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笆后的凯莉瞪大了眼睛，难道那就是传说中能破除所有诅咒的精灵泉水。
“不要这么说嘛，爸爸真的不会讲故事了。”斯特拉皱着眉头苦笑，耀眼的光通过美丽的宝石，在他黑色的脸上映出一片细小的彩虹。
艾斯达克伸出如初雪般细白的手，抓住斯特拉粗壮的手臂猛烈地摇着：“赖皮！赖皮！说好的新故事呢！”
“危险危险！”斯特拉连忙用手撑着木地板，稳住了身体。将还闪着寒光的箭头拨开至一边。
艾斯达克嘟着嘴巴：“总之，你得补偿我。”
“好吧。”斯特拉将项链收回了衣服中，摸了摸艾斯达克的脑袋。艾斯达克安静了下来，用动物一样的眼睛期盼地望着他。
斯特拉脸上露出一个幸福而温柔浅笑，望着远方。好像陷入了回忆。
凯莉的心突然疼痛起来。她撇开了眼睛，爪子深深地刺进了地上湿润的黑色泥土里。她有点不想听下去了。
“就说我曾经认识的一个女性的故事吧。”斯特拉说道。
艾斯达克靠在他的腿边，用纯净的紫色眸子望着他：“那个女性是爸爸喜欢的人吗？”
“是的，她是你的教母。”
教母？听到这个词，凯莉惊讶地抬起了毛茸茸的头。斯特拉这么说，也就是他其实是那个孩子的……教父？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并没有背叛自己吗？
凯莉又是高兴，又存在满心的疑惑。矮小的白色身体凑近了篱笆，艾斯达克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那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她？”
“因为她……死了。”斯特拉的眼睛里头一次溢出感伤，但他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就好像他无数次做的那样。
“就像爸爸和妈妈那样吗？”
斯特拉没有说话，将这个悲伤的孩子抱在怀中。柔软的金发被斯特拉的胸口压坏了形状，艾斯达克感受着教父温暖的身体，心灵中涌出的空虚感逐渐消退了过去。
斯特拉用平缓的语调渐渐讲述起来：“那是个非常，非常强大的女性魔法师。美丽、智慧，但是她某方面也很迟钝，就好像完全没有生活常识一样。”
斯特拉垂下了头，但是嘴角却带着温柔如水的笑容。
艾斯达克趴在斯特拉的怀里，似懂非懂地听着，以他的年龄，还听不出斯特拉话语中隐藏的情绪。
“开始我非常非常恨她，因为她就像那些我讨厌的女性精灵一样，自大得要命。后来我才发现她对黑暗精灵的习俗根本没有了解。我们彼此误会了很久，有一次，我被我的母亲打得昏迷了。”
“啊？”艾斯达克被打的是自己一样，“那一定很疼，为什么爸爸的母亲要打爸爸？”
“那是因为我犯了很大的错，差点丢了命。被亲人用那么严重的刑罚，我没有死，但觉得生不如死。在我不丧失活下去的信念的时候，她却让我活下去。”
斯特拉眼里闪烁着怀念，他很少在人面前展现自己这脆弱的一面。但将本属于一个人的回忆讲出来以后，就好像解放心灵的封印一样让人感觉轻松了起来。
斯特拉开始说他们之间发生过的点点滴滴，包括之前两人的恩怨，还有牢中莎拉对斯特拉所说的那些话。
“在那之前，我以为她只会根据是否有利于自己这个判断行动。因为她就跟机械魔偶一样，冷冰冰的。为什么那样的人会说出那样充满情绪，不可思议的话呢？就好像完全不像她了一样。”
“后来我才发现。这个人完全不是没有情绪，只是她把情绪藏得太深，让人发现不了。等到我完全理解她的时候，我已经爱上她了。”
艾斯达克用清脆的声音问道：“那你们在一起了吗？”
斯特拉突然停了下来。他不说话，只是有些出神地望着地面，此时凯莉直直地望着斯特拉，她想起了他们的结局，但凯莉想听听他会怎么说。
“没有。里面有很复杂，很复杂的原因。我们在一起了一段很短暂的日子，但那并不如我想的那样美好。”
在艾斯达克看不到的地方，斯特拉像没放糖的咖啡一样苦涩的笑容。
“很快她就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也不再对我敞开心扉。就算我知道我们是彼此喜欢对方的，但之后我便越来越怀疑。甚至我开始以为那天只是我做的一个梦而已。”
“她为了提升自己的实力想要离开地底世界的时候，我发现她对我的爱，根本不如她对力量的追求。所以我离开了她，为了让自己更强。”
