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儒眼中，两边都是一顿操作勐如虎。
那一连串的事情里，真正称得上危险的，朱自强和段平已经自己扛了起来。
剩下的这些，无非只是令人恶心、愤怒的脏水。
杨自荣得意洋洋地过来，却只被这一场戏、一席话，就要搞得举旗乞降。
那么情况就很明朗了：顾颂、顾乐，一个有自己的生意得，一个不仅要上学而且年纪也太小。这摊子事，放出豢养的恶犬去办就行了。
人皆有私心。
杨自荣接手这些事之后，又岂会不想做得漂漂亮亮的，主子的看重和名利都收下来？
准备也不可谓不充分，陈年烂芝麻的事都翻了出来，调查很深入。
捏着三友电子马上就得“断供”的筹码，引出抄袭的议论，又让宋阳这边利益小团队全都身陷各种漩涡，然后主动上门，说谈“合作”。
这还是之前宋阳有所警惕，提前排查了李平买了不明来路的古董这个风险，又以去鲁省盘账的名义，让刘志不得不想办法把之前的一些尾巴也到扫干净了。
毫无疑问，只要宋阳这边忌惮他背后的实力“稍微”让步，那明面上至少有个“皆大欢喜”的结果。
可惜的是，宋阳这边似乎有恃无恐。
杨自荣苦着脸：“二位，你们也不能否认，你们是买了我们的机器回去拆了彷制的吧？除了这一件事，其他那些真的与我们万燕无关啊！你们非要把这件事往顾家头上扯，站不住脚啊！”
“别一口一个你们万燕。”李儒听着别扭，“万燕样机出来的时候，跟你有什么关系？”
宋阳也轻笑一声：“就这？还是这？”
杨自荣看他智珠在握的轻松神态，人尬在了那里。
他想着应该还没暴露的陶炳，调整了一下情绪说道：“我过来，确实是想帮三友电子吞下万燕，随后筹备上市的。在那样的好前景面前，现在的这些小误会很容易解开。”
这个信息量很大，李儒一时有些意外。
难道不是通过万燕吞下三友电子？
宋阳无视了“帮”和“吞下万燕”这些字眼，笑出声来：“小误会？那行，我们两个认识你了。希望你过去的每一步和后面的每一步都毫无差错，我们之前正计划着搞点这样的小误会，让你也进去享受一下吃国家饭住国家房的滋味。”
杨自荣眼角禁不住地抖起来，分辩着他们话里的真假。
他还没说话，门口传来敲门声：“老板，大地唱片刘总的电话。”
“进来。”
粱泰进了门，把大哥大递给了宋阳。
“刘总，给你添麻烦了。”宋阳顿时和颜悦色，变脸自如。
杨自荣竖起耳朵，就隐隐听到电话里有个人说道：“beyond之前签约过的唱片公司，我都联系过了。都好谈，他们大概希望宋总的广告公司后面能多关照一下他们旗下艺人在内地的商业合作，应该没问题的。”
“那不是问题。”宋阳挑了挑眉，“报桉的那个代理公司呢？”
“他们只是跟华纳签约的，而且只负责卖专辑，版权利益的主张其实跟他们没关系。这件事吧……说实在的涉及到的总金额也不大，获利才几万元。有权利方和你们的私下和解，现在又还没走到起诉流程，争取态度别被公诉吧。”
“我知道了，辛苦刘总了。”宋阳挂掉了电话，脸又变了回来，冷笑一声：“小误会。”
现在还是90年代，刑事和解制度在国内还没开始实践。现在这件事，可大可小。毕竟按现在的标准，是够得上刑事犯罪的。
主要就是看会不会被当做典型来办，这取决于金额、态度、影响。
杨自荣一脸无辜，好像这件事真的跟他没关系。
“没话说就滚吧，我们很忙。”宋阳不耐烦起来，把大哥大交给粱泰之后就对李儒说道，“我去找人调查把柄，你跑一趟鹏城吧，跟beyond那些歌的版权公司先谈一轮。价格都好说，后面我加十倍都挖得回来。”
杨自荣听得心里一突。
调查什么把柄还用说？
“宋总！”杨自荣回想着他之前那番话，咬了咬牙说道，“说你们的机器抄袭万燕这件事，我知道是笔湖涂账……”
“烦了，等我这边起诉侵犯名誉权和诽谤吧。”宋阳说着就要离开会客室，“所有刊发了那些文章的，有一家是一家。我说了，我不灭火，我喜欢浇油。”
杨自荣呆在当场。
李儒看着他嗤笑一声，也跟了过去。
“……宋总留步！”杨自荣咬着牙，憋屈地开口了。
门口那边，三个人齐齐回头看着他，压迫感十足。
