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文小说 > 统计师 >统计师

“八一五”期间,密山地方处于无政府状态。(看到顶点网).人们无所事事。一种群体性赌博——“押会”,像传染病一样,到处蔓延。

一天早晨,我刚刚爬出被窝,耿发他妈就跑来煞有介事地问我,“昨晚上做什么梦了?”“没有做梦呀!”“好好想想,哪有小孩不作梦的?”“那我就想想……我梦见耿发娶媳妇了……”说也奇怪,天天都做梦,偏偏昨天晚上没有做梦;我看耿发他妈着急的样子,就顺嘴编了一个梦。

晚上吃饭的时候,耿发他妈又来了,乐呵呵地说,“真灵!真灵!今天,照这小子的梦押的会,还真的押上了。”我勉强憋着笑,把脸背了过去,不敢看她。“来!过来!给你!”她手里捏着两张苏联红军的钞票,递到我的肩膀上,“奖赏奖赏你!”我实在憋不住了,跑出门,蹲在地上,笑出了眼泪。把耿发他妈闹得莫名其妙,骂道,“这小子!笑什么呀?喝小老婆尿啦!”姐姐到门外问我:“咋的啦?”我说:“昨天晚上我没有做梦,我说的梦是我瞎编的。”姐姐听了也止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她对大家说,“他做的梦是假的。是他瞎编的。”大家也都笑得前仰后合。笑够了,耿发他妈摩挲摩挲心口窝,“假的也灵,明天还得让你给编,一准好使!”

第二天大清早,跑会的秦三特为跑到我家来讨风。一进门就问,“昨天晚上又做什么梦啦?”奶奶:“秦三啊!别相信小孩子瞎胡说。昨天押对了,那也是百年一遇,蒙上了。”秦三:“这玩意就是瞎蒙的事。七十二个会名,上哪猜去?蒙上算。到底又做什么梦了?”我说:“这回是真的。我梦见黄鼠狼把老杨家的芦花大公鸡给叼跑了……”秦三听了以后,翻了翻眼皮,嘟嘟囔囔地,“黄鼠狼吃大公鸡……,这能对上哪个会名呢?……”他嘟囔着,低着头,向西街走去。秦三按照我的梦押一回,结果没有押上。

过了几天,耿发他妈又跑来问我做的什么梦。回去后,她又押了一回。不知道什么原因,耿发他妈竟然又押中了。

打这以后,每天早晨跑来问梦的人络绎不绝。说也奇怪,依照我做的梦,没有一个人押中。

问梦的人几乎天天都来,有些应接不暇。于是,妈妈决定让我去二姨家里住些日子,躲一躲;去二姨家,这是我期盼许久的愿望。“八一五”以后,铁路上的人失业回家。二姨父从东安把家搬回西东安他父亲那里。

西东安在东安西面郊区,有一个小火车站。在铁路和公路之间居住着几十户人家。公路以北是从连珠山至裴德绵延几十里的日本军营和军火仓库。西东安具有“八一五”时期火车道边上的村、屯的典型特征。有些人家的院墙是用包装军用饼干的箱子的洋铁皮钉的;用铁路枕木搭成的猪圈;汽车驾驶楼做的厕所;马车上安装着炮车的轱辘,还有一个小驴车使用上了飞机轱辘;各家各户都在使用着军用的锹、镐,炮弹箱子,军用毛毯……。家家都有从日本军营中获得的“战利品”,处处都有战争的遗迹。

二姑奶的独生子老李大叔也住在二姨家的介壁儿。他家有两个和我同龄的小孩,大一点的女孩叫小肥子,小一点的男孩叫小驴子。我来到这里以后,我们三个人天天玩在一起,形影不离。

我到西东安的第二天,小驴子和小肥子邀我去北大营玩儿。北大营是一个军火库。库区里每一座仓库都相距很远。展现在我们面前的座座仓库都没有了房盖,有的有房梁,有的连房梁也没了。我问:“这些大房子怎么没有房盖?”小肥子:“都让老毛子拆走了。”小驴子:“拆下来的洋瓦盖统统装上火车拉走了。”小肥子:“还有铁道、电线……什么都拉。”

