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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一二三·再遇东邦众

奈奈和云湮相视而笑, 眼中同为难测的流光, 既然已经达成了共识,那么她们彼此就暂时放下心中的那点戒备。

安然只是漫不经心的微笑,看着窗外往来的人流与车辆, 似乎从来不曾发现她两个好友的暗潮汹涌。

等到她两个好朋友消停之后,安然才笑眯眯的开口:“哎呀, 不要愣着了,我们开动吧!”

有些僵硬的气氛缓和下来, 安然作为中间人恰到好处的插话, 总能使气氛变得美妙。

既然真纪没事了,安然也终于有了心思去探究别的东西——比如奈奈脖子上的项链,以及云湮之前的不对劲。

安然其实不怎么想要看见索沃罗, 因为从某方面来说, 索沃罗完全知道她的狼狈。作为一个外人,实在让安然心中不怎么舒坦。但是这并不能构成她纵容索沃罗目的不明的在奈奈身边的原因, 哪怕之前见到奈奈和索沃罗之间外人难以破坏的温馨甜蜜, 也不行。她虽然在介绍索沃罗的时候用了些暧昧的色彩,却并不代表心中就纵容。

安然无权去管奈奈的交友,但是依旧为此忧心,她不愿意好朋友再受伤。

然而她默默的看着索沃罗对奈奈的殷勤,以及奈奈嘴硬心软的娇羞, 再不甘心也知道,索沃罗似乎是认真的。她不曾发表任何意见,只是深深的, 深深的看了索沃罗一眼,然后同云湮交谈。

这并非妥协,而是安然和索沃罗无声的约定。

除此之外,她心中也有了某些微妙的伤感,她最好的三个朋友都有了自己的归宿,然而她自己的幸福,仿佛还遥遥无期……

强制不去想那种让人惆怅的东西,安然决定开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云湮,之前发生什么事情了?我总觉得你变得有些奇怪……”安然一边吃一边仔细的看着云湮的表情,一定有哪里不对劲,一定!之前不协调的感觉愈发明显,安然大脑急速运转,总觉得灵光就在那里却如何也抓不住。

手机上有信息发来,安然低头去看,顺便听云湮的答案。

【来自霍尔:小安然啊,我解放出来了,你还需要我么?】

安然眸光微闪,正准备回复的时候突然一僵——是这样,竟然是这样!她怎么能忘记,展初云也在医院里!就算展初云昏迷了又怎么样,还有一个会动会跳会走路会认出云湮的展令扬!

安然快速回了短信,让霍尔再去看看真纪,紧接着猛然抬头,死死的,死死的盯着云湮。

【之前遇到了几个奇怪的家伙,所以耽搁了一会儿。】

之前就让她觉得不协调的云湮的话重新回放,她仔细观察着云湮脸上每一个表情——原来之前的不协调是因为!

“怎么了,安然?”云湮静静的吃着饭菜,察觉到安然复杂的眼神,心中了然,脸上却露出淡漠又好奇的笑,有一种死气沉沉的冷寂与独属于好友的温和。

是因为没有仇恨,她再也找不到云湮眼底那样深沉而又浓烈的憎恨,不见了,全部不见了!只有对世事冷漠而疲倦的眼神,只有垂暮腐朽干枯却不得不挣扎着活着的死寂,只有因身带残疾而出现的自卑自怨自我厌弃……

现在的云湮……

安然觉得手指冰凉,她复杂的看着云湮,张口欲言。

就在这个时候,餐厅里又进来一批人。

是东邦。

——

展令扬见到云湮之后十分反常,却对好友们疑惑而关心的目光逃避非常,他红肿着眼睛整个人看起来颓废极了,终于在要回到病房的时候哑声开口:“不要告诉他们之前发生了什么,拜托了。”展令扬口中的他们,指的并不是还在昏迷的展初云,而是他忠心耿耿的下属紫和泠。展令扬很了解他们,为了舅舅他们绝对会做出自己认为对的事,哪怕……给失去记忆的云湮造成伤害,在舅舅醒来之前,他无法分|身阻止他们。

“至于究竟怎么回事……我会跟你们解释的。”这场压在心底十多年的罪孽,缠绕了他十多年的自责,他已经承担到快要崩溃,展令扬苦笑道。或许,在诉说中,他能够喘口气,那种深切的罪孽……

东邦五人对视一眼,还是听从了展令扬的请求——但是他们绝对会查出究竟是怎么回事的!还有天野秀一的那些话……上一次宴会他们可以当做没听到,但是这一次——

【我说展令扬,你发疯也换个地方!她叫云湮,不是展云霁,不是那个可悲的被亲生父亲为了救你而放弃生命的孩子!】

究竟,真相是什么?

