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雨夫人样貌柔媚,好美男,传闻她养的面首比皇帝后宫的妃嫔还要多。江觅安之前出任务,与花雨夫人有过交道,是以对她的举止言谈稍有了解,便跟关盈说了个大概。
夜晚投宿在一家客栈,江觅安出去捣鼓半天,再进房中时手中端着一大碗东西。
关盈以为是宵夜,婉拒道:“我刚才吃多了,江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
江觅安睨目看向她,慢悠悠道:“盈盈姑娘为何会觉得,江某这是来给你送吃的?”
关盈微疑,难道不是?
江觅安说:“这是涂脸用的,你坐过来。”
他端着碗,往梳妆台而去。
关盈干笑道:“原来不是吃的啊。”
待她坐好,江觅安弯下腰,用手指挑出碗中深绿色的稀泥,厚厚抹一层在关盈脸上,他动作仔细,眉毛鬓角,都没放过。
两人的距离很近,关盈能清晰地看到他漆黑的眸中映着自己的身影。她的眼中又何尝不是他呢?
感觉很奇怪,关盈忽略怪异感,趁此良机,把江觅安好好打量一通。
她的目光在他脸上肆意横行,他神情专注,并没有理会。
待半边脸涂好,关盈才回过神来。
等等,她为什么要涂这些东西?
关盈问:“这是什么东西?”抹在脸上凉凉的,没什么特别的气味。
江觅安反问:“盈盈姑娘将江某看够了?”
关盈微窘,笑吟吟道:“江公子的长相在盈盈心中惊为天人,当然看不够。”马屁谁不爱听。
江觅安却道:“别笑,盈盈姑娘现在挺难看的。”
关盈脸上的笑容僵住,胸中冒火,时时刻刻都想毒打他一顿!
江觅安又说:“嘴巴合上,刚涂匀,一会儿就要出褶痕了。”
关盈:……
她默默闭上嘴,趁江觅安在碗中取泥时,她道:“要不我自己来?”
江觅安眸光微暗,“盈盈姑娘不相信江某的手艺?”话语含着澹澹的凉意。
关盈毅然道:“没有。”
江觅安这才笑了,抬起手在她白嫩的脸颊上涂抹着,回答她刚刚的问题,“这是能让你更像花雨夫人的好东西。”
“你不是用法术给我易容了吗?”
江觅安不以为意,他道:“此次各大宗派前来赴会,他们可不是寻常老百姓,说不准就识破了江某施在你脸上的障眼法,涂上这些绿泥一挡,他们就看不出来了。”
他将碗中最后一点用指腹刮出来,抹在她红润的嘴唇上。
大碗放下,他满意的看着,“准备的用量正好。”
关盈着镜中的自己,惊道:“你这也抹得太多了吧?”只剩一双眼珠子没给她湖上,堪比一个绿脸怪。
“不多,刚刚好。”他叮嘱道:“得你在脸上留一段时间,切记不可擦掉。”
关盈瞪大了眼,道:“我要顶着这张绿脸走出去?!”
江觅安在铜盆中净手,说了具体的时间,“两个时辰后,用清水洗去即可。”
关盈不敢出门,生怕被人看见,又被当成疯子。她顶着一脸绿泥在房中呆坐,见江觅安还不走,她问:“江公子还有何事?”
江觅安点头,“盈盈姑娘起来走两步看看。”
知道他又在看她哪里不像花雨夫人了。
关盈起身,双手叠在腹部,端着身子慢慢走着,等她到靠墙壁的地方,自认为优雅大方,回过身来问江觅安,“如何?”
江觅安摇头,评价道:“盈盈姑娘走得既不端庄,又不妩媚。”
合着她什么也没占到。
她挑衅道:“要不江公子走给我看看?”
江觅安没拒绝,“好,盈盈姑娘可得好好看。”
他说完,眼睑缓缓抬起,一手轻轻撩起胸前的长发,慢慢摩挲着,唇含浅笑,眼带流光。窄腰小幅度摇曳,暗红色的衣角似水摆动,每一步都有说不出的风情。
关盈见他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双颊腾地热起来。她悟了,无关男女,有人天生对美就是信手拈来。
认输道:“要不你给自己易容成花雨夫人吧,一定毫无破绽。”
江觅安停在她身前,倾身靠近,声音带着魅惑,“说好盈盈姑娘来的,反悔可不成。”
气氛有点暧昧是怎么回事?
关盈有些口干,她下意识舔舔唇,舔完才想起自己嘴上涂了东西,瞬间舌头发涩,忙越过推开江觅安,漱口去。
不过,迟了。
她的舌头没了知觉,哭丧着脸问江觅安怎么办,“会不会以后都好不了了?”
