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叶语下意识地回头，就看见院长正艰难地爬上城墙。
但是，她不想像原主以前做的一样过去扶她，就这么站在原地，保持着这个比较别扭的姿势看着院长。
直到院长走到她身边后，她才轻吐了一口气：”院长妈妈，怎么了？“
许是听出她的疲惫感，院长下意识地放低了声音：”现在这种情况，你有办法救大家吗？“
说这句话时，她的眼睛根本不敢往城墙下看，只是盯着叶语的脸，应该是被乌泱泱的丧尸群给吓的。
看着她的眼睛，叶语轻轻摇了摇头：”没有。“
对面是统领天下群尸的最强者，她毫无胜算。
院长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闪过了一丝为难的神色：”那个...我刚才，听见他们说...“
叶语顿时了然：”您听见他们说什么了？“
她的声音平静地有些过头，院长愣是停顿了三秒才继续说下去：”那个...是不是只要你跟着那个丧尸皇走，他就会放过大家啊？“
努力压下”果然如此“的悲凉情绪，叶语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丧尸皇确实是这么说的，但是...“
她停了停，回过头，重新盯着丧尸皇：”我可不觉得，你说过的话会作数。“
丧尸皇挑了挑眉：”本皇说的话，自然作数。“
叶语轻哼一声，明确地表示不相信。
院长则是看向丧尸皇，似乎是因为他这句话鼓起了勇气：”那你会伤害小语吗？“
和对叶语时的暧昧态度不同，丧尸皇在听见她的话时明显有些不耐烦：”不会。“
院长怔了怔，半晌又问：”你说的话，我们能相信吗？“
丧尸皇直接选择了闭上眼睛装没听见，懒得搭理的状态暴露无遗。
叶语一只手背到身后，好以整暇地看着院长。
只见院长的神色极其纠结，连续变换了好几次，最后，她似乎带了点绝望地咬了咬牙，转头看向了叶语，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叶言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正要开口，却感觉和自己紧扣着的那只手的食指脱出，在自己的手背上轻轻点了三下。
这意思是”我来解决就好“。
他看了看妹妹说不清是什么情绪的侧颜，最后，轻轻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只是更加用力地收紧了手。
这时，院长终于开口了：”小语啊...“
虽然说了可以自己解决，但，叶语的心还是沉了沉：”我听着呢！“
”要不...“
听着院长似乎犹豫不决的语气，叶语轻轻抿了抿唇，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说真的，她早就不止一次地发觉了一件事：在院长的心里，原主一直不是很重要。
在孤儿院、在去中央基地的路上、在中央基地、在去西北的路上...这种感觉，一次又一次地得到验证，让她随时有一种孤立无援的感觉。
但那个时候，她还是有一丝期许的，她还是觉得就算原主再不重要，也是她从小养大的，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现在...她只想呵呵了。
这好歹也是从小养到大的孩子啊，真的就要这么”深明大义“地直接牺牲？半点犹豫都不需要吗？
唔，或许她是犹豫过的，因为她确实有那么一瞬间犹豫了。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说明她在权衡利弊之后，还是选择了牺牲她？
如果这会儿是原主，恐怕就直接昏死过去了吧？
*
”你就跟着他走吧！“
虽然似乎在纠结，但最终，院长仍是说出了这句让人绝望的话。
此话一出，不用说一脸意料之中的叶语，以及被妹妹告知不得插手但依然杀机毕露的叶言，旁边的几个人也都受不了了——
司徒雷的眼神瞬间凛冽起来，带着逼人的寒光。
牧然的脸色也差到了极点，君子面具再也戴不住了：“你说让叶语跟着丧尸皇走，她就得跟着丧尸皇走？你算个什么东西？”
院长大概从没被人这么直接地骂过，脸瞬间涨得通红：“你...”
