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海虚从山下缓缓走回山顶，他的眼神如同冻结的海水般弥散寒意。
他一吹口哨，四面的枫叶间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十几只狐狸从树丛间钻了出来。朝凌和耀辉坐在火旁，秋宁和阿樱坐在了一起。
“我现在问你们的话，你们必须一五一十地老实回答。答完之后，给我守口如瓶，权当做我没问过，知道吗？”御海虚看了看闹事的狐狸，伸手一抓，晓白的遗体就被一大团水托到了山顶。狐狸们的眼神越过御海虚，看了看满脸笑意的耀辉，吞了吞唾沫。
“是谁最先找到晓白的？”御海虚看了看狐狸们。“回大公，是我。”一只灰色皮毛的三尾狐从狐群中走了出来。“你发现时是什么时辰？”
“夕阳西下时，我见到晓白同那对儿凡人父女一道在山下搬东西，他们急匆匆地跑到半路。身后便飞来了一只雪白的大鸟。轻易一抓便抓走了那对儿凡人。晓白扑上去同大鸟对抗，不到三招就被那只大鸟扑倒了。我一见局势不对，立即回到山麓搬救兵。待我回来时，晓白已经死在了那儿。于是我们合计着这么片刻，凶手势必尚未走远。于是便在原地等着……”
朝凌看了看小狐狸：“难怪我落下时你们敢针对我，我的原型也是白色的大鸟……能压制晓白到三招内无力还击的……白鹤、雪雁、天鹅……难不成是孔雀？”耀辉笑出了声：“宝贝儿，附近的孔雀只有丰恒城的帝临啊。那小子连你都未必放在眼里，怎么会屈尊去杀晓白。”耀辉看到神色凝重的御海虚，严肃了神色说：“不过依他所说，我们到山下，晓白出事都不到半个时辰。但我们到时，它已经凉透了。”
御海虚想起了在海边，他的冰墙突然炸裂反攻向自己：“看来是个擅长用冰，力量还在压我一头的家伙。”朝凌立即打断了他：“可这不对啊。他如果刚从山上捕杀了晓白就立即飞往海边。当时老祖宗让我开眼来找你们，虽然被阵法干扰，但能大到抓走莫日根父女的大家伙，我也不可能看不见啊。”
秋宁看了看专心扎稻草人的阿樱，突然想起一个细节：“阿樱帮咱们挡了乌鸦。臭流氓，你还记得暮胧放出的那些黑鹰吧？当时他的黑鹰吃了你的血肉，也可以跟你似的控制流水。你说会不会……暮胧还没死？”朝凌翻了翻白眼：“他一只大鹏，浑身哪儿白？”
“黑色的乌鸦？”耀辉眯起了眼睛：“朝凌，咱们可能遇上大麻烦了。”
“此话怎讲？”御海虚心里咯噔一下。能让这位八万岁的凤凰留心的角色，势必有些麻烦。
“和我同位的五方神鸟诞下世间鸟雀。而我出我之外的四位均已过世。”耀辉细数起他的同僚：“东之发明，西之鹔鹴。南之昌明，北之幽昌。均已仙逝。我活了八万岁，无常从未打算将我收去。只因我坐拥腹地，无需挑起战事。山精野怪、凡夫俗子，我都从未伤害其性命。事故我从未触犯他们的规则，也就不会被折福减寿。”
耀辉的话听得朝凌目瞪口呆，她不敢置信地问：“老祖宗您从来都这般宽厚，不曾伤害无辜？”耀辉摆摆手：“你也不看看我是谁的老祖宗。我年轻时傲慢得不得了，哪怕你和帝临加起来都没我目中无人。我不屑去伤人，怕脏了手罢了。直到第一回涅槃时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才知道竟然是因为心高气傲，才苟活到了一万岁。后来阎王觉得我身份贵重，能造福一方，又把我放回来了。”
“你们这些瑞鸟均为我的子嗣。救灾救难的，天知道给阎王省了多少力气。为了躲个懒儿，阎王可不舍得我死呢。”耀辉得意地怂了耸肩。
“老祖宗，你到底是想起了谁？”御海虚把话拉回了正轨。
“瞧我这得意洋洋的老糊涂……剩下四方神鸟，最后仙去的是北方的幽昌。它擅长吸食魂魄，能把别人的力量吸到自个儿身上。他本该比我长寿的，但四五万岁时同振宇龙王那暴脾气为了点儿小事打了个天翻地覆。在内陆对付海龙，本该是稳操胜券的它，莫名其妙就崩猝了。剩下一个后嗣……”耀辉话未说完，朝凌就警觉了起来：“您是说九头鸟——鬼车？但我知道她的本事，作为两万五千岁的神灵，本事远不及其他神尊。甚至连一万五千岁的帝临都远胜于鬼车。”
“鬼车本是十首的，不知发生了什么意外，失去了一个脑袋。就跟御海虚缺了一条尾巴，实力就远不如前似的。我估摸着，用冰的白色大鸟，是眠霜城的雪鸮。加上之前的暮胧，要把这两个家伙收至麾下，应该是万岁的神灵。万岁的神灵里，只有鬼车对自己这般不自信，否则鬼车大可以亲自上阵。”耀辉看了看御海虚，御海虚冷笑了一下：“老祖宗和朝凌都是火向的神灵，身上散发的力量一下就能把雪鸮这种杂碎的冰霜化尽。这样可真算不留痕迹。”
“蛊惑了和我结了梁子的暮胧与我一斗，实则早就探清了咱们的底子。那些御镇司的修士和鬼车配合得这般默契，看来早就暗中监视着咱们的动向。等你和秋宁一下山，就害死晓白，让狐狸和我们起争执。让狐狸对付阿律，也算对付了我。老祖宗被规则压着，不能伤害狐狸，救不了阿律，也不能伤害鬼车和雪鸮来救下你们，相当于没有威胁。在亲自来对付落单的你和秋宁。把咱们一网打尽。不愧有九个脑袋，想的都是什么歹念！”朝凌气得浑身热浪阵阵。
“万幸这回阿樱在他们的算计之外，救下了咱们。否则咱们都得死在海滩边儿上，”秋宁看了看阿樱，连声说起了谢谢。
耀辉看了看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阿樱，一时没轻易开口。他斟酌了一下话茬，说：“这回有御镇司的人加入这件事儿。咱们还需从长计议。正好阿樱从海沧国来就是为了见皇帝。咱们兵分两路，我和朝凌继续去找莫日根父女。小狐狸，你刺杀皇帝时进过宫，秋宁和淳亲王又有交集，你们和阿樱一起，好好和皇帝讲清这件事儿。”
“如果皇帝真的昏庸无道，你们知道怎么做……”耀辉手里的木棍儿烧得火光冲天，他用余光看了看一众狐狸：“阿律和阿寿不会法术，我呢，就放心地把他们安置在山上。你们知道怎么做……”狐狸们看着冲天的火光，颤抖着诺诺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