他们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相似的担忧。

难道真的是那个样子吗?

还有上一次——他们记起来了的那场藤真家的宴会——那个名为藤真安然的女孩——口述的日记!

在他们不曾参与过的令扬的过去,究竟有怎样的故事,怎样的痛彻心扉?

因为见到云湮的大冲击,失魂落魄的展令扬并没有想到,明明上次见到天野秀一的时候他还只是试探的摸索展云霁的死因,却在几个月后的今天,当面说出了真相。

展令扬强提起精神,无视紫和泠的欲言又止,明白的表示拒绝别人询问他为什么有哭过的痕迹,两位下属对视一眼准备找其他人探口风。

在确定了展初云没生命危险只是需要疗养的时间较长后展令扬还是松了口气,屏蔽了所有人之后才放下伪装的坚强。

他看着展初云昏迷着的苍白俊颜,声音颤抖,双手捂住了脸,也捂住了泪:“舅舅,快醒来吧……你知道的话一定很高兴……云霁妹妹没有死,她还活着,真的还活着……”

展令扬呜咽的声音断断续续,在空旷的病房中回荡,几分凄凉几分绝望。

“她不好,她过得一点都不好……舅舅,她像是在行尸走肉的活着……明明,明明该为她活着开心,为什么我却宁愿她当初痛快的死去呢?她那样绝望死寂的活了这么多年……”

“舅舅,你快醒醒啊,你快去看看云霁妹妹……她现在叫云湮,她忘记了一切,忘记了所有,却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我……呵呵……呵……为什么当初救得不是她,为什么不让我去死,舅舅……都是我的罪孽……”

“就算忘记了所有,也再回不到过去……那场爆炸,在她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舅舅,你知道吗,云霁妹妹不能走路,她不能走路!”

“我看到她眼睛里说,我活的好痛苦,我好想死,我讨厌这个世界我好想死……呜呜……舅舅,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我真的好恨自己,好恨……如果那时候不是我强制要求带着云霁妹妹一起出去,如果舅舅你当时选择了云霁妹妹而不是我,如果我没有来到展家没有占据云霁妹妹那么重视的一切,甚至我不曾出生在这个世界上……这一切的痛苦罪孽,是不是都不会发生了?舅舅,我该怎么办……云霁……呜呜……对不起……”

沉浸在自己痛苦中的展令扬没有发现,展初云的手指动了动。

展令扬待了很久才出来,他愈加红肿的眼睛告诉在场众人他在里面究竟做了什么。为了排解展令扬的心情,众人都劝说着让他离开医院散散心,于是,东邦几位和安然他们找到了同一家餐馆……

——

东邦想要知道展令扬想要说的事情,医院自然不方便,却没有想到……

“安然,你怎么了?”云湮知道安然想要对她说什么,却突然停住不说了,不由得关切询问。

奈奈咀嚼的动作微微停顿一下,又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继续吃,然而冰绿色眼眸中有某种隔岸观火的期待。索沃罗似笑非笑的扫过东邦众人一眼,又专心为奈奈夹菜,虽说他来日本是为了看戏,但是还是奈奈最重要啦!好吧,某人又荡漾了。

“没事,我只是看到了几个不顺眼的家伙而已。”安然不善的看着东邦,仿佛记忆还停留在生日宴时他们对耀司的为难,刻意无视他们之后把原本想说的话换了一句,“你之前不是说遇到了奇怪的家伙吗?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事?”

“能有什么然后?这种让人不愉快的事情完全不必要去回忆吧!”云湮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抱怨道,“要不是你之前跑那么快,我和秀一哥就不会迷路,更不会遇上那样的事,你要赎罪哦~亲手做的泡芙一份,怎么样?”

“你还真不客气……知道啦!”安然不怎么在意,笑着答应。

展令扬就站在门口,死死的看着面带微笑,难得有了些活力生机的云湮,唯恐那是一场梦幻,他贪婪而又虔诚,之前短暂的见面因为他混乱的心情并没有这般仔细。他因为恐惧云湮眼中的死寂和厌恶而潜意识忽略了她如今的模样。

他的云霁妹妹,长大了……

尽管十年未见,却还依稀看得出小时候的影子,几分像舅舅,几分像她妈妈,面容秀丽,风华无双……

然而……

展令扬看向云湮的腿,扶着门,摇摇欲坠。

东邦沉默的看着这一幕,为他留下安静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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