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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风雨来,听龙吟

大玄皇都,乐陵。

正午时分,骄阳当空,两朝为相的蔺如命人搬来一把椅子,放在自己屋外,面对波光粼粼湖面,老丞相不禁感叹呼出一口浊气。

皇都不比凉州,凉州常年战事原因,坑洼地面数不胜数,雨水一多,便成了池塘,久而久之,池塘扩为湖泊,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而反观在京城,大多平原,又少雨,想在自家府里拥有如此大的一片人工湖泊,家主在皇都地位,可见一斑。

要知道,就连尊贵皇家,在帝都能容纳万人的内宫里,也仅仅只有三片人工湖泊。

坐在仆人搬来长椅上,老丞相咳嗽一声,接过下人端来的茶,开盖,便有淡淡香味扑鼻而来。

这茶可有讲究,是南方候着时间,掐着茶叶成熟时段采摘,第一时间送往京城,进贡皇室,在品级方面,可是一等一好茶。

茶水入喉,先微苦,后回甘。

都说睹物思人,老丞相浑浊双眼看一眼手中茶杯,此茶,倒是跟他仕途差不多。

蔺如祖上便是官宦世家,家室殷实,年少时便有书生意气,漫卷诗书意气,后与好友结伴,两人两马,外出漫游各地,花了五年,行万里路。

从奢入俭,繁华如京城般的城市他路过,空无一人,遍地哀嚎的鬼城他也见过,与好友站在名山大川前,他俩意气风发,也知道是时候回京了。

大玄旧历三十五年,蔺如进士登科,高中探花,名满京城。

那一年,状元吕青衣,榜眼是黄有德。

吕青衣素来自傲,一进金銮殿满腔舌剑,在大殿前与皇帝论道数个时辰,慷慨陈词,就差指着皇帝鼻子骂了,还未正式为官,就将皇家得罪了遍,所以吕青衣这辈子只能坐到左仆射这等位置。

黄有德倒是奇葩,只是在京城皇榜待了一阵,翻身上马摇晃出城,不知去向,气的皇帝贴出告示,捉拿黄有德者,赏百金。

老丞相放下茶杯,浮世绘卷,清涟不妖,愧满庭芳。

黄有德与吕青衣论道三天可谓是天下闻名,作为天下能与他俩比肩的大儒,蔺如对此一笑置之。

论气魄,他比不过黄有德,论才华,他输吕青衣一大步。

可要论为人臣子,他算的上超过两人几大步。

所以他才能两朝为相,一人之下,万人上,食千金,一世无忧。

身后有下人踏快步而来,躬身行礼后,下人恭敬小声说:“大人,府外雷家主求见。”

老丞相嗯了声,摆手示意让人带雷家进来。

下人不敢怠慢,小跑而出,不一会,就见一穿绫罗绸缎,身材魁梧,一见就是练武家子的中年人走进来。

中年人可是威武,一路带风,不怒自威。

庭院里,老丞相坐着,雷家主站着。

老丞相也不急,又喝口茶水,拿起桌上糕点,细尝一口,随后才问:“雷家主可是有凉州什么消息了?”

“回丞相,有,”雷家主急忙回道,神情紧张,“从陵城的飞鸽,说吴家小子等人没进内城,被林家姑娘拦了下来,还有,黄有德也在场。”

听到之前的话语,老丞相还显得风轻云淡,一副意料之中表情,可等到黄有德三个字出现,他刚伸出的手,明显顿了下来。

收回手,不喝茶,老丞相喃喃一句:“他倒还活着。”

“是,不仅活着,气息似乎也比以前强了许多。”雷家主回道。

蔺如城府多深,只是停顿片刻,便又恢复原先安逸模样,只是一双包骨手来回摩搓,“他天资本就上乘,世人修一道一气都要用上一辈子,黄有德道儒双修,皆为亚圣。我原以为只是二皇子殿下有福缘,现在看来,倒是吴晨有手段,能让黄有德给他儿子护道。”

雷家主颔首,小声道:“他这次入京,可不简单。”

“怎么,你是觉得皇家八千禁军挡不住他一介书生?”老丞相余角撇了一眼雷家主,如老鹰盯猎物般,吓的雷家主背心冷汗直冒,赶忙跪下磕头认错,连声道不敢不敢。

微微叹一口气,老丞相坐在椅子上,摇晃一阵,他心里也是有些没底。

前段时间吴晨在京中出手,一指天雷已经是给皇家提个醒,皇帝虽然勃然大怒,可眼下确实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解决,总不能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在京城出兵镇压自己亲家公吧?

红白喜事同唱,岂不是让百姓看笑话?

现任玄当家上位本就是忌惮谈资,名不正,言不顺的,好不容易平息一阵,不能再闹出如此动乱人心的事了。

干枯的手还在不停摩搓,老丞相闭目沉思,陵城林家他是有点印象。

书香门第,朝廷现任二品文官林子为便是出自林家,冷笑一声,都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素来不显山露水的林家,今儿倒是一手牌打得干脆。

再睁眼,老丞相脸色如初,淡淡朝雷家主吩咐道:“你去一趟林子为的府,叫他马上来见我。”

雷家主应喝一声,逃跑般的离开丞相朱府。

老丞相喝了口茶,面向满园春色,天气晴朗,风雨欲来。

……

陵城林家。

吴忧跟在林家主身后,穿过数道回廊,左拐右进,最终在一处优雅庭院停住了脚步。

庭院布置很是雅趣,屋子里,隐隐有佛音传来,吴忧与林家主对视一眼。

好像是猜到吴忧心中所想,林家主一笑,解释道:“前朝注重佛教,家家户户都会摆上一摆,有能力的,还会特意修建一处院子,专门供佛。”

吴忧点点头,一时间也想到自己娘亲,生前是那么爱佛,每逢佳节都要去山外供奉一番,遇到大节还要在寺庙里吃斋过夜,鸣三钟后才回府。

“跟我进屋吧。”林卓汛态度亲和,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是家主居高,亲自给吴忧推开门,他站在一旁,示意吴忧请进。

吴忧迟疑一阵,还是选择进屋,前脚进屋,后脚便有檀香传入鼻子,吴家少府主不由精神一震,这味道,他很熟悉,正是吴晨给娘亲修建佛院用的檀香。

林卓汛合上屋门,含笑说:“往里走。”

话落,他便领着吴忧进了屋子,这间屋子从外面看,寻常武器,看不出什么门道,可屋内,却是别有乾坤,满屋香味不说,中间供奉一尊大佛,大佛手捻佛印,慈眉善目。

吴忧在佛前停住脚步。

林卓汛饶有兴趣问:“吴少爷可是对佛有讲究?”

“佛家讲究十六地,这是其十一,普光地。”略微对佛家有研究的吴忧抬头平淡说。

林卓汛又是一笑,眉宇里全是满意,“大佛手捻的佛印可是惟妙惟肖,好像一把羽扇,大开大合。”

吴忧摇摇头,“我倒觉得像一把剑,此剑一出,济世天下。”

林卓汛不语,只是浅笑,吴忧观赏一会,又随林家主进了里屋,到了里屋,才见有一老和尚盘坐在此。

两人一进门,老和尚睁开了眸,打量一番眼前白衣年轻人,他只是念叨:“像,很像。”

吴忧疑惑问道:“像谁?”

林卓汛刚想开口,却被一旁老和尚怒声喝止,竖起一指,搭在唇边,老和尚说:“两位,静心倾听。”

听什么?

吴忧与林卓汛纳闷。

老和尚哈哈大笑,心平气和说:“听远处,山谷间,有龙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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