艾斯达克纤长而长着细剑的手指合拢起来，他强忍着苦痛：“但没想到的是，我刚离开黑暗大陆不久，它就陷落了。整块大陆完全落入亡灵的手中，所有的活人都被屠杀殆尽，就连强大的黑暗议会也永远地消失了。”
“血影城堡，我的部族，还有她全部都被亡灵化为了虚无。无论再怎么思念，也挽回不了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是真的忘不掉她。即使两百年过去，我也无法放下这段感情，去爱上另外一个人。”
露珠从青翠的叶子上滴落，沾湿了凯莉的皮毛。她就那样呆呆地站在篱笆外，眼睛变得无比模糊。
她记起自己沉醉于研究中，如何将斯特拉晾在一边，一个多月都不说一句话。事后还诧异他为什么生气。
她记起斯特拉其实表示过的那些不满，为什么她没有察觉呢？
凯莉垂下头，忽然看到自己白色细小的兽爪，她惶恐地后退了几步，猛地转身逃跑。
为什么真相是这样！她不相信。
是她的错吗？
难道要为了什么所谓的爱情，放弃继续变强吗？
沉溺于自己喜欢的事物中，难道是坏事吗？
凯莉跑累了，停了下来。她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小窝，空气中湿气很重，好像快要下雨了。凯莉拖着疲惫的步伐，在草垫上卧了下来。
她不明白。因为她就是这样的人，如果喜欢她的话，为什么不能接受这一点呢？反而要选择离开。
凯莉不明白斯特拉的选择，既然他还爱着她，为什么要离开，留给她这样的痛苦。
凯莉蹙紧了点状的眉毛，但她无论如何也解决不了她自己提出的这些问题。她无法理解斯特拉的选择，但她知道自己的坚持并没有错。
像往常一样，凯莉压下了自己不了解的情绪。她又恢复到了以往那个冷静、无情的凯莉。
她闭上眼睛，刚才探听到的话，就像复读一样一遍又一遍在她脑内盘旋。但是那些充满感情的话语，并没有触动她一丝一毫的感情。凯莉将他们分解成最基础不过的段落，又是句子、词语，慢慢地提取着信息。
“精灵泉水的故事……”
“她是你的教母。””
“死了……就像爸爸和妈妈那样吗……”
“亡灵……黑暗大陆陷落……”
“两百年过去了。”
凯莉猛地睁开眼睛，白色的毛发深处惊出一堆冷汗。事实远比她当初附身在这具小女孩的身体时推测的要严峻得多。
看来，她确实是处于和以前同一个位面。只是时间上，并不是她认为的一瞬，而是两百年。她死后过了大约两百年的时间。
黑暗大陆看来是陷落了，而且是被亡灵攻陷的。果然亡灵还是胜利了吗，这凯莉倒不是很惊讶，也许她觉得迟早有这么一天。
那个混血精灵小子的身份还是没有头绪，但至少她知道了斯特拉至少他的教父，他真正的父母已经死亡。而那滴精灵泉水，凯莉推测应该是那孩子真正的生父或者生母的遗物。
白精灵中的贵族在成年仪式中，会用到精灵泉水。他们将从泉水的力量中得到百病不侵的能力。
但因为神迹消退，精灵泉水也不像远古一样可以再生了。白精灵们便将余下的精灵泉水用秘法凝结成宝石，以便保存。
精灵泉水对精灵以外的生物也是极佳的疗伤和破除诅咒的灵药。它蕴含了巨大的神力，所以原则上和它同一阶位的洛基的诅咒，它也能够破解。
凯莉皱起了眉头，这样好像不对？但是能够破除洛基诅咒的东西十分稀有，可能她再也没有第二个机会遇到了。
破坏一个孩子的成年仪式，而凯莉却能完美地说服自己。斯特拉是对的，凯莉就是一个为了变强而不择手段的人。
不过等她变回人形的时候，有机会的话她一定会补偿艾斯达克一颗精灵之泉。这样子，她也不会觉得好像欠了别人什么一样。
想通了这些以后，凯莉变得轻松多了。之后她得改变策略，用稍微亲切些的态度对待艾斯达克才是。这样和他混熟了以后，才有更多对精灵之泉下手的机会。
她将尾巴卷了起来，木屋的房檐上传来砰通砰通的闷响，大滴大滴的雨扣在了她的头顶上，并且交织得渐渐绵密起来。
艾斯达克举着一块的荷叶，小心地护着一个装满了熟猪肉的木碗。他在大雨里飞奔着，泥水花高高地溅了起来，在他的裤腿上印下放射线般的花边。
“卡罗，吃饭了。”
艾斯达克放慢脚步，将脸凑到木屋前。他把手上的木碗推了进去，上面一滴雨水斗没有沾到，而且还是热乎乎的。
“啾——”凯莉把脸从尾巴下露了出来，用水汪汪的眼睛凝视着艾斯达克。
艾斯达克惊讶极了，这几天，被他捡到的卡罗对他都是爱理不理的，但现在它的态度好像有些改变了！
“你是在跟我道谢吗？”
凯莉没有回答，用牙齿和爪子将木碗拨到了墙角，埋头吃了起来。
“啊，听不懂吗？不过以后我一定能让你跟我更亲近的。”艾斯达克露出了纯净的微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