我们三个来到半截在地下的一座大军火库。东侧房山头有一个能走汽车的大门。进了大门,好像站在一个砌着高墙的大院子里。靠北侧墙,摞着一排绿色装着炮弹的木箱;仓库中间散乱放置着一些炮弹箱和像子弹头模样、大小跟我们三个差不多大的大炮弹。我试着滚动一个炮弹,不知道是我没敢使劲、还是那个炮弹太重,炮弹纹丝未动。看见我的行为,小肥子尖叫起来,“别动!别把炮弹给轱辘响了!”

走出那个仓库,我们又来到另一个半卧地下的小一点的仓库。在仓库中间的木架子上,零零散散地放着一些淡绿色的铁盒子。到了木架子跟前,我伸手去摸架子上的铁盒子,又是小肥子尖声喊道,“别动!”吓了我一跳。

小驴子走过来,拿起铁盒子,轻轻地放到地上。他把盒盖打开,里面现出了八个排成两排、色彩鲜艳、闪着金光、像尜一样的东西。我惊奇地问:“这是什么?”小驴子像行家似的说:“这是‘引火帽’。炮弹发射时,把它拧在炮弹上,打出去炮弹才能响。”说着,他又小心翼翼地从盒子里拿出一个,剥去了一层玻璃纸,在‘引火帽’一端露出一根红色丝线头。他说;“把这根丝线头拽掉,往地上一扔,‘引火帽’就能响。”小肥子:“别乱动!放那!”

我们三个人每人捡一个空盒,走出仓库。仓库西边是一个立陡石崖的深涧,大约有十几米深。我忽然想到:若是把“引火帽”扔到下面去,听个响该有多好啊!于是,我对小驴子说:“咱们拿一盒‘引火帽’扔到下面去,听个响好不好?”小驴子:“好!”小肥子:“不行!”

小驴子假装没有听见小肥子的话,飞快地跑回仓库;从仓库里出来,他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盒“引火帽”;走到崖边,疾速地把盒子扔了下去。小肥子:“快趴下!”我们三个人趴在一个黄色大石头后面,屏住呼吸,等待着听爆炸的声响。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我问:“怎么回事?咋还不响呢!”小肥子:“别起来!再等等。”又过了一会儿,小驴子:“哎呀!我没有把‘引火帽’的皮扒开,红线绳也没有拽下来。八成不能响了。”

我和小驴子猫着腰、轻轻地爬到崖边,往下一看:盒盖已经摔开,距离盒子不远处,八个‘引火帽’仍然镶嵌在支架上,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我们两个扫兴地回到大石头旁边。小驴子:“我再去拿一盒。”小肥子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不行!”

太阳偏西,我们三个人高高兴兴地从后脚门进了院子。我们刚刚拐过房山头,就看见老李大婶儿站在房门前,焦急地问,“死哪去了!才回来?”她突然发现我们手中的铁盒子,表现出又担心又气愤的样子,严肃地问道:“是不是上北大营了?”我并没有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顺嘴答道,“是啊!”小驴子使劲地在我**上掐一把,等我明白过来,悔之晚矣!

老李大叔听到了我们在院子里的对话,气乎乎地从门里冲了出来;他像抓小鸡似的用左手抓住小驴子的脖领子,提溜着进到屋里;顺手在锅台边抓起一根烧火棍;用脚踢开里屋的门,把小驴子摁到炕沿上,抡起烧火棍,狠狠地对着小驴子的**打了下去。

外面,小肥子被老李大婶追得满院子跑。累得老李大婶上气不接下气。二姨把小肥子揽到身后,大家拦了住老李大婶;气得老李大婶对小肥子骂了几句解恨的话。

小驴子在屋里发出“嗷嗷”的惨叫声。我的心随着他地叫声剧烈的跳动。我跑进屋里,拽住老李大叔的胳膊,“别打了!别打了!上北大营去玩,是我让他们俩去的。你打我吧。”老李大叔对我的话置若罔闻,操着破锣似的大嗓子边打边说,“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们,你们不知道死是什么滋味!”因为我一直拽着老李大叔的胳膊,他又不好意思对我施加暴力,不得不停了下来。他松开手,烧火棍当啷一声落到地上;老李大叔瞪了我一眼,晃动着硕大的身躯,走出门去。