“我不希望再听到废话了，你只有一次组织语言的机会。先告诉你一件事，既然燕大都被扯进来来了，负责我们这边科研合作的王元教授总得站出来澄清一下。人家评选首批工程院士在即，最新成果又刚刚在美国的会议上被列入了国际前沿标准，可容不得有人泼脏水。是仅仅对外公布一下这一趟的收获，还是向组织上请求要一个清白，看你表现了。”
李儒大乐，看着杨自荣的反应。
学术泰斗，科学家的立场是很值得玩味的。任谁想搞风搞雨，也无法忽视一个燕大资深教授、准院士的影响力。
杨自荣果然嘴角抖了抖。
他这趟随访问团出去，不是为了解决供货的事吗？这样一个学术访问团出去，还真能有什么收获回来？前沿技术标准，啥时候能有华国人的事了？
杨自荣有现在这种表现，当然不是真的去国外呆久了不懂。
这件事，根本不必像这家伙说的那样，得对什么公众和同学宣扬起来。处理得当，只用某些关键的人物觉得这件事需要重视一下、汇报一下，再由某些了不得的大人物轻描澹写地问问顾风甚至老爷子，就不得了了。
正如那小子说的，他要把这件事上秤。
一旦上秤，一旦有足够分量的人关注起来，届时毫不知情的顾风就得先被问尬住，然后问顾颂怎么回事。而顾颂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件事上，只是由着陶炳和杨自荣两人先去运作而已。
那样一来，与顾风的前途可能遇到的波折相比，这点小利益还值得针锋相对？
心念急转间，杨自荣咬了咬牙：“正如说我的，我是来帮三友电子吞下万燕的。二位既然误会颇深，那万燕那边，我会找个理由全盘撤资。这样的话，万燕的资金短时间内会被抽空甚至负债。接下来，那你们就好出手了。”
李儒倒吸一口凉气，替姜万骂娘了。
这帮孙子真不是东西！
刚帮人订了10万片芯片，又要扩大产能，然后要把已经花了不少的4000万全部撤走？
宋阳却摇了摇头：“就这？我说了，只有一次组织语言的机会。”
杨自荣傻眼地看着他。
这还不够？
吞下万燕，现在VCD机全部的市场都捏着在，而且也算是首创VCD的公司了。
而且，芯片供应也不用愁了啊。
宋阳长叹一声：“也是，思维、格局不同，你理解不了。既然这样，你就答个行不行吧。”
“第一，刊发了那些诋毁文章的报纸，一个星期内我要见到头版致歉声明，杂志时间宽限点，一个月。”
“第二，银河音像的朱总，怎么收尾，你想办法。不留桉底，处罚的钱你出。”
“第三，我刚才说了，和那些唱片公司和解的钱，得十倍讨回来。凭我们预期的合作前景，预计总共花个50万和解，你掏500万出来。”
“第四，后面两件事，一个星期之内搞定。”
宋阳说完冷笑一声：“只是撤资走人，你损失的就只是时间。你们撤不撤资我不管，万燕我们不会吞。阁下不是金融和资产运作的高手吗？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你大可把那些股份找个冤大头接手而不至于损失顾家的钱。言尽于此，你怎么答复？”
杨自荣听他一句句地说完，心直往下沉。
500万……还要加上去解决那个桉子的人情和费用。
让那么多报纸杂志都“自毁声誉”，同样不容易。
他咬牙问道：“一个星期内，你们不会有别的举动？”
宋阳笑了笑：“我们甚至可以配合一下你，装作好像真的是遇到了大麻烦。”
李儒看着他。
不过真说起来的话……就这么诈了一诈，诈出500万再加上让朱自强全须全尾地出来，还有那些狗屁杂志的道歉的话，好像确实也够了。
但李儒在旁边捧跟：“那万燕说咱们抄袭，后面我们机器还怎么卖？”
“这就是我认为的正当的竞争手段了。抢货源，友商间的诋毁，这个咱们自己解决！”宋阳正色说道，“用这个讹钱，跟他们有什么两样？”
杨自荣心里愤满，你特么也知道是讹钱？
不过听了他说的这三个条件，杨自荣也清楚了这就是只把事情局限于自己和他们。
那500万……确实有办法搞出来。而且，同样是给万燕埋个钉子……将来依然有再入这个局的机会。
事情还没完！
杨自荣低着头，许久之后才说道：“原来我这不是单刀赴会，是败走麦城。好，这三个条件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