江觅安安慰道:“过两天就好了。”
“盈盈姑娘还是把江某刚刚走路的样子,学出来给我看看吧。”
关盈无法,只得照做。
她稍加回忆江觅安刚刚的神态举止,撩头发,扭腰,笑。
她轻咳一声,预备开始。
提裙出脚,腰肢僵硬地扭动,长发在手指上打卷,末了回眸一笑,绿脸稍显狰狞,她轻柔地问道:“如何?”
江觅安扶额,没眼看,“赤目都比你走得好,让它陪你练吧。”
赤目?
关盈见江觅安拿出长剑,念诀,红光一闪,出现一小蛇。
它高兴道:“主人!”
江觅安轻嗯一声。
关盈吃惊,原来他剑柄上的蛇纹是活的!
见江觅安将赤目变成一个黑衣细腰,双目赤红的妙龄少女,对它道:“今夜你教盈盈姑娘走路。”
赤目开心地摸着自己的脸,点头道:“是,主人!”
江觅安又对关盈道:“能学到赤目的一半,差不多就成了。”
行至房门口,他回过头来,“明天就要进迁城山庄了,要是出了纰漏,会很麻烦。江某独自脱身不难,盈盈姑娘可能就没那么幸运了,所以盈盈姑娘知道该怎么办吧?”
这话很管用。
关盈郑重其事道:“江公子放心,盈盈一定熬夜练习!”
江觅安这才展颜离去。
赤目正在铜镜前看它的新样貌,对关盈表明自己的态度,道:“关盈,我本来不想和你待着一起的,但是主人发话了,我就忍忍吧。”
关盈:还是条一个性的臭蛇。
它带着鄙夷补充道:“你可真笨,连走路都不会,我勉为其难教教你吧。”
关盈翻翻白眼: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蛇。这条臭蛇比它主人还讨厌!
关盈冷笑道:“你有这说话的劲头,还不如快点开始教。”
主人不敢怼,一条蛇,她还不敢吗?
*
次日。
江觅安总算满意了,两人朝迁城山庄而去。
迁城山庄已有百年历史,算得上是宗门中排得上名号的。
关盈站在山腰放目远视。天上,阳光穿透洁白的云层,变成一道道光柱射下来。云雾缭绕,飞鸟翱翔。脚下,山林层层叠叠,翠绿不已,湖面如一块碧色的美玉,落在山谷之间。一团巨云飘来,遮住一半的阳光,湖面霎时变得明暗相间,更显神秘。
在湖中心,有一座锥形小山,山上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迁城山山庄就在那里。
爬了半天山,才看见迁城山庄。
关盈看着脚下曲折的山道,叹了口气。该走的路还得走。
道路崎区难行,关盈刚走出去一步,岂料裙摆太长,被她另一只脚踩住,狠狠一绊,她心头紧张,这么老套的剧情不该发生啊!她想也没想拽住前面的江觅安,一起跌下山坡。
两人跟下饺子一样往下滚,下面细小的枝条密集。
刺啦一声,关盈胳膊上宽大的袖子被划破了,露出白色的里衣。
江觅安显然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眼见前方有一根手臂粗细的树枝正对着关盈的脸。江觅安反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拽向自己,抬手抓住那根树枝。
江觅安抱紧她的腰,正准备跳上去,卡的一声响,树枝断了。
下面是一个断崖。
江觅安凉凉道:“盈盈姑娘,你以后还是少吃点吧。”
关盈含泪点头,“有命活着的话,一定。”
她将头下意识往他怀里埋,耳旁风声呼呼。
江觅安道:“握住剑鞘!”
关盈赶忙抓紧他腰间的剑鞘,他将长剑一拔,甩向空中,食指和中指并拢,快速念诀。
长剑在空中一个回旋,像活了过来一样,飞往江觅安脚下。
耳边急促的风声消失,他们停止了坠落。
关盈慢慢将脸挪出来,脚下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梢,一只鹧鸪从她面前飞过,她探出去看了看。
江觅安额上沁出一层薄汗,体内灼热起来,还没满三十日,他怎么觉是得要忘川毒要发作了。
对关盈告戒道:“别动。”
“我坚持不了多久,得赶快下去。”
关盈老实缩回他怀里,嗅着他身上浅浅的馨香竟然觉得安心。虽然他说这是用人血练出来的香料。
踩着长剑,两人缓缓下降在脚下那片树林里。
关盈看见他额头上的汗珠,以及微红的脸颊,不由担忧道:“你怎么了?”
江觅安深呼一口气,对她微微一笑,道:“没事。许久没御剑,有些不适应。”
关盈点头,原来是技术生疏了,还是感觉不对。看着他划破的衣角,以为他受伤了,于是,她又问:“真没事?不会是刚刚受伤了吧?”神情愧疚。
她的袖子破了一个大洞,料子好,后来又被江觅安箍在怀里,没伤着皮肉。
江觅安笑意不明,道:“盈盈姑娘不信的话,不如自己过来察看一番?”
关盈:“当我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