吃晚饭的时候,大家都认为我们该打!人们议论着:半个月前西头老张家的、与我们一般大的一对双,在北大营让炸弹崩死了;连珠山的一个小孩,踩“引火帽”,炸掉了四个脚趾头……。听了之后,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

第二天一早,老李大叔一改昨天凶狠的态度,笑嘻嘻地我问,“昨天夜里做梦没有?”我立即意识到,原来这里也在押会。忙说,“没有!我从来都不作梦!”“竟扯蛋,哪有小孩不作梦的!”说完,老李大叔像个孩子似的,晃动着硕大的身躯向西头走去。来之前妈妈就说过,老李大叔人长得又高又大,可就是心老也长不大,一天天的就知道玩儿。

天黑了以后,小驴子到二姨家来找我。“我爹让你过去。”“干啥?”“去了就知道了。”“**还疼不疼了?”“不疼了。”“这么快就不疼了?我不信。”“雷声大雨点稀,我爹没有使劲打我。是我怕打,故意大声叫唤。”“怪不得没记性。”

老李大叔蹲在灶坑旁,把灶坑里填满了劈柴柈子,点燃后,向锅里倒了半锅豆油。然后,回屋拿一个手电筒,又拿一条麻袋;看了看我俩,说声:“走!”我们一起来到堆放牲口草料的空房子。老李大叔悄悄地说:“脚步放轻点儿,别吱声!”我们三个人蹑手蹑脚地走进空房子;老李大叔突然打开手电筒,照亮了切碎的谷草堆,只见麻雀黑压压的一片,缩头缩脑,匍匐在草堆上;手电筒的光芒没有照到的边缘地方,有些麻雀扑扑啦啦的向黑暗处移动。老李大叔:“快抓!往麻袋里扔!”我们俩个把抓在手中的麻雀迅速地扔进麻袋,还是有些麻雀向黑暗处飞走。大概抓了二、三十只,老李大叔说够了。我问:“真奇怪!这群家雀怎么那么傻,有人抓它,它还不跑!”老李大叔:“没听说‘雀蒙眼’吗?家雀到了夜间眼睛就不好使了,拿电棒一照,就啥也看不见了。”

回到屋里,油锅已经翻开。老李大叔:“都给我动手薅家雀毛!”麻雀在锅里被炸得吱吱地响,发出烧鸡毛的怪味。老李大婶:“挺大个人!黑天瞎火的,领着孩子们炸家雀,没正行!”老李大叔只是痴痴地笑。

过了两天,午饭后。老李大叔在院子里纠集一群闲人,呶呶不休,不知道在忙活什么事。我过去一看:两个人正在把写着“押会”会名的硬纸片塞到鞋窠里,然后,把一双鞋鞋口对着鞋口用线绳绑在一起。几个人对绑好了的一双鞋仔细检查之后,一个人说,“行了!扔吧!”于是,一个人用力地把鞋从房前抛到房后;这群人蜂拥着跑到房后,查看有没有从鞋里掉出纸片。没有掉出。那个人又把鞋撇回房前,这群人蜂拥着又跑到房前,还是没有纸片掉出。老李大叔捡起那双鞋,右臂摇晃了两圈,甩出去的鞋,高高地越过房脊;人们又跑到了房后。

有人高兴地喊道;“出来了!出来了!”“快看看,什么会名?”又一个人喊道,“这还有一个纸片!”同时,一个人又喊道,“这还有一个!”大家争着抢着看着,“不出来,一个也没有;出来了,出来三个!押哪一个呢?”“随便!随便!能不能押准,那就看你的命啦!”第二天下午,老李大叔说,“白费那么大的劲儿了,一个会名也没有出!”