“你什么你？你还有资格在这儿委屈？”唐淑娴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本小姐就不明白了，她叶语千里迢迢去救你们，现在又供你们吃，供你们住。为了尽可能让你们过得好一点，她都是从自己的那份物资里往外扣。怎么着？还不够，还打算要她的命？”
院长被说的张口结舌，似乎还觉得自己做的很对，却不被他们理解：“我没有。”
“你没有？那你现在说的、做的都是什么意思？”
这次开口的是温和，一向好脾气的他，眼里满是怒火：“小语跟着你长大，也算是你的女儿啊！你现在为了那些素不相识的人，就要牺牲自己的女儿吗？！”
温暖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和叶言他们相处的不错，之所以会闹别扭，完全是因为和温和更亲而已。现在有人想把叶语推出去送死，还惹怒了她爸爸，作为尸王的她表示被踩中雷区了！
所以，她锋利的牙毫不犹豫地露了出来，浑身上下都是黑气。
而院长则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发狠，瞬间被吓得连连后退，差点跌坐到地上。
叶语忍不住轻笑。
到底是一起风里雨里走过来的兄弟姐妹，关键时刻，还是都站在她这一边啊！
想到这儿，她收起笑容，轻轻抬起了手，却不是去扶住院长，而是示意他们几个不要再说下去，顺便让另外几个想说话的都别吱声。
她自己的孽，总得自己去平。
*
待到确定他们不会再说话后，她看向院长，平静地问：“院长妈妈，为什么？”
她确实很平静，却不是万念俱灰，而是清醒的反诘。
她没必要绝望，因为她不是一个人。
院长脸上似有不忍：“小语，我知道让你跟丧尸皇走，对你不公平。但是你也说了，你没有办法救大家。所以...只有你跟丧尸皇走了，大家才能平安。”
说到后来，她的脸上还多了层理所当然，仿佛送叶语去死很对一样。
叶语怎么可能看不出这般情绪，语气带了一丝轻蔑：“哦？那请问我为什么要救大家？”
院长被这句话问的一愣，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问。
她的表情让叶语觉得好笑，这就受不了了？还没完呢。
她继续道：”你们自己都不救自己，凭什么要求我牺牲自己救你们？“
院长这才回过神来，却不是后悔，而是被她冷漠的语气给气到了：”你是这里的管理者，大家都是奔着你来的，你要为他们负责啊！“
她没有说叶言，因为她清楚那个少年没那么好说话，且和她没什么恩情，不会在乎她这套。
而对于她近乎质问的话语，叶语则是一脸的平淡：”我给这些无家可归的人提供了一个相对来说安全的生存环境，给饥饿且随时可能丢掉性命的他们提供食物和活下去的机会，难道这还不够？我还得负责保护他们一辈子？包括牺牲我自己？“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做到平淡如水，或许是被叶言传染了，亦或是被伤得太狠死心了，但都无所谓了，挺轻松的。
院长被堵得嘴唇微颤，但仍然不甘心：”这是...你的责任啊！“
”责任？“叶语背后的手挪到了额头上，颇为不解地按了按，”我倒是很好奇，我怎么从来不知道我对这些在末世之前素未谋面，没有任何交集的人有责任？“
她这句话刺激到了院长，这个年近半百的女人抬手指向城内，一脸激动：”小语，你好好看看，下面的那些人，他们都是弱者，他们都渴望活着。当初他们携老扶幼地来投奔你，就是希望你能拯救他们。而小语你也确实做到了，妈妈为你感到骄傲，你真的救了很多人。“
叶语似乎意识到了她接下来要说什么：”所以呢？“
院长还以为她听进去了，眼神里带上了祈求：”小语，你就再救他们一次吧！“
”再救一次？“
叶语咂摸着这四个重若千钧的字，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终于，她重新开口，声线虽有了些许颤抖，但总体上还算静止：”院长妈妈，他们是弱者，谁是强者？我吗？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只有十八岁，我刚刚成年，和下面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比起来，我才应该是个弱者，不是吗？“
院长僵了僵，声音有些急了：”可你...可你、你有异能啊！“
”异能？难道世界上就我一个有异能吗？凭什么我就得是强者？“叶语终是冷笑了起来，”大家都渴望活着，我承认这一点，但也正因为如此，我不认为自己就活该去死，这也没错，不是吗？“
院长彻底无话可说，城内的人原本有几个两眼放光的，现在也被这句话压得抬不起头来，连个P都不敢放。
叶语深呼吸了一口气，再次看向院长：”您刚才，貌似是让我再救他们一次，对吗？“
院长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叶语顿时露出了不屑地笑容：那我就要问了，凭什么呢？凭什么我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你们呢？就凭我是这个基地的基地长的妹妹？就凭他会无条件宠着我、按我说的做？就凭我是被您养大的？就凭我欠了您？”
院长慌了神，拼命的摇头：“不是这样的，小语，我不是这么想的...”
叶语突兀地打断她，冷笑变成了冷漠：“那您是怎么想的？您难道不是觉得我就应该牺牲自己去救你们大家吗？”
看着再次无话可说的院长，叶语权当她默认了，声音更加的冷：”我可以救你们，一次，再一次。那么下一次呢？这次我跟丧尸皇走了，我不会再回来了，以后谁来救你们？还是说，院长妈妈，您是抱着丧尸皇不会伤害我，过几天就会把我放回来的心思，在这里等着我下一次再救你们？“
院长的脸开始泛白：”他...他说了，他不会伤害你。“
叶语轻哼：”您就这么相信一个丧尸所说的话吗？“
院长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见此情景，叶语淡淡地笑了，带着苍凉感：”其实，您不相信他所说的话，您只是，不得不说服自己去相信他说的话...“
不然，还如何能够冠冕堂皇地劝她跟着丧尸皇走呢？
”院长妈妈，您真的太伟大了，伟大的，我都想给您鼓掌了。“
说到这儿，她扫了眼城内的人：”您对他们多好啊，甚至他们都不需要说什么，只要表现出一副弱者的姿态，您就会同情他们，对他们好。“
她的脸上再度露出了冷笑：”可惜了，我永远都不是那个，可以让您对我好的人。“
她没有歇斯底里，更没有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争辩，因为她清楚，只要她不愿意，谁都左右不了她。
所以，哪怕是这个她有所亏欠的人，她也能毫无波澜地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