这都想不到！”
“……”挨揍的沢田纲吉委屈极了。
大牢中，昏暗不知日月流逝的月溪身穿一身囚衣。虽说下了大狱，却没受什么罪。
月溪在民众中声望极高，而新任的峰王显然也没特意要给他点苦头吃吃，反而让他在这段时间过了自从烈王驾崩后最轻松的日子——再也不需要担心天灾、妖魔，也不需要惶惶不可终日。
寂静的牢房走廊传来脚步，月溪睁开眼，有些惊讶地看到一身华服的年轻峰王，以及身后那位芳国的麒麟。
比起君王，月溪反而是有些不敢看向峰麟。
巧国的国王不过是误杀麒麟，而他是真正的……
月溪这个名字，在麒麟们的耳中并不陌生，甚至臭名昭著。蓬莱山的女仙们也完全不欢迎他，看向他的眼神极其厌恶。
在他们看来，麒麟是按照天意选王，君王失道，民不聊生，天性仁慈的麒麟照样也不好过。将罪过怪到麒麟的头上，怪他不选仁君，对麒麟何其不公？
“陛下。”他向沢田纲吉行了伏礼。
挥手让狱卒与随从退下，沢田纲吉也不叫月溪起来，只是淡淡地说，“如今芳国的形式如何，想必朕也不用多说。天灾*——王登基后解决了天灾的问题，那么自然有*了。现在朕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由朕亲自平乱，虽说会费些功夫，但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还有一个方法是你出面平乱，本来叛军是以你为名，那么没有什么比你直接出面打击叛军最为快捷的方式了。如此，也省下了本捉襟见肘的国库于战乱的消耗。”
峰王顿了顿，俯视着月溪，“我觉得，秋官倒是很适合目前戴罪之身的你，如何？”
以牙还牙，以毒攻毒。算是放天道那边，因为是为了芳国的发展，天道大概也没有什么办法。
“罪臣月溪……领命！”(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