又过了两天,那群人又都集聚在老李大叔院里。他们戚戚喳喳地商量着,不知道又想出来什么馊主意。

老李大叔从人堆里出来,对我和小肥子喊道,“你们两个!别乱跑!在院子里等着,一会儿有事。”小肥子:“不知道又出什么幺蛾子!”

那些人,把秫秸割成大约三厘米左右的小段儿,从中间劈开;在秫秸半儿上写上会名;一共写两套。写完之后,老李大叔把我和小肥子叫了过去;让我们背靠背坐在门槛子里外,我脸朝外坐在门外,小肥子脸朝里坐在门里。老李大叔命令我们:“把裤腰带解开!”“干嘛呀?”“让你解开就解开,少罗嗦!”我坐着解裤腰带解不开,就站立起来,刚解完,一个人把我又摁了下去。“撑开裤腰!”有人喊。接着两个人分别把写了会名的秫秸半倒到我们的裤裆里。我大叫一声,“哎呀!冰凉!扎人!”“不要紧!抖搂抖搂就好了。”小肥子背靠着我,一声未吱。一个人对我们俩个说,“你,手伸到她的裤裆里拿出一个秫秸半。你,把手伸到他的裤裆里拿出一个秫秸半。明白不?”我瞪着眼睛看了看那个人,那个人严厉地喊道,“看什么看!快伸手掏!”我伸手到小肥子的裤子里捏出一个秫秸半,递给了那个人。“你也掏一个!”那个人比较温和地说。小肥子把掏出的秫秸半交给那个人之后,那个人故意假装着不看秫秸半上写的会名,把两个秫秸半合在一起,交给另一个人用线绳绑了起来。当我从小肥子裤子里拿出第二个秫秸半的时候,小肥子“哎呀!”了一声。老李大婶在旁边忙说,“加点小心,别划破了肉皮!”

二、三十分钟过去了。终于在裤裆里摸出来最后一个秫秸半;我有些不耐烦,急不可耐地从地上站立起来,差不点儿没把小肥子闪了个仰八叉。忘了自己没有系裤带,裤子一下子堆到脚背上;肚脐子以下完全暴露给大家,引起了一阵狂笑!

大家把绑在一起的秫秸半撒到老李大婶家的炕上。几个人小心翼翼地一个一个地把秫秸半解开。老李大婶站在一旁嘟囔着,“竟瞎扯!两个会名一样的秫秸半对在一起,人家会上就能按你对上的出了?”老李大叔:“闭上你的老鸹嘴,就不能说几句吉利话!”都检查完毕,还真有两对一样的。老李大叔宣布纪律:“在场的各位,谁也不行把这两个会名漏出去!”“那还用说!谁也不行漏出去!”

第二天,那群人往那两个会名上比平常都多押了钱。二姨问老李大婶,“你押多少钱?”“傻子才押呢!我一个子也不押。你呢?”“我从来就不押。”

下午,从会局传回消息:没有出那两个中的任何一个会名。老李大婶故意气老李大叔,“该!活该!再让你们押!从小孩臭裤裆里摸出来的,还能有准?”

几天后,我突然想起一件事:真奇怪!在裤裆里掏秫秸半,手伸进裤子里七十次,小肥子的手怎么一次也没有碰到我的大腿?在玩儿的时候,我问她,“让我看看你的手。”她伸出手,我仔细看了看,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她问:“干嘛呀?”“真奇怪,你怎么在掏秫秸半的时候一回也没有碰到我的大腿呀?”“谁像你呀!在裤子里头瞎和弄!”

过了不久,西东安的会局黄了。听说在会局内部出了叛徒。有一个东家把当天的会名暗地里透露给自家人,一下子弄得会局所有的资金都赔付了,还没够。二姨父他老爹也是股东之一,这一回赔了个精光。

(2004052920070527修改)

相关推荐:雷道天尊重生之魔幻猎人都市绝症般.若棋人物语无赖时代斯巴达克斯传奇鸿途记重生之仙临天下大唐之奋斗