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张慕君说的是事实，可那船上百余人的性命，那些冰冷肿胀的尸体，还是让她心底泛出一丝凉意。
李雨薇没有说话，只一脸愧疚地窝在张慕君怀里。
想要借着张慕君滚烫的胸膛，给自己泛着冷意的身躯一丝温暖。
张慕君面上露出一丝不忍，亲了亲李雨薇低垂的眉眼，便将她抱下了车。
一路将她抱回了房，又细致地替她洗漱了一番。
刚想给她掖上被子，让她好好休息，衣袖却被李雨薇扯了扯。
“继续说吧，我想知道。”
脸上虽然依旧有遮掩不住的难过，眼底却满是坚定。
张慕君垂了垂眼眸，终于继续说了下去。
“南北战局原本没有那么快结束，沉大帅虽然连连败北，却也没有到穷途末路。我虽然将沉大帅在江城的钱袋子端了，却仍有源源不断的物资武器，运入湘城。后来才查到，这背后还有东瀛人的手笔。”
“许家不只在替租界运送武器物资、还替东瀛人和沉大帅走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鸦片。所以，即便江城被控制，租界的输送被切断，沉大帅仍能坚持这么久。”
边说，张慕君边拍了拍李雨薇微微颤抖着的身子，极力安抚着她的情绪。
李雨薇依旧沉默着，只将头埋入张慕君的胸膛。
半晌之后，才闷声问道：“和东瀛人那边有联系的是沉婉婉，对吗？”
张慕君点了点头。
“先前我以为沉大帅府做主的是沉大帅，之后才发现一直都是沉婉婉。上次她去江城也不是当真为了替她阿娘讨个公道，不过是借机见了许家父母。”
“因为沉婉婉的暗中操控，南北战局一直僵持不下。但是不久之后，沉大帅便突然主动投降了，带着旧部归顺了我阿爹。”
如果张慕君事先没有查到沉大帅背后有租界和东瀛人的支持，他也一定会认为沉大帅是因为不敌而投降。
明明有余力而故意示弱投降，很明显有猫腻。
再加上之前替李雨薇找李家玉石原料端了码头时，无意间发现叶三似乎同租界或者东瀛人也有牵扯不清的关系。
在张慕君炸了江城租界之后，故意放出风声是叶三炸的，就是想要引出叶三。
叶三突然出现在北方租界在张慕君的意料之中。可，北方租界铁了心想要整治张慕君倒是有些让他意外。
叶三自然是没有那么大本事能指使北方租界。
李雨薇虽然托了金老板同叶三说情，叶三也确实应了。
可北方租界愿意息事宁人却不是因为叶三。
李雨薇心下了然。
先前她也不过是想着死马当成活马医，才去找的金老板。
既然不是因着叶三，那就只能是她了。
“叶三其实应该也是沉婉婉的人？叶三和沉婉婉，或者说是沉婉婉身后的东瀛人，假借这次机会给你下了套？”
张慕君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沉大帅找到了我阿爹，说有办法让租界不再计较此事。不过，希望我和沉婉婉联姻。”
张慕君和沉婉婉联姻，一来可以借由姻亲关系稳定沉家旧部，从而彻底掌控南北方局势。
二来，可以平息北方租界那边对张慕君的怒火。
对于张大帅来说，是一笔划算的买卖，自然不可能拒绝。
至于张慕君，他也想将计就计将沉婉婉的底细和她的目的挖出来，自然也不能拒绝了。
于是便有了他和沉婉婉订婚那一出。
如此说来，沉婉婉还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
可她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嫁入大帅府，借着枕边风掌控张慕君么？
不对。
沉婉婉应该知道张慕君不是一个可以随意掌控的人，她不会那么天真。
而且，绑架顾宇安的时候，沉婉婉那般动作，也根本没有考虑过张慕君的死活。
所以，嫁入大帅府也并不是沉婉婉的主要目的。
想了想，李雨薇突然抬头望向张慕君。
“那日那个东瀛女人是被沉婉婉救走的，是么？”
张慕君点了点头。
“如果没猜错，那个东瀛女人也是沉婉婉故意安排的。”
这么说的话，一切便都说得过去了。
沉婉婉只怕在东瀛那边的地位不低。
一方面故意用亲事绊住张慕君，一方面又让那个东瀛女人勾住张慕行，同时又在暗地里想办法控制西城地下势力。
如果能借由亲事控制张慕君更好。如果控制不住张慕君，还有张慕行。
无论是杀了张慕君，还是挑起张慕行和张慕君之间的斗争，再加上鼓动西城的地下势力，都可以搅乱整个西城的局势。
沉婉婉，或者说沉婉婉背后的东瀛人就能轻而易举的拿下整个西城。
东瀛人费劲心计，想要拿下西城自然不仅仅只是为了一个西城而已。
拿下了西城就等于控制了整个华国的命脉。若真是这样，华国便危在旦夕！
李雨薇的眸色变得从所未有的凝重。
东瀛人如果真有想要将华国吞并的野心，只怕不只是在西城有动作。
江城阴差阳错之下被张慕君肃清了，可临近的苏城、海城尤其是沉大帅的老巢湘城呢？
东瀛人的手是不是也早就伸去了这些地方？
张慕君看出了李雨薇的心思，眸色也远比李雨薇的要来得深沉。
“西城这一战并不是结束，而是一切的开始。往后的日子，只怕会举步维艰。”
可不是举步维艰么？
一个一心想要夺权的张慕行正躲在暗处虎视眈眈。
一个早已撒下天罗地网，只等时机成熟就大举进攻的东瀛人正在看不见的地方不断延伸着触角。
一个坐山观虎斗，一心想要坐收渔翁之利的租界在不断挑拨着，不断将水搅得更混。
还有那些隐藏在华国大地上，看不见外敌环伺，只一心想要分一杯羹的人，抢一分利的那些人。
张慕君何止是举步维艰？
但凡踏错一步，不只是他，还有那些将身家性命都寄托在他身上的那些人。
甚至于他所深爱的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终将国之不国，家之不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